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操之过急,毕竟有六年的空白。”沈七扫了那笑成傻子的兄妹俩一眼,“像今日那般比试太危险了,至少要再温养月余,不过每日可适当锻炼,岚少主不妨试试棠棠给玄天教众制定的基础训练法,别人是练身体,对你来说倒是刚好可用作恢复。”
基础训练法?
奚玉岚疑惑地抬头。
“哦,那个啊……”奚玉棠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好像是有做过这类事,“好吧,我写下来给长歌。”
沈七满意地点头,“稍后我也会开出药浴的方子,不过不用紧张,岚少主体质极好,说句不是针对的话,他的根骨是你们当中最好的,简直天生的习武料子,只要身体无碍,想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奚玉棠哇了一声,惊讶道,“真的?比肃兮还好吗?”
越清风:“……”
沈七:“不分伯仲,都比你好。”
奚玉棠:“……”
安慰地拍了拍被打击得瞬间没战斗力的自家妹子,奚玉岚忍笑,“我妹妹当然也很棒,爹娘以前都夸过,沈大夫逗你呢。”
越清风咳了好几声,也笑道,“师兄底子好才能恢复这么快,你失落什么?”
……对哦!
奚玉棠瞬间满血复活。
赶路加动武,奚玉岚虽说已恢复了行动力,却还是难免疲惫。被赶着去休息了一日,第二日起床锻炼,之后用完早膳,他精神飒爽地走进了奚玉棠的院子,恰好见到正在和奚玉棠聊天的自家师弟。
两人一见到他,便把人拉来说他们的坑人计划。奚玉岚一听事关自家妹子的寒毒,登时上了心,听得极认真,很快便和两人认真商讨起来。
一个时辰后,三人会议告一段落,有人来报客至,说是拜访越家少主,越清风便先走一步去处理,留下奚家兄妹说私房话。
奚玉棠微笑着目送他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袖风一甩关上了门。
坐回原处,两人先是闲聊了两句,之后,奚玉棠神情一凛,认真地看向自家兄长。
奚玉岚挑了挑眉,知道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哥,我有个请求。”奚玉棠开口。
虽说已听过自家妹子喊自己哥哥,但奚玉岚还是不太适应,每次听到都忍不住心情激荡,恨不得所有要求都答应她,所有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
强忍住到嘴边的‘我答应你’,他假装镇定,“嗯,你说。”
奚玉棠沉默了一下,“是关于药王谷的事,我想一个人……”
“不行。”奚玉岚没听完便打断了她。
“……”奚玉棠噎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听我说完,我是说,我一个人进谷,你若是想参与,就还按说好的帮我收尾。但是肃兮……我不想让他参与进来。”
奚玉岚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登时惊讶,“为何?这件事是肃兮起的头吧?”
对面人沉默了片刻,“我这样说,自然有我的原因。你仔细想一下,计划里,他是不是要以自己的病为由把沈谷主骗出来?这样你不觉得……对他不公平?虽然因为沈七的缘故,玄天和药王谷迟早要对上,但他,或者说越家,没必要为此与药王谷交恶吧?那是什么地方,能轻易得罪么?就算越清风不在乎,越家呢?如果沈谷主知道真相,会怎么看他?他和沈谷主可是有交情的。”
奚玉岚怔了怔,没有开口。
见他没有松口答应的意思,奚玉棠有些着急,“还有,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咳得厉害了?临来京城前他已经好多了,前段时日也没有这么严重,可近日来……我听着都有些害怕。”
越清风这个人,很多时候你都很难把他当成一个久病沉疴的病人来看待。
他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成足在胸的模样,身手也越发好,武山上还能看出有重病在身,有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在江南养了三个多月,已经好了许多,奚玉棠几乎每日都和他在一起,虽然细细想来也能品出不同,但实则正是因为日日相处,反而容易忽略他的身体状况。
放在从前,奚玉棠并不会在意这些事。可如今她在意了,就不能当做看不见。
她的话,令奚玉岚微微蹙起了眉,久久没有答话。好一会,他抬头,奚玉棠正充满希冀地睁着大眼睛,满脸都写着‘答应我答应我’,看得他原本深沉的表情瞬间破功,好笑地点上她的鼻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怕哥哥不答应?”
奚玉棠没说话。但那副模样,明显就在说‘你不答应我就自己去’。
银发青年深感头疼,不知想到什么,再看她时,目光复杂起来,“你也学会关心他了。”
奚玉棠心虚地别开眼,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发热,“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肃兮若知你这样为他着想,不知会多开心。”奚玉岚感慨,“可是你觉得,我说得动他?你知道他什么性子,某种程度上,可能比你还倔一些。”
越清风病情加重这一点,妹妹不说,他根本没察觉到。可既然连她都看了出来,想来肃兮自己心里也有数。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出了强袭药王谷这个主意,为的是什么,他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
说到底,为什么他病情会加重……大约也是因为思虑过重吧。
不说他,就连自己,在连续经历了奚玉棠身中相思散、被裴无星险些杀害、夜探皇宫大战卓正阳和寒毒复发几事,也是又惊又怕,心力交瘁,压力之大,负罪感之深,几乎快将人压垮。
更不用说,似乎肃兮还瞒着自己一些事情,而那件事,才是真正令他坐卧不安的。
能让他大耗心力都无法解决的事,能有几件?
习惯性地眯起了眼,奚玉岚意味深长地看向对面的妹妹,后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打量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干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他问。
奚玉棠懵懂地歪头看他。
……奚玉岚差点被她这幅模样萌出血,镇定了一下才正色道,“好好想一想,有没有。”
奚玉棠一时反应不过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哥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啊……哎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奚玉岚也迷茫了。难道真不是关于棠棠的?
沉吟半晌,他摇头,“能说动他的可能很小,我只能试试看。”
“我不要模棱两可的答案。”奚玉棠蹙眉,“实在不行,我会提前行动,再不济,我就亲自出手留下他。”
“不可。”奚玉岚顿时一脸不赞同。
奚玉棠气得拿眼瞪他。
叹了口气,银发青年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你既知道关心他的身体,为何不能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若是你不顾他意愿擅自动手,将人排除在外,肃兮会领情吗?就像我,说是为了保护你,十几年不同你见面,你心里可好受?哥哥这辈子就做错过一件事,那就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而跟你分离十六年,你当初骂我,不也是因为生气么?”
“……”
“还是你觉得,无论你做什么,肃兮都会原谅你?”奚玉岚严肃地望着她。
他虽和妹妹在一起的时日不长,但血脉相连,对她的了解并不比别人少,此时发现了问题,这整个别院里,也只有他能有资格说上两句。
“如果你觉得肃兮无条件地配合你宠溺你,哪怕你做错事,他也会甘心情愿为你料理收尾,是理所当然,那棠棠,你大错特错了!这个天下,迄今为止,只有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以不求回报,而肃兮,他并不欠你什么。他对你好,当然希望能够从你这里得到相应的东西,越家的少主,在你眼里是天生无私之人?”
奚玉棠怔愣地听着兄长一番话,被他说得羞愧难当,好半晌才低头咬唇,“我没有这样想……”
“没有最好。”奚玉岚看不得她委屈,忍不住又软了语气,“乖,听哥哥的话,这件事我们换个更温和的方式解决。你将你的想法告诉肃兮,哥哥从旁帮你,强袭药王谷一事说起来并不是他的责任,也不是非做不可,我们听听他的看法好不好?若是他执意要去,现下是寒月,距离来年开春还有将近四个月,这段日子好好将养,无论是你我兄妹还是沈大夫都多多上心,争取让他好起来。这样的话,你也能放心些不是?”
“……嗯。”奚玉棠不得不承认自己兄长说的有理,不甘愿地点了头,“但计划必须变,引沈谷主出谷的理由不能是他。”
“好。”奚玉岚满口答应,“我们再商议,定会找出更好的法子。”
看着眼前兄长那仿佛能安定人心的浅笑,奚玉棠沉默许久,终于还是乖乖地选择听他的话。
……
可虽说要和越清风摊牌,但奚玉棠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找沈七。
当从沈七口里听到他病情果然严重了的答案后,奚玉棠郁闷地蹲在廊下的台阶上,许久都没有好转心情。
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除了奚玉岚,没人知道是怎么了。
江千彤自那初雪那日离开后就再也没找过她,司离也走了,如今越清风的病情也不容乐观,奚玉棠觉得自己做人失败极了,好像一直在忙忙碌碌,却又仿佛一事无成,连身边亲近之人都没能照顾好,如果不是兄长如今能站起来,她恐怕都要羞愧得去撞墙。
这种消极的情绪极少出现在她身上,可这次却不知为何会给她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走进了死胡同。
太初心法下半部无法修炼,强袭药王谷的计划也无法推进,去会一会柳曼云吧,又怕江千彤心里难受,去找卓正阳,东宫下面却是人走楼空,就连去找越清风摊牌,她都不敢……
说来也正常。若是她敢,也不会找奚玉岚说项不是?
苦逼的奚小教主简直要愁白了头。
她将自己闷在房间里思索了整整一天,终于在第二日清晨,心一横,做出了一个决定。
接着,她连早饭都没吃,就一路风风火火地冲到了越清风面前。
后者才刚起身,秋远正在为他梳头,陡然间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两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一头雾水的越少主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肃兮,”奚玉棠站定,喘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我们回江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怂逼奚玉棠……不敢对越清风开那个口,所以决定不摊牌了……
啧,我这种喜爱发糖的作者啊,也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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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实在麻烦,没条件,那作者也不强求,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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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倒下
“肃兮,我们回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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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当奚玉棠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落下,无论是越清风还是秋远都没反应过来,还保持着梳头的姿势呆愣愣地望着她。
意识到奚小教主有话要说,秋远松开了手,乖觉地退到一边,越清风则放下还拿在手上的一封书信,转过身望她,“怎么突然想回江南了?”
“这里太冷了。”奚玉棠抬步走到近前打量他的眉眼,意外地在他眼下发现了些许阴影,再仔细看,就连脸色都透着不寻常的苍白。
太冷了?
越清风好笑地睨了她一眼,“说吧,又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就是冷。”奚玉棠撇嘴,“如今欧阳玄和柳曼云各回各家,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几日前,江千彤托人给了韶光一封信,信上说她们已经启程离开京城回离雪宫,望有缘再见云云。韶光一脸揶揄地拿信给她看,气得她肝疼。那丫头跟韶光有那么好吗?不就是在杭州有过几日一起避难的交情?刚教了剑法转头就不理人也罢了,还故意这般,真真让人又气又无奈。
越清风笑了一声,接着又低头咳嗽,随着身体颤抖,瀑布般的墨发从肩头滑落散在鬓边和胸前,丝缎一般,无端让他添了一丝慵懒和脆弱。
奚玉棠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桌上半摊开的信纸,眯了眯眼,睇向秋远,后者立刻端了杯茶过来。接过茶,见越清风停下,随手递了过去,她漫不经心道,“如何?走不走?”
借着茶水压下咳嗽,越清风缓了一缓,抬头,“确定要跟我回江南?不是回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