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六六挥了一下小手,“一个夫子站在关口,一万个夫子都打不开。”六六看了徐家英一眼,复道;“您就是那个夫子啦,一万个夫子也打不过你。”
徐家英以拳抵唇轻咳几声,道:“六六,叔叔谢谢你的礼物,叔叔回送你一罐蜜。”
“叔叔好好哟,是大好人啦。”六六高兴地跑过去抱住徐家英。
“哼,一罐蜜都把你收买了,没出息。”吴元胜转了一圈回来。
“六六是个小娃娃,不需要有出息呀。”六六露出几颗小米牙,“只要我哥有出息就成啦。”
闻言,徐家英哈哈大笑,吴元胜则瞪圆眼睛,不知该说甚话。
吴元胜又自觉在徐家英面前丢了面子,撇下六六,气冲冲地出了门。
六六赶紧描补,“世子叔叔,胜哥哥有急事,我们先走了。”
徐家英摇摇头。示意管家送六六出去,自己转身出了花厅。
六六嘟着嘴出了徐家别院,见吴元胜的车在门外候着,六六自己踩着小凳子爬上车,对着吴元胜吼:“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一言不合就跑了。”
吴元胜此时那有生气的模样,一面摇着扇子,一面道:“京城里有家冰淘不错,胜哥带六六去尝尝。”
直到夕阳西下,地面没有热浪,吴元胜才送六六回到家。
一到家,六六回屋梳洗过,跟着郭氏到陈太太院子请安。陈太太一日未见着六六,搂着六六不放手,屋里四处放了冰盆,倒不觉得热。听着六六叽叽喳喳说着武安候世子的别院怎么凉爽,吴元胜的车多么舒服。当听着吴元胜无原无故摆脸色,陈太太心中不喜,想到之前见吴元胜还是个谦逊的好孩子,没想到在外面欺负个小丫头,想着以后要让六六远着他。
待陈茂闵回了家,又细细地问过六六今儿的事,心下疑惑吴元胜生气来太突兀,但又不知何故,陈茂闵一时不解,遂让人请陈茂玟过来。
如今的陈茂玟稳重许多,已不见当初刚中传胪,成庶吉士的沾沾自喜,那颗名流清史的心也淡了许多。
陈茂玟听了陈茂闵之言,长叹道:“吴国公身居高位,仍行事谨慎,家中幼儿亦如此,难怪人家居高官享厚禄。”
“吴家小公子故意生气,不过是不想让别人以为吴家和徐家亲厚罢了,毕竟徐家是太子的妻族。”
“太子早已失势,吴家这样一来,岂不有落井下石之嫌。”陈茂闵拧着眉,“吴家不厚道。”
“哥,官场上讲甚厚道,何况吴家并未错,倘若他只是对徐家这样,倒可说他落井下石,吴家对几位皇子的外家妻家皆不假辞色,圣上知道只怕是高兴的很。只是当今……”陈茂玟未尽之意,陈茂闵心知肚明,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当今的性子,喜奢侈爱享乐。
陈茂玟缓缓道:“听内宫传出的消息,圣上要在内宫重修避暑宫殿,让户部凑钱。”
“劳民伤财。”陈茂闵的眉头拧得更紧。
“不一定。”陈茂玟意味深长地道。
陈茂玟也不卖关子,低声道:“记得太了当初是为甚被关吗?明面上说太子忤逆圣上,其实,”陈茂玟眼光闪烁,“圣上要大肆修葺宫殿,太子先说民脂民膏来之不易,圣上大怒,太子又建议内库出钱修葺,圣上大骂太子不孝。这事让人利用,牵出太子纵容手下人贪墨。圣上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关了太子,抄了好几家,凑起修宫殿的银子,才罢了手。”
陈茂闵惊骇,急忙道:“噤声。”陈茂闵吞了口口水,又道:“不管你从何处听来此秘辛,都是给我闭嘴。”
陈茂玟混不以为意,找张椅子,跷足而坐,“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目的,自然是朝臣们痛快答应给银子。”接着陈茂玟冷笑,“不知道陷害我的幕后之人是不是和这些人有关?”
“三弟,仕途上哥帮不上你啥忙,但哥负责挣钱,以后让人想说你贪墨,都不好意思说,陈家那么富有,那差这点钱。”陈茂闵拍拍陈茂玟的肩,“想做好官,就做去。”
陈茂玟眼中有水雾一闪而过。
且说皇城内宫景仁宫,此时,正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殿内上首坐着一个丽人,容颜不俗,且喜端庄,只是眼尾些许皱纹添了几缕风霜。周贤妃跟儿子端王说着话,“大晚上的,你慌着鸡似的进宫来,有事明儿也说的。”
下首一个青年公子,约二十五六岁,面容白皙,神色清明。此即是端王,只听他道:“母妃咋甚瞒着我把消息透露给武安候世子?文德皇后去了多年,你还怕个死人?母妃也该为儿子打算打算。”
“住嘴。”周贤妃低声斥道。
端王甩袖起身,“儿子不讨母妃喜欢,儿子告辞。”
“你要气死我?”周贤妃气得脸都白了,捂着胸口。
到底是亲娘,端王到了杯水侍候周贤妃喝下,周贤妃连喝几口水方觉得舒泰,抓住儿子的手道:“儿呀,在娘心里,世上的所有事都及不上你的平安喜乐,即便是那个位置。”
“娘,儿子不会有事的,只要娘帮儿子。”端王劝诱。
周贤妃摇头,“你不懂,石淑妃木贵妃两人不足为惧。娘是亲眼看着先皇后是如何帮皇上夺得这天下,先帝最喜爱的英王都被逼得避在东北。”
从小到大,端王耳朵里全是先皇后如何如何的历害,早起了茧子。端王倨傲,“再历害又如何,现下她早化成了灰,她的儿子也护不住。”
也是她看走了眼,以为挑了个老实本分的媳妇,不想却是个心大的,撺掇的儿子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周贤妃闭了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周贤妃问:“你想好了?真想要那位置?”
端王狂喜,母妃是要支持他了,忙点头。
“你父皇有五位皇子,你虽是长子,但你又不得你父皇宠爱,你觉得凭甚那个位置是你的?”周贤妃淡淡地问。
“这……这……”端王看着上首的母妃,“请娘安排。”
周贤妃有些失望,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半晌,周贤妃道:“真听我的?不会回到王府,枕边风一吹,变了卦吧。”
端王讪讪,“那能,那能呢。”
“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眼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差事即可,其余的事不管。”周贤妃道。
“这……,父皇本来对我就不甚痛爱,我老实过头,父皇怎记得我。”端午有些怀疑。
“如今最受宠的是石淑妃,有一子一女,其次是木贵妃,有一子。以为石淑妃真的骄横吗?还有木贵妃真老实么?真老实,不会让她爹任泉州市舶使多年。你只要坐山观虎就是。”
端王听到此,茅塞顿开,连连赞道:“还是娘历害,有眼光。”
平常母子俩会絮叨半天,只是现下天色已晚,端王须得出宫去,且周贤妃也没了和儿子说话的心情。端王见周贤妃脸上有些疲色,嘱咐宫人好生伺候,才退了出去。
“阿樱,我养了这么个蠢货。”周贤妃满脸疲惫。
阿樱净了手,给周贤妃按额头,“娘娘,王爷还小,有您的教导,还怕王爷不成材。”
“成材我不指望,只要保住命就好。”周贤妃斜躺在贵妃榻上,轻声道,“阿樱,我始终忘不了先皇后,对她,我是又慎又敬。一个说要让皇上登上帝位就登上帝位的人,怎么可能不给太子留后手。眼下,得把儿子哄好,别去惹祸把自己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个文,这是第三次WAP,APP被锁了,好在我有经验了,我改一下,估计能看见了
第59章 上学
七月流火, 热浪滚滚,蝉声吵杂,朝堂上的大人们也似这蝉声, 吵得昌平帝头痛欲裂,即便如此,昌平帝咬紧牙关不松口, 叫户部速速核算出银两给内宫修避暑殿。
一片丹心可照日月的大臣们,呼天抢地, 以头撞地尔,依然无法动摇昌平帝那颗坚如磐石的心。
然而那些三朝二朝元老仗着侍候过先帝, 仍不止不休地劝阻昌平帝,泣血悲鸣。不想,反而激起昌平帝的怒火,以为他还是那个可以让人随意摆布的皇子, 还是以为他是不受父皇喜爱的皇子,可以随随便便加以指责。他是天下之主, 没有人能违抗他的命令。
此时,先前的传言越传越猛烈。就差说要昌平帝要抄家充内库,毕竟昌平帝曾如此做过, 虽说当时抄家证据确凿, 但人们仍不可避免地想到昌平帝是为了修葺宫室抄得家。一时风声鹤唳, 人人自卫,就怕成为昌平帝刀下的肥羊。
就在这时,武安候世子献出黄金二十万两供昌平帝修建避暑殿, 原来出门散心的武安候世子不意中发现黄金坑,足有二十万两的黄金,敬献给皇上,昌平帝龙心大悦,召武安候世子入宫,问其要甚赏赐。武安侯曰不敢求赏赐,皆因他受太子所托,太子曾梦见先皇后告之,往东而行,见塘有得,解其父忧。当时昌平帝面有泣色,隔日,下旨撤了太子府周围的高墙和御林军,允太子四处走动,并赐其万两黄金。
在朝野震惊中,被关四年之久的太子就这样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端王又疾步进宫而来,找到周贤妃,惊慌失措道:“母妃,父皇怎么把太子给放出来了?”
又道:“徐家那小子简直胡唚,欺瞒父皇,论罪当诛。”
闻言,周贤妃凉凉地道:“你有证据?徐世子是没有找到黄金,还是私藏黄金了?”
端王嗫嚅
“回去吧,好好做你的王爷。”
“母妃,难道就这样放弃?”端王尤不死心。
“如果你嫌活得太长了,可以试试。”周贤妃也懒得轻言细语。
端王哑了声,灰溜溜地回去了。
昌平帝突如其来的旨意,当晚京中不少人家的灯火燃了个通夜。世事无常,早以为失势,被埋成泥坑里的太子,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然这些纷纷扰扰丝毫没有影响到陈家的后宅,陈太太忙着吩咐郭氏好好准备六六的生日宴。今年六六的四岁生辰,陈家办了个小花宴,专门请了附近和相熟人家小姑娘来家,那天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逝去,翻过年头,过了新年。六六五岁了,虚岁则是七岁,开始启蒙,就是有先生正儿八经地授课。陈家商议一番,决定让六六于薛氏族学中附学。京中女学因杨阁老之故有些凋零,但薛氏这种上百年的书香门第,却不会因此而停了女学,只是附学的女生少了几许,作为姻亲的陈家去附学倒是方便许多。
第60章 再遇
六六上学的事在薛氏带着郭氏和六六回趟娘家后敲定, 其实陈茂闵原属于请外面的老秀才之类的来家里教六六,不想如今的老儒生们受杨阁老的影响,不愿教女娃娃, 还劝陈茂闵,女子无才便是德,应以女工为重, 把陈茂闵气得五窍生烟。回来才同意六六去薛氏族里附学。又特意找人做了辆黑漆平角车,照吴家小公子的车来做的, 外表看起来不起眼,内陈设舒服之极。
日子临近, 陈茂闵尤不放心,大包小包提着去见了薛氏女学的夫子及嬷嬷们,托她们好生照顾,至此, 陈茂闵的心方稍稍回落。
正日子这天,除了两个去衙门的陈翰林和陈茂玟先行一步, 还有两个去官学的哥儿,其余众人皆在大门口送六六,六六一一拜别众人, 登上车, 转身朝众人豪气地挥手。
陈茂闵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闺女, 再三说道:“六六,让爹送你去吧。”
“不,我是大姑娘了, 爹送我去,会让别人笑话的。”六六干脆的拒绝。
可能说的太干脆,六六缓声轻柔道:“爹乖啦,六六下学回来买您喜欢的酱板鸭。”
“快去吧。”陈太太忍住笑道,“小心误了时辰。”
车出了巷口转了弯,陈太太道:“我们也回吧。”
“你还不去铺子?”陈太太瞪眼,对着陈茂闵道。
“娘,您说六六在学里会不会让人欺负?”陈茂闵担忧道。
陈太太不客气道:“大男人怎么像女子似的婆婆妈妈的。”转头对郭氏道:“扶我进去,咱娘俩商量做啥点心,备着六六回来。上学费脑筋,六六下学得多饿啊。”
“娘不用担心,薛氏族学里有点心备着。”郭氏又朝薛氏笑道:“弟妹的亲侄女,那些人不敢慢待。”
“娘,嫂子放心,我娘说会照看着六丫头的。”薛氏忙道。
陈太太拍拍薛氏手,“替我多谢亲家太太费心了。”
薛氏抿嘴儿一笑,和郭氏两人扶着陈太太回屋。
这厢六六做在车里兴奋不已,像脱缰的野马。之前出个门都得大人陪着,如今可算能自个儿带着丫鬟婆子出门了。
因橘黄伶俐又牙尖嘴利,故品红叫她跟着小姐上学,注意看有人欺负小姐不,但也不能惹事,倘小姐有不对的地方,也得提醒。
眼下见小姐兴奋的过头,橘黄倒出盏蜜水,递到六六嘴边,“小姐,先润润唇,歇息歇息。”
忽然,车一个晃动,一盏蜜水皆数到在六六的衣襟上。
橘黄不禁喝道:“菜瓜,怎么赶车的?”
菜瓜是去年新买来的小厮,是农家长大,死了爹娘,还有几个弟妹,卖了自身得来的银两修了家里的屋子,又托邻里照顾弟妹,自个儿光身子进了陈家。
又因他会点把式,陈茂闵才派他给六六赶车。不料,头天出门就和别的车撞上了。
对方来势汹汹,撩起袖子骂开了,“你瞎眼了,没看见我们车上的标志?敢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