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淡淡的说:“我把镯子带出来。卖给吴老伯,得了两万。现在要我还回去,你们得再付两万。”
他口中说的吴老伯,就是唐汉的三舅了。
唐汉皱着眉头说:“还一只镯子而已,为什么要收这么多钱?这算什么规矩?”
吴涯淡淡的说:“这是我的规矩,你们想要我办事,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唐汉咬了咬牙:“好,两万就两万。”他看着吴三舅说:“三舅,这些钱,算我借你的,回头再给你,怎么样?”
吴三舅摇了摇头:“咱们一家人,谈什么借不借的?更何况这只镯子害了外甥媳妇,我心里面挺过意不去的。”
吴三舅进屋拿钱,而我们看了看元晴。她现在脸色惨白,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把她扶进去,让她躺在床上了。
唐汉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会,过一会,咱们就把镯子还回去。”
元晴点了点头,低声问:“把我手腕上的鬼,也还回去吗?”
唐汉帮她掖了掖被子:“是啊,把鬼也还回去,以后咱们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元晴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唐汉回过头来,对无名说:“道长,一定要带着她去坟墓里面吗?”
无名点了点头:“我也知道她身体虚弱,不适合跟着我们下去,不过,还有别的办法吗?”
唐汉叹了口气,嘟囔着说:“希望这一次,她能平平安安的。”
我问站在外面的吴涯:“什么时候去那座坟墓?”
吴涯淡淡的说:“天黑以后。”
方龄奇怪的问:“为什么要等到天黑?连太阳都没有,挺吓人的。”
吴涯淡淡的说:“这是我的规矩。”
我们都无奈的叹了口气,谁也不搭理这个怪人了。
我们在吴三舅家歇息了一会,傍晚的时候,又吃了晚饭,然后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眼看着红日沉沉,坠落到西面的群山之中。吴涯忽然变得健谈起来了。
他主动走过来,和我们热络的聊了一会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我们知道他也上过大学,算是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抱负。只不过,他毕业之后,怎么会当了盗墓贼?
面对我们的疑问,吴涯神秘兮兮的说:“因为我有一种病。”
我们都惊讶的看着他,同样压低了声音问:“你有什么病?”
吴涯叹了口气:“从我小时候,能够记事的时候起,我就能感觉到地下的死人。我知道他们躺在棺材当中,一躺就是千百年。他们寂寞难耐,希望有人能够把坟墓挖开,进去陪陪他们。”
方龄吓得脸都白了:“你的意思是,你能听到鬼说话?”
吴涯摇了摇头:“不是听到他们说话,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怨气。大多数的坟墓中,是没有魂魄的。但是有的死人,心愿未了,魂魄会留在坟墓中,不肯离去。”
他神神秘秘的说:“开始的时候,我被这病搞的很困扰,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考古系的,这小子对我说,你能感知到墓中的冤魂,就能找到坟墓的位置。这可是天赋异禀啊。”
“从那时候,我就开始留心了。我开始尝试着和墓中的冤鬼交流。我发现,大部分的鬼魂是很和善的,只有极少数,是凶残的厉鬼。”
“后来,我实在按耐不住,选了一个最善良的小鬼,进入到了它的坟墓中,带出来了一点东西。从那之后,我就对这件事越来越有兴趣了。实不相瞒,我现在像是成瘾了一样,隔一段时间不盗墓,就全身难受。”
我们听吴涯讲到这里,都有些惊讶,然后问他:“那这一次呢?这一次玉镯的主人,是厉鬼还是善鬼?你感觉到了吗?”
吴涯皱着眉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奇怪得很,这座墓的主人,什么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只是不断地念叨,她的墓中有多少多少宝物。结果我进去之后,发现这坟墓空荡荡的,只有在她的手腕上,套着一只玉镯罢了。”
吴涯叹了口气:“我是做贼的,怎么能空手来,空手走呢?于是干脆把她的镯子摘下来带走了。”
我们都忍不住说:“你可真够胆大的。”
吴涯笑了笑,他闭上眼睛,沉声说:“这些年,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坟墓才是我最终的归宿。我这种病是有原因的。好像有一种声音在召唤着我,让我去睡在坟墓中,再也不要回到人间了。”
无名笑着说:“人死了之后,不都是要睡到坟墓中吗?”
吴涯笑了笑:“是啊,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可能是对死亡比较敏感的那一类人。”
他说了这话之后,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不过,最近那种归属感越来越强烈了,难道,我要死了不成?”
他摇了摇头:“不能想,不能乱想,要避开这种晦气的想法。”
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天上了。
月牙弯弯,像是一把镰刀。
而外国的死神,手中也拿着一把镰刀。
我们向郊外走去,弯弯的月牙像是在跟着我们走。弯弯的镰刀,也在跟着我们走。
没来由的,我总觉得有一个人的性命,要被镰刀收割了。这种念头没有任何根据,但是我偏偏心惊肉跳的。
我握着美玉,轻声说:“白狐,你在哪?我有些害怕。”
第225章 童男童女
冷冷清清的夜里,无论你穿的多么厚,都会觉得身单力薄,可能是因为夜太浓,所以就显得人格外的淡。可是如果被人搂在怀里,这种害怕的感觉,顿时就会消失不见了。
有点像是小时候,晚上睡觉躲在被子里面,薄薄的一层棉被,似乎能抵御所有的妖魔鬼怪一样。
我现在就被白狐抱在怀里,一身轻松的跟在队伍的后面。
走在最前面的是吴涯,之后是方龄和无名,然后是唐汉和元晴,至于吴三舅,则举着手电,在旁边照应我们。
我们走到村子外面之后,吴涯忽然从身上掏出来一块黑布,然后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方龄奇怪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吴涯淡淡的说:“五色令人盲。我睁开眼睛,这世界上的一草一木,都会影响我的判断,让我难以找到坟墓的位置。”
方龄嘟囔着说:“想不到,还有这些门道。”
吴三舅在旁边笑了笑:“他的门道可多了去了。比如我身上的这个包袱。里面装着的就是他的法器。”
方龄奇怪的问:“他一个盗墓贼,需要什么法器?”
吴三舅咳嗽了一声,干笑着说:“你可别盗墓贼,盗墓贼的乱叫,有点不好听。我们是干地下活的。”
方龄笑着说:“你们都干了这种事了,还怕别人叫吗?”
吴三舅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旁边的吴涯则笑着说:“他们是盗墓贼,这个不假,但是,我可不是盗墓贼。”
方龄皱着眉头问:“你不是盗墓贼?你的东西不都是从坟墓当中偷出来的吗?”
吴涯摇了摇头:“不是偷出来的,是墓主人送给我的。”
他闭着眼睛,一边摸索着向前走,一边对吴三舅说:“吴老伯,你把我的东西给她看看。”
吴三舅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给我们看了看。
我看见包袱里面有一对纸人。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童女梳着两个总角,童男则戴着一顶红色的小帽。他们的脸色都极为苍白,而在两腮上,又点着圆圆的腮红。
我看见这对童男童女,脸上露出一种得意洋洋的诡笑来,像是什么阴谋要得逞了一样。我看了两眼,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方龄显然也有相同的感觉,她皱着眉头说:“这对纸人,怎么这么恐怖?尤其是他们的表情,怪吓人的。”
吴涯微笑着说:“这些纸人,都是我亲自做成的,全是见面礼,送给墓主人。每次下去之前,都要带上一对。至于纸人的表情,则是根据墓主人的心情画上的。”
他淡淡的说:“你们不要忘了,我能感知到墓主人的情绪。他们欢喜,我画的纸人就欢喜,他们难过,我画的纸人就难过。到时候,他见到了纸人,顿时感觉同病相怜,自然会对我大有好感了。”
我心想:“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要去的坟墓,主人正在得意洋洋的笑?她为什么要得意洋洋?难道,她要害我们?”
我想到这里,越来越害怕,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白狐一眼。
而白狐冲我笑了笑,一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生气的打了他一下,小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知道占我便宜。”
白狐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咱们查到了玉镯的来历,马上离开。”
我点了点头,心想:“和聪明人说话,真的挺省力气的,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纸人的事刚刚解释清楚,方龄又从包袱里提出一瓶酒来,奇怪的问:“这酒是干什么用的?”
吴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他轻声说:“过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时间不长,吴涯停下来了,他用脚踩了踩地面:“就在这里了。”
我看见这是一处普通的农田,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我奇怪的说:“你的感觉可靠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吴涯笑了笑,把蒙着眼睛的黑布摘下来了。他对我们说:“这座坟墓很奇怪,没有墓碑,没有封土。所以谁也不知道,原来这农田下面埋着一个人。只有我可以感觉得到。”
他指着脚下说:“前几天,我就是从这里挖下去的。咱们沿着原路进去吧。”
吴涯和吴三舅用随身带着的铲子挖了一会,下面就出现了一个洞口。估计这就是几天前,吴涯挖出来的了。
洞口很窄,只有瘦子才可以挤进去。吴三舅身躯肥胖,他冲我们笑了笑:“我就不下去了,我在这里给你们望风。”
吴涯笑着说:“这种荒山野岭的,还需要人望风吗?你别报官就行了。”
吴三舅摆了摆手:“哪能呢?我还要靠着这个吃饭呢。”
吴涯慢慢地钻了进去。随后是无名,然后是方龄。几分钟后,大伙都消失在黑乎乎的洞穴里面了。
白狐轻声说:“咱们也下去吧。”我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我听见白狐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看见自己已经来到墓室中了。这墓室很小,站了几个人之后,就显得很局促。吴涯点起来一支蜡烛,正蹲在地上摆弄那两个纸人。
而方龄回过头来,奇怪的看着我和白狐:“为什么你们身上一点土都没有?怎么做到的?”
我笑了笑,低声说:“你可别告诉别人,白狐在这里。”
方龄笑着答应了。
吴涯蹲在地上,把纸人烧着了。他看着熊熊的火光,幽幽的叹了口气,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低声说:“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寂寞,所以,烧两个纸人给你,让它们来陪着你。你觉得好不好?”
墓室当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而吴涯又说:“现在,我们把镯子还回来了,你别再难为不相干的人了。以后,她在地上活,你在地下活,大家谁也别妨碍谁。”
吴涯伸了伸手,唐汉连忙把玉镯递了过去。
我看见玉镯上似乎蒙着一圈淡淡的黑气,像是魂魄一样。
我心中一动:“魂魄离开元晴的手腕了?回到玉镯上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