烛龙清亮绵长的吼叫声仿佛就近在耳边,震得他痛苦的在原地跳了几下。
“地宫下的烛龙动了!”终于觉察到地宫有崩陷趋势的胡嵇这才明白过来,“主人对黑三郎出手了!”
“他们——咳咳——已经在斗法了——”被来回甩荡的迷知犹不肯放弃,即便咯血,她也咬着牙坚持叫道,“我看见了,地宫马上就要塌了——”
“你——”闻言胡嵇眸光一闪,久久无法得到解答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了。
“原来如此,你的眼睛便是黑三郎的助力啊!”他收回尾巴,将俨然风中残烛的迷知提到了自己的跟前道,待重新认真审视过迷知的眼睛之后,他突然又大笑道,“然而这双宝眼,如今也已成了鱼目,想来你再继续苟活下去,对他也是无用了!”
说罢他便毫不在意的将迷知丢在地上,而后纵身一跃,转眼就消失在了迷知晦暗不明的视野尽头。
地宫震荡的动静越发剧烈起来了,本该无坚不摧的地面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不愿赴死的迷知挣扎着向前爬去。通往地面的通道尚未被填埋,只要她能坚持爬出去,她便可以不必死在这里。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吃力地在地上蠕动。
她用手死死的抠紧地面,失血过多的躯体仿佛早已从内到外的崩坏掉了,任是她如何死咬牙关,也难挪动搬动。
她的手指早已被满地的碎石磨得鲜血淋漓,清晰的血痕长长的拖在她的身后,好似在无声的证明她曾竭尽全力的在这条路上爬过。
穹顶还在不断地落下碎片和石块,它们就像是最无情的刀矢,不断地削弱她近乎干涸的气力。每每有碎石击中她的后背时,她便要闷哼着咯出一口发黑的淤血。
终于,她再也爬不动了,哪怕她渴望的生路就近在咫尺。
“……大人……”气息奄奄的迷知急促的喘&息着翻过身来,黯淡许多的眼睛只管直勾勾的盯着上空。
她的眼前不再是支离破碎的地宫穹顶和废墟般破败荒凉的地宫,她的眼前只有一道黑色的,挺拔遒劲的背影。
“大人……”她无力的抬了抬手,企图抓住那个不断离去的背影,但不管她怎么努力的伸手,她所能抓住的,都不过是虚无的空气。
混有血丝的眼泪止不住的从她瞪大的眼眶中流出,但无论她将眼睛睁得多大,她眼中的世界还是渐渐失去了光明。
那个不断走远的背影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喊,终于停下了脚步。
“大人……看我一眼啊……”陷入幻境的迷知悲伤地呢喃道,“看我——不要忘了我——”
他动了一下脖子,然后一点点的转过头来看她。但还不等他露出脸来,那不断蔓延来的黑暗很快就将他完完全全的吞没了。
她的世界霎时只剩下了黑暗,无边无际,又沉重到令她绝望的黑暗。
她伸向高空的手臂顿时无力的跌落下来,几乎呲裂的眼睛也跟着紧紧闭上了。她如同将要气绝般微微挺了胸膛,待到一声绵长的吐气声自她急促起伏的肺腑间溢出后,她原本紧绷的身体这才彻底放松并回落到了地面上。
天地再怎么动荡都已经无所谓了,地宫就算立刻就崩塌下来也没有关系了。她再也看不见自己曾看见过的可怕场景了。
她死了。
匆忙奔回的胡嵇没能继续靠近主人的所在。数以千计的囚妖索交缠在一起,就那般硬生生的截断了所有入口。
“主人!”心急如焚的胡嵇跳跃着呼唤后土,但每每他企图从重重交叠的囚妖索的缝隙中跳进去,便会有大量的囚妖索狠狠的朝他身体击来。
不慎被击中两下的胡嵇险些没跪倒在地。阴寒的囚妖索在他通体无暇的躯体上抽出了几道血肉模糊的狭长伤口来,并如同寒冰透骨般令他发颤起来。
他从不知囚妖索的威力能有如此大。
“主人!”他不敢贸然再靠近,只能焦躁不安的来回转圈。
“烛龙!”后土既惊又怒的叫声清晰可辨,“你怎么可能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有激烈的缠斗声不断传出来。
无法亲眼查看战况的胡嵇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突围闯进去。
他八尾齐上,硬是靠蛮力拨开来回游走的囚妖索。然后不等囚妖索反应过来,他便蓄力纵身一跳,却是化成体型较小的人形试图从自己撬开的入口中通过。
然而那些囚妖索竟像是如有神识,不等胡嵇成功,它们便一蜂拥的朝他扑去,并很快就将他紧紧的绞缠住了。
如有实质的寒气丝丝缕缕的透进胡嵇的肌理之内,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结冰了。他难以抑制的打起寒颤,牙关也不禁开始咯咯作响起来。
面若寒霜的青衣在囚妖索的牵引下缓缓飘到了胡嵇的面前。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冰雪里捂出来的冰雕,尽管有着栩栩如生的形体,但她的神情却连千尺大湖都能尽数冻住了。
她微低下头,以俯瞰之姿对着胡嵇,而她那如水清亮的眼眸里则清晰的映出了胡嵇被冻得发青的脸。
美人就是美人,那怕是狼狈不堪的被绑缚住了,他绝世无双的脸依然美得惊人。
但这般倾城的美人,在如今的青衣眼里,也不过是只还算美味的妖怪。她冷冷的看着他,仿佛是在思考如何处置他。
胡嵇的眼睛已经有了狐狸的痕迹,他紧缩的瞳孔就如同麦芒,细得只剩下了一痕金线。
他能看见主人正同一截遍布赤红硬鳞的蛇尾缠斗。尽管他寄身在了温玉的身体中,但奇怪的是,他却完全没有办法使用温玉的力量。每当那蛇尾以劈天裂地般的惊雷之势向主人横贯而下时,主人就只能被动的调用大地之力,硬是以石墙土堡来阻挡。
虽然黑三郎至始至终没有露脸,仅以自己的尾巴攻击后土,但见识过黑三郎真身的胡嵇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青衣,放开我——”眼看着黑三郎一击不中之后又连连再击,更兼裹夹了炎炎烈火飓风铺天盖地地朝后土袭去,忧心的胡嵇登时急道,“主人有难!你莫要逼我对你出手!”
“哦?”青衣微仰着下巴冷笑道,“你觉得自己能胜我,那便尽管试试吧!”
说话间,她便抬手对着胡嵇虚空一抓,原本就被勒的生疼的胡嵇霎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何——”他痛苦的仰直了脖子,眼尾眉梢也本能的显出几道妖纹来,“你的力量——”
“我即是狩猎者,自然要比身为猎物的你们要强大!”青衣冷眼看着胡嵇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八尾狐的模样,这才驱使着囚妖索紧紧的扣住了他的四肢脖颈和八尾。
待到确保胡嵇再也兴不起波澜之后,她这才如鬼魅移形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后土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出了大血,今天就倒霉的迎来了每个月都要来的亲戚,现在感觉浑身不舒服
☆、第299章 地宫5
飞扬的尘土不等挨近青衣,就被狂舞的囚妖索横空击散。猎猎的疾风将她的长发高高扬起,当她伸出双臂搂住后土的脖子时,后知后觉的后土这才震惊的偏过头来。
“阿兄。”青衣宛若一个年幼的少女,就那般乖巧又恬静的将头靠在后土的肩头,当后土又惊又惧的反手掐紧了她的手腕并企图将她甩开的时候,她这才睁开自己那双无情无觉的冰冷眼眸。
她一点点地逼近后土,直到跟后土以额相抵之后,她方才冷声道:“你不认得我了吗?阿兄!”
“放肆!”死活掰不开青衣手臂的后土下意识怒斥道,“你胆敢对我不敬!”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三五条通体玄黑的锁链叮铛作响的将他一圈圈缠绕起来。它们绞缠的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后土动惮不得。
后土的脸已经有些泛青了,森冷刺骨无比的囚妖索非但没能替他降温,反倒激得他越发滚烫起来。四处乱窜的精血恍然被激怒的疯牛一般,竟开始胡乱的撞击他的奇经八脉。
他感到自己的四肢胀痛,而浑身的气力也正在迅速流失。为了不叫青衣强行将他从温玉的躯体里驱逐出去,他不得不咬紧了牙关竭力死撑。
“你露出这样的表情……”青衣抬起头俯视后土,原本毫无表情的雪面上也不自觉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还真难看啊!”
被讥讽的后土眸色一戾,竟是怒极发力了!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就几欲坍塌的地宫霎时就倒了一半。
一块巨大的碎石当空坠下,竟是直直的朝青衣头顶落去。
“青衣——”无法动弹的胡嵇眼瞧着青衣就要丧命于满是棱角的巨石之下,一时情急,便惊呼出声道,“小心上面!快躲开!”
正同后土对视的青衣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竟是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青衣——”胡嵇见她不躲,登时急得拼命挣扎起来。
冷硬的囚妖索因为他的挣扎而齐齐震荡起来,引得原本就在塌陷的地宫毁的越发快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碎石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但就在巨石堪堪落直青衣上空之时,便有一红数黑几道残影同时间击中了巨石。
“……”感觉到囚妖索挥空的青衣奇怪的抬起头,就看见一截被满光亮硬鳞的红色长尾正稳稳的挡在她的头上。
充沛精纯的灵气正缕缕不绝的从这条蛇尾上散出,或深或浅的朱红色微光正一圈圈的自上头的宽大齐整的鳞片上荡开,咋一眼看去,就像无数红玉一般夺目。
青衣叫那些亮光闪花了眼,更兼那灵气着实美味,她一时失神,竟不自觉伸手顺着垂落下来的尾巴尖一点点的往上摸了起来。
毫无防备的黑三郎猛然被摸了尾巴尖,顿时就跟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嗖的一下就将自己的尾巴缩回去了。
但随即他马上就又后悔了,因为他才想起来,自己虽然险险击碎了那些有可能砸到青衣的落石,但那些碎片和尘土却还不曾尽数荡清干净。这会儿他抽去了为青衣挡尘的尾巴,那些尘土岂不是要尽数落在青衣的身上了?
一思及此,他便又慌里慌张的将尾巴送回去了。
只是这一躲一回间,便有小半的尘土和小石块畅通无阻的落下来了。若非青衣及时驱动囚妖索抵挡,只怕她这会儿便要灰头土脸了。
黑三郎的尾巴迟一步到位,恰好就撞在了青衣的囚妖索上。
他虽然没有用十分力,但正因他方才情急,是以这一尾巴的威力也不算小。
大量的囚妖索被黑三郎当空抽断,猝不及防的青衣一时续不上力,原本就雪白的一张脸霎时就又白了一层。
胡嵇和后土同时觉出绑缚自己的囚妖索略有些松动,就连忙抓紧机会,开始竭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断裂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青衣微蹙眉尖,当即想也不想的召唤出更多的囚妖索来。
只听得密集的脆响声如滔天巨浪般浩浩荡荡的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才堪堪挣脱一半的胡嵇见状不妙,连忙不顾一切的掉转过头,改用利齿狠狠咬住囚住自己的锁链。
屹立在浪涛中间的青衣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并对着嘶吼着啃咬锁链的胡嵇遥遥一指。
一大波囚妖索铺天盖地的涌向胡嵇,始终未能咬断囚妖索的胡嵇呲牙咧嘴的抬起头,眨眼间就被淹没在了不断拥挤攒动的囚妖索之中。
被层层捆绑的后土见状危险的眯了下眼睛。他侧目看一眼青衣,然后又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待到发现整个地宫都已经被阴冷的玄黑锁链填满了,他这才闭上眼开始调动自己所有的感知。
一旦将五感都隔绝于现世之后,他便能清晰的看见整个地宫的情况。
沉浸于肆意碾压妖怪中的青衣并不知道后土暗自中的动作,她已经叫自己捕获住的猎物移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当隐藏于暗处的黑三郎被多如浪潮的囚妖索卷到青衣面前时,她冰冷的面容上竟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意。
如此冷艳的青衣,令黑三郎又一次想起那个销&魂&蚀&骨的洞房夜来。那夜的她也一如今天这般冷若冰霜,但与此同时,又高傲如寒冬的腊梅一般,勾得他心痒难耐。
他一动了旖念,深埋地心的熔浆便又开始沸腾起来。
整个大地都在震荡,更遑论夹在地心和地表间的地宫了。
源源不断的囚妖索还在不停的涌入岌岌可危的地宫之中。黑三郎用尾巴卷着大量的囚妖索,然后如同求&欢般的在青衣眼皮子底下来回滚动摩擦起来。
他的身体如同火中煅烧许久的赤红铁块一般散发出灼人的炎气,偶然间还会有淡红色的焰火顺着他的腰椎直往尾巴尖窜去。若非他难耐的在阴冷刺骨的囚妖索里翻滚一圈灭去了火苗,只怕这会儿整个地宫都要变成火炉了。
“青衣——青衣——”渴求爱抚的黑三郎终于忍不住起身抱住了青衣的大腿。
他就像一只讨食儿的小狼狗般热切又焦急的蹭着青衣的大腿,当青衣蹙眉低头看他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直起脊背,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亲了她一口。
面无表情的青衣眸光一闪,然后不等尝到甜头的黑三郎再亲一口,她就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犹带婴儿肥的脸颊。
“疼……”黑三郎吃痛,忙装可怜的呜鸣道,“青衣快放手——”
青衣嘴角一抽,果然撒手了。
黑三郎见青衣心软,就又甩着尾巴黏糊糊的凑过来,然后一边哼唧,一边又挨在青衣腿上来回蹭。
眼下大难当头,黑三郎却还一门心思的占自家新妇的便宜,饶是觉醒了季厘国血脉的青衣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再这般不要脸的话,就休怪我要揭去你尾巴的鳞片了!”无心男&女&欢&爱的青衣登时横眉竖眼的恐吓道,“我现在正是腹中饥饿的时候,你与其在这里同我勾缠,还不如去给我找些猎物来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