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最后一点大灰的味道也已经快被流水洗净，灰狼徘徊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犹豫着，姜百灵看着它齿间淌下的口水，它最后耐心耗尽的一刻。

就是她的死期。

第六章

‘呼-呼-’那小狼呲着牙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比起大灰油光水滑的皮毛，这匹小狼很瘦，毛皮也是秃一块少一块的，姜百灵看它又馋又犹豫的样子，大概是很久没有吃饱了。

她一只手用力的抓着骨刺，另一只手已经慢慢伸进口袋里摸索打火机，狼的弱点是鼻子和火，她如果能把握好时机，就可以吓跑这匹小狼。

一人一狼紧紧盯着对方，只要姜百灵精神稍微松懈，相信那小狼就会毫不犹豫的冲过来把她开膛破肚。

“三二一……”她刚准备掏出打火机，忽然见小狼发出呜咽一样的叫声，然后撒丫子朝小溪对面奔去，她楞了一下，忽然感觉一阵疾风略过，然后一道更大的灰影子从身后冲过来。

“啊…”是大灰！姜百灵看着那两条极速赛跑的影子，虽然小狼身体敏捷，但是后面的大灰显然更胜一筹，很快就追上了小狼。

“嗷！”它一爪子将小狼掀翻在地，然后咧开尖牙一口咬在了它的背上，大灰头颅左右一甩，小狼就被远远的抛开。

姜百灵看着那小狼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撞在树上，然后踉跄着爬起来默默钻进了树丛逃跑，留下一地的血迹。

大灰愤怒的冲着森林吼叫，和刚才在岩洞里看见火时是一样的感觉，它四肢紧绷着，爪子牢牢抓在地上，蓬松的尾巴狂躁的在身后不断摇摆，浑身的长毛都像炸开一样，这让它看起来凶猛又可怕。

忽然，它转过了头看了过来，咧开的嘴边还滴答着小狼的血迹，凶神恶煞的绿眼睛盯住她的时候，姜百灵浑身都无意识的颤抖起来，她潜意识后退，手里的骨刺在巨狼面前寒碜的可怜。

她在巨狼面前比刚才的小狼还要孱弱，也许就和那些小鸟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那么，它是过来追赶她的吗，它会对她怎么样？

姜百灵直勾勾的看着它，身上挂的椰子果早就掉到了地上，水洒了她自己一脚都没有在意，然而不等她有什么举动，大灰忽然别过头往小溪这边走来。

‘呼-呼-’它歪头朝她呲了呲牙，姜百灵猜不懂它的意思，是让她走还是让她留？

然后她还没想明白，就见大灰跑到了一棵树边，像任何一只犬科动物标记领地一样翘起后肢，在树根处撒了尿。

这还是姜百灵第一次看见大灰在她面前撒尿，以往它白天如果不是出去捕猎，就是在岩洞口晒太阳，很多次她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已经从外面排泄回来了。

标记领地对大灰来说似乎是挺寻常的举动，它刨了刨地，然后在撒尿的树上留下了自己的爪痕，做完这一切后，它又朝姜百灵看过来。

‘呼-’沾着血的狼爪踩在溪水边的石头上，缓慢而富有韵律，可这一切看在姜百灵眼里却无端让人恐惧。

她咬牙后退，大灰也许是感觉到她的抗拒停下了脚步，它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一个纵身跃入了丛林里。

这是走了吧……她猛地喘了一口气，然后一手扶住树干慢慢蹲下，手掌捂上胸口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心跳的恍如擂鼓。

“我必须离开这里。”可是脑中的潜意识却在告诉她，附近就是被巨狼标记过的领地，弱小的动物不敢再接近这里，小溪边是已经最安全的地方了。

姜百灵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捡起了脚下的椰子果，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她没有选择慌不择路的逃跑。

她唯一的一双鞋被溅出的水弄湿了，姜百灵不想它这么早阵亡，而且穿了这许多天，无论是气味和颜色都已经快要人神共愤。

趁着下午的日头还算毒，她就干脆坐在石头上刷起了鞋。

工具用的是随手在溪边抓的一团植物，拿它摩擦鞋面上的污渍时姜百灵才发现，这种团状植物的东西纤维相当的粗，一般力气的摩擦根本不会坏，这就让它成了一种很好的清洗用具。

姜百灵给它取名‘线榕’，因为是线型团状的绿色植物，有点像水草，却很柔韧。她四处找了找，这种东西在小溪边大量生长，干燥的树林里几乎是没有的。

晾晒球鞋的时候，她光着脚丫子等待着，小溪上头正好有阳光照射下来，劈开浓密的落叶林洒在她身上，给予她零星的温暖。

好像就在小狼和大灰都走了以后，小溪边更安静了，就连原本过来喝水的食草动物都没有了踪影。

对此，姜百灵更确信了动物界的这种信息素传递，高等动物的领地标记，对食物链下方的动物来说，大概就是婆罗门和首陀罗的区别。

‘沙沙-’她正在翻看搭在石头上的球鞋，没听见身后动物接近的声音，还是因为什么过长的东西拖到了地上，才让她察觉到异常。

“额……”姜百灵猛地站起来，面前大灰扔过来一只死透了的猎物。它轻轻刨了刨地，然后看到了她晾在那的球鞋，很自然的走了过去趴在了旁边晒太阳。

姜百灵僵在那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光着脚踩在尖锐的小石子上，咯的脚底板有点疼，她连忙找了几片宽叶椰子的叶子包脚。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大灰一直趴在石头上看她，绿幽幽的眼神很平静，如果不是它脑袋边的脏球鞋太搞怪，姜百灵大概会逃走。

‘呼呼-’它似乎对她忽视自己捕来的猎物很不满意，爪子扒拉着那只动物，轻易的将尸体撕成了两半，然后往她这边推了推。

姜百灵对它还肯给她食物感到震惊，刚才的小狼，明显就是巨狼族的幼崽，从大灰的态度上看，不杀死它已经是成年狼最大的让步了，而这也许这才是巨狼族正常的生存方式。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情不自禁的问出声，她既不是幼崽，也不是同类，这头巨狼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

姜百灵叹了口气，低头的时候才察觉到地上那头猎物有所不同，那是一头野猪样的东西，不过浑身长着长长的毛，脖颈上一圈的鬃毛尤其丰满。

她很想将这种动物叫做野猪，因为除了长毛之外，它几乎和野猪一模一样。

姜百灵犹豫的看了眼脚下的猎物，她现在想要搞清楚大灰的态度，最好的方法就是试探。

试探它的底线到底有多深。

“也许我会后悔的。”她自言自语着，选取了溪边的一片砂石地面，用手慢慢笼起了一小堆干柴，再在旁边用湿润的石头垒了一圈防止火势蔓延，这样一个简易的火堆就搭好了。

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大灰似有所觉的爬了起来，开始冲着她的方向低吼，姜百灵抬头就能看见它因慌乱而褶皱的鼻梁，和龇出来的尖牙。她有些害怕，但是她发觉它并没有跑走，也没有过来袭击她的迹象。

这就说明她的方向是对的，大灰对她的执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呼-呜-’等到她手中打火机点燃枯叶的时候，大灰已经异常恐惧，它呼哧呼哧的刨着地，喉咙里闷闷的咆哮声越发响亮，姜百灵猜它大概已经到极限了。

她也干脆速战速决，几根树枝搭上去，火势就越发大了起来。

‘呜呜-’大灰已经退到了小溪那头去，姜百灵看它的架势，似乎是一发现有问题就会立刻冲上来灭火。

“没事的，别怕。”她将鞋子架在树枝上，放在离火堆较远的地方烘烤着，然后拿出了军刀，随手削了几根树枝串起了肉。

等到久违的熟食味道飘出来了以后，姜百灵哪里还管大灰是个什么想法，她整个心早就扑到了烤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