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奇了:“那是……”
陆明舒一来,就静候一旁,童子在旁端茶递水,她并无动手的意思。虽然不是侍女一流,且她年纪轻又实力强,她便以为是广灵居士闲来无事收的弟子。
陆明舒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晚辈陆明舒,乃古夏人氏,目前在周流宗游学,见过前辈。”
道姑微讶:“古夏?”
“是。”
道姑颔首笑道:“英雄莫问出处,果然如此。”又问,“你这老儿,好端端留个小朋友在身边,又唤来相见,莫非有什么玄机?”
广灵居士白净的面皮上,浮现出笑意:“你此前不是说,悟出了新局吗?”
“不错,你要试试?”
广灵居士摆摆手:“不需山人亲自动手,且让这小朋友来见识见识。”
“哈!”道姑好笑,“广灵老儿,你糊涂了吧?便是这小朋友天赋异禀,区区化物,到底见识不及,你真要让她来见识一番?若是出了差错,贫道可不负责啊!”
广灵居士眉眼不动:“知昙道兄尽管试。”
道姑眯起眼:“你可别因为人家不是你周流宗的弟子,就随意牺牲。若是一个不妙,伤了脑子怎么办?”
广灵居士向陆明舒看过去:“你以为如何?”
陆明舒毫不犹豫:“晚辈愿试。”
广灵居士轻轻点头,回视道姑。
道姑就叹了口气:“小姑娘,我看你修行至此不易,若你不愿,大可以当面说出来,我替你挡了。谅广灵老儿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后果严重,切莫逞强。”
陆明舒抱拳:“多谢前辈关爱,晚辈可以一试。”
再三说了,她还坚持,道姑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她之所以多问两句,无非习惯性的慈悲。真要说多在乎陆明舒这个化物境的性命,那并没有。
“好,你且试来。”最后一个字落下,道姑伸指一点。
陆明舒只觉得眼前的棋盘忽然放大,向她套来,而周围的景物尽数消失。
眨眼间,她身处异度空间的真实棋盘之中。
道姑的声音在虚无中响起:“小心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眼前棋子移动。仅仅只是一步,便好似蕴含数不尽的数理。她站着不动,都能感觉到那颗棋子散发出来的杀意。
她静下心神,将周围一颗颗棋子化为一个个数字,分布排列。
这些数字瞬息万变,只一眨眼,就能生出无穷的变化。
而她的举动,更是与之息息相关,前后左右,引起的变化不尽相同。
陆明舒默默推算,前进一步。
之前那颗棋子杀机尽敛,然而另一颗棋子大放光芒。
如此一步一走,前而前进,时而后退。对方下棋下得越来越快,数字变化也越来越复杂。如果此时,将她脑海里的数字变化显现出来,就是会是不停闪动的屏幕——普通人连看清一个数字都难。
更要命的是,进入了棋局,她想退都不行。不管是前进后退,还是停留不动,那些棋子的变化都不会停止,逼得她不得不跟着应对,不得不拼命运算。
难怪开始之前,道姑再三提醒。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解法了,跟不上运算,轻则被棋子击退出局,重则脑部遭到重创而变成白痴。
陆明舒完全不敢分神,对方棋子越下越快,她应对得也越来越快。光芒变幻,杀意缠绕。
随着棋子越落越多,那些杀意纠缠成一团,眼看就要失衡——
道姑低笑一声:“小朋友果然有些本事,最后个机会,你若力竭,便认输一句,贫道这就救你出来,不叫广灵老儿怪罪于你。”
陆明舒轻轻一笑:“多谢前辈好意,不过,晚辈怕是不需要了。”
说完,她稳稳地踏前。一、二、三——
轰!杀意失衡,棋局大乱。
周围气浪狂舞,拂得她衣袖猎猎作响。
可是,那些狂涌的气流,凌厉的杀气,全都擦着她的衣袖过去了,甚至连一块布都没割破。
周围棋子倏然消失,就此一干二净,回到外面的天地。
“如何?”广灵居士微笑以对。
道姑白皙的面皮上,满是惊诧之色。
“老儿,你到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宝贝?”
广灵居士笑而不答,动手一颗颗收起棋子。
“知昙道兄,你既输了,那本书给不给?”
“给!”道姑一甩拂尘,“贫道岂是失信之人!不过……”
“怎样?”
“你不是自己赢的,这书嘛,我只给这位小朋友。”道姑狡黠一笑,袖口一荡,伸手向陆明舒点来。
她的动作不见得快,却眨眼就至。陆明舒只觉得有个东西,破开空气,直接冲她脑门来了。而后她的脑子里,便多了些什么。
广灵居士挑了挑眉,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还是不肯认输啊!”
“谁赢的认谁的输,有什么不对吗?”
“很对。”广灵居士并不在意的样子。
两人闲扯了几句,那道姑摇头叹道:“我原以为这次过来,有便宜可捡,没想到你得此帮手,看来下次中源海,周流宗省力不少。”
广灵居士淡笑道:“叫你失望了。”
道姑瞟过来一眼,忽然问:“小朋友,贫道若是代表金阙门邀请你,可愿随贫道回去?”
陆明舒面不改色:“多谢前辈好意,奈何晚辈欠了债,只能先还债再说。”
道姑摇摇头:“时也命也,罢了。”
说完,竟也不打招呼,一甩拂尘,就这样消失在原地。
第633章
这道姑拜访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
广灵居士慢吞吞饮满一杯茶,又收拾完棋子,才出声:“你是否觉得奇怪?”
陆明舒一直静立一旁,此时听他问话,老实答道:“是。”
金阙门她知道,是明霞州的一个大派,与周流宗同等档次。
这道姑来访,看起来好像是正常的无衰高人之间的来往,但她言语之间,又透露出一些讯息……
“你之处境,我了解一二。”广灵居士淡淡说道,“三阳之会,你大大得罪了本门,故而以牌符之人情托庇于我门下。等到十年之后,中源海之争开局,你若能帮上一二,便可安全脱身。”
陆明舒心说,果然只了解一二。这是她摆在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却是,趁着中源海之争,把敌人坑死,那样就可以逍逍遥遥地走人了。
“我可以给你承诺。”广灵居士这才抬起头,直视着她,“你若能帮上大忙,三阳石之事,一笔勾销!”
“谢尊上!”陆明舒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广灵居士这话是说,她能派上更大的用场?她不怕被利用,就怕自己没有值得利用之处!
只要广灵居士肯用她,那这事就有希望了。
“你知道方才那人是谁吗?”
陆明舒仔细一想:“那位前辈说到金阙门,应是金阙门的无衰前辈——可是知昙子前辈?”
广灵居士点点头。
“金阙门与我周流宗是竞争对手,十年之后的中源海,轮到我与知昙子坐镇调度。我与她之间,有一场赌局。你若能助我赢得与她之间的赌局,不管你得罪了谁,我都保你平安!”
一位无衰高人的承诺!
陆明舒慢慢吐出胸中那口气:“多谢尊上,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广灵居士探进袖中,取出一卷书册:“闲来无事,你把这些解一解吧。”
“是。”陆明舒恭敬接过。
说是闲来无事,其实她知道,意思就是,再忙也要做,别的事都不做,也要先做这个!
……
与荀子宁约定之期到了,陆明舒与他在易市会面。
荀子宁要了壶醉千秋,在那一个人自斟自饮。
“怎么,心情很好?”陆明舒在他对面坐下。
荀子宁很愉快地点头:“有这么明显吗?”
陆明舒指了指他的酒:“平时你舍得喝这种酒?”
荀子宁性子霸道,却极为抠门。平时和她约在这茶摊会面,能不付茶钱就不付茶钱。完全没有那种大男子具有的“男人就该付账”的自觉。
要知道,这茶水价格很低廉,他连这种钱都不想花……
看到荀子宁给她倒了一杯,陆明舒都惊诧了:“你不是被附身了吧?”自己喝就算了,居然还请她喝。
“你说的,心情好嘛!”荀子宁灌了一口。
陆明舒想了想:“你被放出去了?”
“是啊!”倒了一杯,荀子宁再不舍得给她倒一口了。
陆明舒索性自己要了一壶。别说,十个积分,还真是挺贵的!
“然后呢?他给了你任务?”
“嗯。”说到这个,荀子宁好转的心情又不好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谢星沉。”
“行,我帮你打听打听。”
“别露了行迹。”陆明舒叮嘱,“你要是把他暴露了,别怪我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