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笙停下,嗤笑:“怎么,见这处没人,不装了?”
小孩不答。
六笙扫他一眼,继续走着。
“我向来知道天族那群人能把道貌岸然的把戏玩的大义凛然,却全然不知就连一个小孩儿也能玩得如此高明,小天孙今日倒是教本君开了眼。”
小孩儿依然冷冰着一张脸,只是抓住她袖口的手又紧了几分。
六笙眸子淬了冰寒,盯着小孩抓住她的手,只觉甚是碍眼,伸手拂去。
小孩死死抓住,六笙见状,怒极反笑。
“娘亲?寻了个不能脱身的身份给我安上,让我在旁人面前不能扔下你,不然就会变成了抛弃亲儿,勾引奸夫的淫贱女人,小天孙果然好手段。”
“如今已到地府,你也不用担心有人对你不利,这亲儿千里寻娘的可笑戏份也该打住,所以,你的手该放开了吧。”
小孩如刚落地的小豹崽,身子猛然一颤,头低得更低。
一副认人捏圆搓扁的无辜模样。
所幸眼前便是梓林殿,六笙想,只要他不在二哥面前给她乱安罪名就好。
“进去吧,我二哥稍后会送你回天宫。”
两人如来时静默,走进梓林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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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此名乃是父君最宠爱的二子地君从阳亲自取得,意为长安长寿,极尽吉祥之意,乃是九宫十三府辈分最高的那位地府女君的寝殿。
长生殿分三大偏殿。最靠前的那处专门用来接待客人,在红螺绿琦两个小丫头的精心装饰下,处处透漏着华丽不菲。
中间那处是六笙平日读书喝茶消磨时光的去处,而最后那间殿便是用来安放侍君的薄情苑。
三处偏殿,只最后一处最为清冷,甚至寒酸。
薄情苑,苑凄凉,人薄情。
苑内主屋不似前两处,放眼望去空荡非常,只放了一处贵妃椅,一张八角桌外加大红木床,桌上喝水的茶杯也只摆放一只。
“姑爷…女君她现下已回地府,但…还是未来长生殿。”
一打扮简朴的精瘦仙仆进屋,在一人耳边轻声说道。
“哦?回来了?”
男子声音清朗如泉,叮咚清灵,让人听来顿觉清风扑面,甚是舒畅。
他静静坐在桌旁,穿了一袭玄服,恰与六笙参加母神祭典的那套玄服成对,上面同样秀了两株青梅点染暗色。
他生来一副俊逸面孔,浓眉如泼墨,鼻梁挺拔坚实,嘴唇薄而红润,很适合接吻;嘴边险险上挑,给人一种他无时无刻不在冲你妖笑的错觉。
最为惑人的便是那双眼了。跟六笙一样,是一对凤眸,只是那眸子比六笙还要狭长瑰魅,眸光始终这样的淡淡看着你,虽噙了暖意,但始终不惊不动,波澜不兴,让人有种推到他,从他眼里看出其他情绪的冲动。
他气度淡薄,周身带了一些海上独有的湿味。
仙仆瞧着自家主子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叹下了今天的第五次长气。
“唉,主子,您怎的就不急呢。女君已三万年没回长生殿,您也整整三万年没见着她了,万一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妖孽钻了空子,将女君的魂勾走,您该怎么办啊。”
男子长指纤细,端起桌上仅有的茶杯,优雅的抿一口,风轻云淡:“已经等了十万年了,三万年又有何急?”
男子不急,小仙仆急的直跺脚。
有时,他还真不明白他家主子是怎么想的。
十万年前,女君寄养在从阳地君膝下,主子用当年对地君的救命之恩向他讨了个人情,要来长生殿做侍君。
对,不是高宫正位的正君,偏偏是地位低人一等侍君,他千般劝阻万般告解,愣是不能让主子改变主意。
后来他转念一想,万一主子有他的长远打算呢,于是也便不再提起这事。
可如今十万年过去了,主子既不踏出薄情苑半步,也不主动看望女君,只每天坐在屋中,品茶赏书,对月吟诗,最多的是捧着他衣襟里的那面玉镜看。
也看不出有什么长远打算的模样。
有一次,他端茶时,不经意瞥见那面玉镜,只见镜面上,女子大红衣衫,背倚梅枝,手上拿了个画本,上写了‘春宫’二字,她一页页翻看,玉指描摹画上人物,‘咯咯’娇笑,好不欢快。
他脸顿时羞红,可他家主子呢,眼里满腔柔水恨不能化成情丝将女子从镜中拖出来,可偏偏现实中又无所行动。
小仙仆一阵捉急。
神游间,男子茶杯见底,小仙仆倾身满上。
“主子,您…真的不去看看女君?”
男子挑眉,茶水氤氲,雾气淡薄,他凤眸湿热,“不久,小六自会来找我。”
小仙仆撇撇嘴,明显一脸不信。
男子失笑:“你说我都没着急,你着什么急?”
“那可不同,您是不常出去走动,但凡您出去一趟就知道,咱们女君虽被人称作煞仙,但那张脸可是九宫十三府最顶尖的面皮,再加之气质矜贵法力高深,哪家公子少爷不是暗里明里秋波相送,只有您…还如此沉得住气。”
“哦?如此说来,小六的爱慕者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