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玻璃饲养箱中,箱子不太大,就摆放在一间卧室的书桌上。书桌旁的一个书柜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书,绝大多数是法学类的专业书籍,显然这里应该是吴博理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但是敞开的房门外却有声音传进来。那是一个女人的柔和声音:“儿子啊,你加完班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妈给你煮夜宵?”
“不用了妈,我不饿,谢谢。”
随着这句话的声音由远而近,吴博理的人从门外走进了房间。他母亲裹着一件深紫色真丝睡袍跟在他身后,一脸怜爱地说:“最近怎么天天加班啊?工作真是太辛苦了!我儿子这么辛苦的工作,却还要被警察当成嫌疑犯,简直太过分了。”
吴博理一派通情达理地说:“妈,警察也是职责所在,并不是故意针对我。没关系了,我可以理解。”
吴博理和母亲正交谈着,一身睡衣的吴鹏飞也在门口出现了。他先把妻子打发下楼去为自己热杯牛奶,然后表情凝重眼神不安地盯着儿子询问。
“博理,爸爸想问你一次。马啸现在查的那桩案子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吴博理一脸无比坦然的表情:“爸,我已经反复说过了,那桩案子真的和我没关系。”
“那院子墙角的泥土为什么被挖松了?”
“爸,这个我前阵子不就已经告诉过您了嘛!因为妈妈说过想在那处墙角种上玫瑰花,像我这样的孝顺儿子,当然要先帮她松松土了!爸,您问这些该不会也和警察一样怀疑我吧?”
吴博理的对答如流,并没有完全稀释掉吴鹏飞眼神中的不安,他沉重地叹口气说:“因为实在太巧了,让人没法不怀疑。你妈说要种玫瑰花,还是上个月的事吧。这么久了你都一直没有想到要松土,偏偏在附近出了交通肇事案后,你才突然挖松了那块土。还有,你的车子换保险杠,也就是车祸发生后的事呢。博理,你跟爸爸说实话,你真的和这桩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爸爸,您还要我说多少次呀?我已经一再声明过了,我真的和这桩案子没关系啊!”
“好吧,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吧。否则——博理,爸爸建议你去自首。”
“爸,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是您想得太多了!”
这时候,吴博理的母亲端着一杯热牛奶上楼来了,父子俩的谈话到此为止。最后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后,吴鹏飞和妻子一起回到了主卧室,吴博理也退回自己卧室并掩上了房门。
门一关,原本神色坦然、眼光无辜的吴博理,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浮起一种心力交瘁的表情,同时还有一份竭力不让自己崩溃的勉力坚持。
双手用力捧住自己的头,吴博理一边顺着门板滑落在地,一边喃喃对自己低语着:“没事的,没事的,吴博理,所有问题你都已经完美解决了。警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曾经做过什么。现在只要你自己努力挺住,就不会有任何事的。”
听着吴博理的内心独白,“池小蜥”无法不朝他发射一记鄙视的眼神:果然是你干的好事,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检察官,居然知法犯法,实在太可恶了!你别想逃过法律的惩罚,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出线索协助警方抓你归案。
在地板上颓然坐了好半天后,吴博理无比疲倦地爬起来,找出换洗衣物去了浴室洗澡。当他洗完澡回到房间后,就打开桌上的电脑开始上网。他没有留意到,一旁的玻璃饲养箱里,宠物蜥蜴正紧紧贴着透明的墙壁,睁大眼睛看着他在网上的一举一动。
因为雷霆的特别叮嘱,“池小蜥”特别留意吴博理点开的每一个上网页面,想从中寻找一个可能的弃尸地点。可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吴博理上网并不是为了浏览网页或玩游戏,而是为了回复一些工作或私人方面的邮件。手机上虽然可以查阅邮件,但打字很不方便。所以一般回复邮件时他会选择在电脑上进行。
回复电邮的时候,吴博理的Q-Q好友栏响了,一位昵称为大熊的好友给他发来一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青年,照片的背景是一处蔚蓝海岸,与照片同时发来的还有一行文字。
“看,菲律宾长滩岛的海水,很蓝很漂亮吧?”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命案缠身的原因,吴博理似乎没有心情与这位好友聊天。看着对方发来的照片,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并且很快关掉对话窗口置之不理。
可是,“大熊”很快又发来几张照片,并且询问道:“博理,你在线怎么不说话?在忙什么呢?”
吴博理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把在线状态调成隐身,不能再装作不在线,只得敷衍地打出一行文字。
“哦,我刚忙着回邮件呢。是啊,海水很蓝很漂亮,你们一家人玩得很开心吧?”
“当然开心了。尤其是我妹妹,玩得都不想回家了!”
“熊珂看来玩疯了啊!”
“是啊,她玩得疯极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沙滩上学冲浪,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晒黑了。”
“大熊”兴致高涨地和吴博理聊着菲律宾之旅的各种趣事,他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事。好不容易熬到对方说不聊了时,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去洗澡睡觉。明天还要出海玩帆船呢,得养精蓄锐。对了,博理,我家的花你没忘记去浇吧?”
“大熊”最后问出的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却让吴博理的手颤抖了一下,眸底也浮起了一缕下意识的紧张不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他才继续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
“放心吧,我每天都去浇了,不会渴死它们的。”
“那就好,谢谢你兄弟。我先闪了。”
“大熊”下线后,吴博理还一直怔怔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发呆,神色异常复杂。有紧张、有恐惧、有不安,还有一份来历不明的愧疚,交织交错在一起。
“池小蜥”一直在留意着吴博理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一边端详着他复杂的神色,她一边忍不住在心底琢磨着:好奇怪,那个“大熊”问吴博理有没有忘记帮他家浇花时,他的反应怎么那么特别呀?去别人家里浇个花而已,有必要紧张不安吗?还有,他现在为什么又露出一脸对不起人家的表情?难道他答应了对方会去浇花实际上却没去吗?那也不至于愧疚成这个样子吧?
“池小蜥”无论如何想不通这其中的缘故所在。
次日一早,池清清给雷霆打去电话,将自己昨晚潜伏在吴家目睹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他。尤其特别加重语气说了她所无法理解的那部分,问雷霆是否能对此作出合理的解释。
认真思索了片刻后,雷霆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人会产生愧疚感,是因为自己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吴博理和那个大熊显然是好朋友的关系,所以他们一家出国度假前委托他代为浇家里种的花。也就是说在此期间,他可以自由出入熊家,无论在熊家干什么都没人知道。而吴博理最近最需要背着人干的一件事——就是抛尸。”
池清清懂了,她不由自主地失声说:“你的意思是,吴博理极有可能把尸体转移去了熊家吗?”
“嗯,很有可能,不是吗?吴博理的家庭条件很不错,而根据龙交龙凤交凤的规律来看,他这位好朋友大熊的家境应该也不会差。如果熊家也和吴家一样,住着一栋独门独户的小洋房,那么他完全可以趁着好朋友全家出国度假的机会,把尸体转移到他们家院子里埋起来。这可真是一个绝妙又保险的藏尸地点。”
“我的天啊!如果这是真的,那个什么大熊上辈子是不是摧毁了银河系呀!居然交了这么一位朋友。真是交友不慎啊!”
“对了,你知道那个大熊的具体姓名吗?我马上调查一下他的家庭情况。”
“我不知道大熊的名字,但是吴博理在□□对话中提到过他妹妹的名字,叫熊珂,我想这就已经足够了吧?”
“当然,亲爱的,谢谢你。这桩已经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案子,因为你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我们魏队知道了一定很想表彰你。”
池清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表彰就算了吧,加点顾问费比什么都实际了。”
根据池清清发现的线索,雷霆马上调查了一下熊珂这个名字。
调查结果显示,S市全市范围内有八十几个同名同姓的熊珂,其中一半以上有血缘兄弟。不过在综合考虑了家境方面的因素后,其中一名家庭住址在晚秋路36号的熊珂,成为了雷霆重点关注的对象。
因为晚秋路与早春路是相邻的两条街道,那条街上也是清一色的花园洋房。熊珂家就住着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洋房,而她的哥哥熊玮与吴博理在小学时代就已经认识了,一直到现在都始终是好哥们好兄弟。
确定了熊玮与吴博理的关系后,雷霆兴奋地一拍桌子对马啸说:“马叔,看来我们找到吴博理这条毒蛇的七寸所在了。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把尸体转移去了自己的好朋友家。”
马啸无法不摇头:“这样对待自己的好朋友,他怎么能不感到愧疚哇!上帝保佑我的朋友中可没有这号主。”
“马叔,熊玮的手机号码有了,你赶紧跟他联系,让他同意我们进入他家搜集证据吧。
瞄了一眼雷霆递过来的手机号码后,马啸立刻给远在菲律宾度假的熊玮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了警方与自己通话的来意后,熊玮震骇难当。
“什么?你们……真的……怀疑吴博理藏了一具……一具尸体在我家吗?”
“是的,我们高度怀疑。如果你们全家回国后想住得踏实一点,安心一点,就请允许警方立刻进入你家检查一下。可以吗?”
“可以,去吧,麻烦帮我彻底检查清楚。谢谢。”
熊玮当然不会反对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不让警察进屋彻底检查一遍,他们一家人回到家怎么可能住得踏实安心吗?
得到了熊玮的口头许可,几辆警车很快载着一批警察与鉴证人员来到了熊家。
熊家的这套花园洋房总面积要比吴家更大一点,既然有前庭又有后院。前庭主要用来放车,后院则是一个小花园,种满粉白嫣红的月季、蔷薇和茶花。
乍一看,满园的繁花都开得正艳,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雷霆仔细观察一下后,注意到园子最里头的几株月季有些发蔫的样子,再定睛一看,花根处的土壤也格外松软。
雷霆立刻指着那一处对马啸说:“马叔,那几株月季花应该被人□□过,然后再补种回去的。”
马啸明白雷霆的意思,马上吩咐手下仔细检查那一处。果然不出所料,几株月季花轻轻一拔就全部□□了,这里显然是被人动过土的。
拔掉月季花后,雷霆和另外两名警察一起继续往下深挖,挖了大概有一米半深的时候,终于有所发现。他兴奋地大喊起来:“马叔,下面果然埋了东西。”
“好了,你们别挖了,全部上来,现在换鉴证科来接手。”
为了保护证据,鉴证科的技术人员接手了后续工作。
他们就如同考古学家一样,跳进尸坑蹲下来,分别用毛刷小心翼翼地刷去浮土,一点一点地从乱土堆里刷出了一具一人高的包裹物——一块蓝布与无数圈封箱胶纸紧紧裹住了里头的东西。与此同时,有股难闻的腐臭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这股腐臭味,让经验丰富的法医都不用拆开包裹就能断定:“看来终于找到尸体了。”
那一具被密密裹住的尸首虽然还没拆开,但在场所有警员都已经下意识地认定尸首一定属于王丹慧。唯有雷霆目光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同,不解地“咦”了一声。
“马叔,这具尸体不对呢。王丹慧身高只有一米六,可是这具尸体看起来最少有一米七高。”
定晴一看后,马啸一脸的惊讶无比:“是啊,要高出一截呢。奇怪,如果这具尸体不是王丹慧,那又是谁的呢?难道吴博理真的跟王丹慧的失踪没有关系,而是杀了其他人不成?”
两名刑警正讶异不解着,尸坑里蹲着的两名鉴证人员,已经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尸体,准备转移到地面上来。这一抬,他们又有了新发现。
“马队长,这里不只一具尸体,底下还有一具呢。”
马啸无法不意外:“什么?吴博理居然在这里埋着两具尸体,这小子都干过些什么呀?”
雷霆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说:“马叔,这位吴检察官干过的坏事看来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的竞猜环节又有了三位胜出者,小净、公子幽和元中年三位筒子,恭喜你们猜中了蜥蜴菌。红包已经飞向你们了。嘻嘻。
作为微缩版的恐龙,蜥蜴长得很酷这一点应该是无庸置疑了哦。但是它跑得很快这一点,估计不少童鞋都不清楚。本导演又上一段百科给大家涨涨姿势啊——“多数蜥蜴有四条腿,其中后肢有力,能快速奔跑并改变前进的方向。奔跑最快的蜥蜴时速可达25千米/小时。有些蜥蜴可以仅用两条长后肢就可以跑的飞快,跑动的同时也能用尾巴保持方向。王蜥的时速是所有时速中最快的,可达20到25千米/小时,即使在水面上奔跑也可保持在水面。”
第93章
当第二具尸体也被抬出尸坑后, 雷霆目测了一下身高, 语气肯定地说:“这具应该就是王丹慧的尸体了。奇怪, 那一具又是谁呢?”
那时候, 法医老夏正在对第一具尸体进行现场检验。尸体已经腐烂了,面貌特征无法辨识, 只知道是一具男尸,年龄估计在三十岁左右。虽然尸体正在腐烂中,但颈部残留的一道模糊勒沟显示死因是勒杀。
尽管尸臭薰天, 雷霆还是戴上双层口罩蹲在老夏身旁, 认真观察那具尸体的外表特征。当他留意到男尸的头发极短,短得完全就是一头刚刚冒出来的发茬时, 他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地想到了一个人。
“刘通——马叔,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也失踪了的刘通。”
马啸一怔:“是吗?你为什么觉得他是刘通?长啥模样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刘通上个月才刚刚刑满释放出狱。坐牢期间犯人都要剃光头, 而他放出来才一个多月,头发还没有长出足够的长度。就像眼前这位一样。”
马啸弯下腰朝着那具男尸细看了一眼后,意外之余是恍然大悟:“如果这个男人真是刘通,那么我大概能猜出为什么他会躺在这里了。”
雷霆也想明白了,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马叔,也许王丹慧那晚被吴博理开车撞上时, 街上并非没有一个目击者。刘通也住在同安里一带, 他很有可能目睹了这起车祸。而他所谓的要发财了, 应该就要想借此勒索吴博理。因为他既然能看到吴博理撞人,肯定也能看到他掉头把车开回家,自然就知道了他的住址, 找上门去勒索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马啸也是这么想的,“对,他一定想要勒索吴博理,但吴博理却不想被他一直威胁。所以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把刘通给干掉了,然后再把他和王丹慧埋在一起。这位吴检察官也真是够狠的。”
雷霆无法不摇头叹息:“王丹慧真是运气不好,那个晚上遇见的都是无良之辈。无论是吴博理还是刘通,只要其中一个能凭良心做事,该报警报警,该救人救人,她现在也不会变成一具尸体躺在这里。”
警方这天在熊家进行的挖掘寻尸工作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在收队返回局里之前,雷霆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斯曼具体中了什么毒,医生已经弄明白了,是工业用亚硝酸盐中毒。
“病人的中毒像是慢性中毒,也就是最近一直在食用这种工业用亚硝酸盐。因为工业用亚硝酸盐看起来和食盐差不多,所以我问了一下病人最近是否买过便宜的低价盐,可能是这样吃出来的问题。但是她说家里的盐都是在正规超市购买的,最近也没有在外面吃饭,也就是没理由长时间不小心地食用这东西。这事看来有蹊跷,所以我已经打了110报警,因为我怀疑有人对病人暗中下毒。”
亚硝酸盐是一类无机化合物的总称。主要指亚硝酸钠。亚硝酸钠为白色至淡黄色粉末或颗粒状,味微咸,易溶于水。外观及滋味都与食盐相似,在工业、建筑业中广为使用,肉类制品中也允许作为发色剂限量使用。由亚硝酸盐引起食物中毒的机率较高,食入0.3~0.5克的亚硝酸盐即可引起中毒,份量再多就能导致死亡。
雷霆一听,无法不气愤:果然被我猜中了,那个蒋伟杰一定偷偷在斯曼姐的饮食中动了什么手脚。
“医生,你做得很对,谢谢你帮忙报了警。”
和医生通完电话后,雷霆马上又给池清清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斯曼的“食物中毒”果然另有隐情,医生已经意识到不对报了警。
“我现在工作忙走不开,你中午如果有时间,叫上我妈一起去医院看看斯曼姐,好好安慰一下她吧。”
池清清一口答应:“好的,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约伯母。唉!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被我们猜中了。斯曼姐要是知道她老公为了甩掉她不惜对她下毒手,一定非常伤心。这个时候,她真的很需要别人的陪伴和安慰。”
中午下班后,趁着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池清清约上谢芳一起去医院探望斯曼。那时候,斯曼正在病房里独自垂泪。苍白却不失清丽的脸庞,如同一朵被雨打过的梨花,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