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不明白这件事该如何实施,也不明白顾临安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说对方只是为了让何靖能够和周若离在一起,他是断然不会信的。
他跟随的这个帝王,可从来都不是那种会细心地顾念别人的心情的体贴性格。而如果想要帮厉南烛物色人才,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绕弯子的方式。
“你认为如今的御朝如何?”没有开口给洛书白解释自己的目的,顾临安却蓦地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洛书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猜不透顾临安的心思,洛书白索性也不再去浪费这个精力。
“腐朽,沉疴。”垂头思索了一番,洛书白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感叹。
与战乱不休的乾元大陆相比,天启大陆上,从许久之前,就只有御朝一个疆域万里的国家,其他的一些小国语部族,便是全部联手,也不可能给御朝造成太大的伤害。
而过分安逸的环境,只会成为滋生**的温床。
虽然当前的周朝尚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但初生的蓬勃朝气与生气,却让其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而御朝即使有着一套相对完整的制度,此时却早已散发出陈旧腐朽的气息。
洛书白毫不怀疑,若是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这个传承了千年的国家,最终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然而,这与两人刚才所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只要让何靖在周朝当官,就能改变这一点?
“当然不可能这般简单,”像是看透了洛书白心中的想法似的,顾临安笑着说道,“但这可以作为一个起-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倏地露出了别有深意的表情,“你为什么觉得,待在周朝的,只能是周朝的官员呢?”
……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洛书白表示,要不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他的主子,他肯定早就开口给驳斥回去了。
哪个国家的皇帝,会让别国的官员在自己的国家乱跑?就算厉南烛和顾临安之间的关系特殊,不会因此而生出猜忌来,但厉南烛可堵不住旁人的风言风语。而且,他们让人留在那里干什么?浪费时间吗?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让御朝的官员留在周朝,有什么意义。”看了顾临安一眼,洛书白终于还是没忍住,将这句话给说出了口。
“是吗?”并未因为洛书白的话而生出什么不悦的情绪来,顾临安翘起嘴角,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那么你觉得……安置与帮助御朝来此的百姓,这个职责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
☆、第123章
洛书白闻言怔了一瞬, 继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未开口,但面上的神色却已经表露了他不认同的想法。
说实话,像这种在国内设立专门由他国人员担任的职位的事情, 洛书白只在某些国家的附属国见过——而眼下周朝与御朝之间的关系,显然并非如此。
哪怕按照顾临安刚才所说的那样, 这个职位完全不干涉周朝的事务, 但这样的行为本身, 就如同往对方的掌心扎了一根刺, 平白惹来了无数的猜忌。
都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是不理智的, 或许这会儿厉南烛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同意了顾临安的提议,但谁又能保证, 她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 突然“清醒”过来呢?谁又能保证, 这两个人能够一直如同现在这样, 如胶似漆呢?谁又能保证,厉南烛和顾临安一定会携手共度一生呢?
若是那两人有朝一日反目成仇,这甚至能够成为周朝与御朝开战的理由。
这种建立在两人的情谊上的事情, 着实太缺乏保障,让人无法放下心来。
不怪洛书白多想,实在是这件事的牵扯太大,他不能那样轻而易举地就点头——虽然他很清楚,要是顾临安真的下定了决心的话, 他的态度如何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洛书白敛了面上的神情,不避不让地对上了顾临安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陛下为何想要这么做?”
如果有足够的利益的话,这样的险冒上一冒也并无不可,但至少他想不出来,这般的行为,究竟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利益。
今后两朝交好,商贸往来必不可少,鉴于两地那有着诸多不同的物品,来此的商人定然不会少,顾临安所说的那个职位,自然也能发挥些许用处。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
除了那些远行的商队之外,那些寻常的百姓,如果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又怎会花费那样多的时间与精力,千里迢迢地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如此一来,这个官职的作用,其实就和普通的商会差不了多少,在洛书白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御朝需要改变,”并未因为洛书白的话而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来,顾临安屈指在面前的茶杯上轻轻一弹,顿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而这,正是一个突破口。”
越是陈腐的东西,就越是根深蒂固。
如今的御朝,就仿佛一潭死水,沉满了腐朽的残骸,想来只要双眼没有彻底被眼前的和平与繁盛蒙住的帝王,都不可能将这种情况置之不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御朝依旧是这个死气沉沉的模样,没有任何的改变——或者应该说,朝着死亡又迈进了一步。
想要突破固有的桎梏,让一个国家重获新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哪怕坐在了万人之上的位置的人,都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将其改变。
那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条规与律令,代表的是一些人不可动摇的利益,如果轻易地去触碰,只会引起朝廷彻底的震荡——真要那样,还不如来一场彻头彻尾的颠覆,将一切都推倒重建,要来得更加方便。
可以说,厉南烛选择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这种方式。但顾临安此时却已经坐在了御朝的帝位之上,除非他有那个兴致,来上演一场自己颠覆自己的闹剧,否则还真没法选择同样的法子。
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其中的茶水,顾临安抬起头来,看向对面正等着自己的后文的洛书白,忽地弯了弯双唇,笑了起来。
“说起来,”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模样,“你为什么会认定,一定不会有多少人过来这边呢?”
嘴唇动了动,洛书白正要说话,却不想顾临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南烛曾问过我,要是我们放任不管的话,最后两个国家,会不会变得只有男人或只有女人?”
尽管这只是一个随口而出的玩笑,但其中表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却着实值得人深思。
洛书白闻言沉默了一阵子,才出声说道:“并非所有的女人,都认为自己生活在苦难中。”
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有那个勇气,远赴千里之外,只为了争取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自由”。
“这是自然,”顾临安看了洛书白一眼,有点好笑,“本来就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生活在水声火热之中。”
如段老那样,对自己的妻子呵护备至的人,御朝也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还有的人头上顶着“惧内”的名声呢。
“若是放任自流,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出现,”说到这里,顾临安停顿了一下,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但若是不放任自流呢?”
洛书白:……
看着顾临安那别有深意的神情,洛书白表示,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唯有在落入走投无路的境地时,有的人才会注意到一些事情。”没有理会洛书白古怪的神色,顾临安笑容温和,温柔的嗓音,就像是在诱哄不识事的小孩一样。
如果不下这样一剂猛药,那些早已被自大给蒙蔽了双眼的男人,才会意识到,他们并不比他们看轻的女人高贵。
洛书白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
或许那些人在一开始甚至不会觉得,那些女人的离去,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说不定还会觉得她们一定没法独自生活,要不了多久就会哭着跑回来——对于女性,御朝的大多数男人,还是摆脱不了柔弱与必须依附男人而活的印象。
等到他们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该发现自己已经找不着能够成亲的对象了。
要想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们甚至不需要花上太久的时间,十年的时间便已经足够。
而在许多时候,一个观念的动摇,代表的,不仅仅是那一件事。
如顾临安所说的,这正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但是——
“这样御朝会灭国的吧?”眼角跳了跳,洛书白忍不住说了一句。
就算他们不可能真的把御朝的所有女人都送到周朝来,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人口得不到增长,灭国是迟早的事情。
“我可没有禁止两国的百姓往来。”顾临安瞥了洛书白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洛书白:……
所以,这是要把所有的人都推到周朝来吗?为什么不干脆把御朝给送出去算了?
“我有说过,”唇角微微上扬,顾临安不急不缓地开口,“只在周朝设立这样的官职吗?”
即便用强硬的手段制定了某些律令,但一些观念的改变,并非一年半载的事情,想必厉南烛肯定不会介意加快这个进程的。
“我觉得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神色纠结地盯着顾临安看了好半晌,洛书白抬手按了按眉心,“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要说的。”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瞬,自己被顾临安给说服了。
他当然知道,事情要实施起来,不可能像顾临安所说的那样简单,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不可能如他们所预想的那样极端,但要是真的将顾临安所说的法子去做,两个国家之间的王柳,乃至通婚的数量,定然都会极大地增加。如此一来,久而久之,观念自然也就跟着改变了。
要是真能够达到这样的目的,这个法子,倒也确实值得一试。而且,既然这种官职的设置是双向的,且对双方都有利,当然就谈不上前面所说的冒险了。
——事实上,要是真的能够起到作用,即便是冒上一定的风险,洛书白也会支持这种做法。
所谓的风险,很多时候,不过是利益不足的托词罢了。
只是,这种事情,从前从来没有人做过,洛书白有点摸不准,事情是否会如他们所愿的那样发展。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不错的尝试,不是吗?
扬了扬嘴角,洛书白看向顾临安,将之前自己问过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陛下为何想要这么做?”
这并不是改变御朝的现状最好的方法,也不是实施起来最方便的方法,同样不是见效最快的方法,但顾临安却偏偏挑中了它,要说对方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洛书白当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更何况,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这位主子,是个忧国忧民,替天下苍生操心的人。要不然,之前就不会因为一句“麻烦”,就将几个蛀虫,继续留在朝中了。
“在其位,谋其政,”像是没有听出洛书白的言外之意似的,顾临安笑盈盈地回答,“我既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得为百姓做点事。”
洛书白:呵呵。
他会信这话就有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跪在了懒癌脚下,今天只有一更_(:зゝ∠)_
☆、第124章
看着说完了那句丝毫没有可信度的话之后, 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还享受似的眯起了双眼的顾临安,洛书白表示,有这样一个成天就知道搞事, 一点儿都不替他们这些部下着想的主子,他上辈子一定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
“嗯……”看出了洛书白眼中的好笑与头疼, 顾临安放下茶杯, 故作沉吟地思索了片刻, “往好了想的话, ”他顿了顿, 弯起双眸,继续说了下去,“至少我还会在为自己寻乐子的时候, 顺便做些造福百姓的事情?”
比起那些动辄伏尸百万的暴君昏君, 还是要好上不少的不是?
洛书白:……
说得好有道理, 他竟无力反驳。
面对自家陛下这种完全不觉得拿自己和那些人对比有什么不对的态度, 洛书白觉得,他还是默默地闭上嘴比较好。
干咳了两声,又询问了一番关于对方刚才所提到的事情的细节, 洛书白便起身告辞了。
这种牵扯甚大的事情,还需要好好谋算,此时天色已晚,实非谈论这种事情的好时机。
没有出声挽留,顾临安笑了笑, 随口说道:“正好我明日与南烛见上一面,将这事与她说一说。”
“……”起身的动作一顿,洛书白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敢情厉皇还不知道这事?
刚才见顾临安说得那般笃定的模样,他还以为对方已经和厉南烛商量过这件事了呢。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洛书白可不觉得,在两朝设置特殊的官职这种事情,是顾临安刚刚才想出来的,而这两人在回到客栈之前,一直都待在一块儿,顾临安却完全没有和厉南烛提起这件事?
忍不住看了顾临安一眼,洛书白的神色有点古怪。
要处理朝政,厉南烛今后当然不可能每日都与顾临安见面,今天能够抽出一整天的时间来和对方一起游玩,想来已经是厉南烛的极限了,花辞树的到来,显然也说明了这一点。所以,他家圣上就用这种法子,来强行制造见面的合理借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