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天音站在舷窗后目送他离开,眼中不掺任何情绪。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昨天被残忍拒绝共寝要求的布洛德,站在她身边:“我还挺羡慕林间萤的。”
“神经不正常也值得羡慕?”纪天音收回目光。
“至少他可以坦荡承认对你的爱。”布洛德幽幽地叹气,“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亲密的叫过你的名字……”
纪天音怀念地喃喃:“殿下……”
这是她从前对布洛德称呼,两个字划出了银河系两端那么疏远的距离。
对第一师团的团长来说,布洛德是必须效忠的人,产生忠诚之外的任何念头都是不恭敬的。
不恭敬?
纪天音作为蛮荒星出身的平民,的确对尊贵的皇子殿下产生过不宜公开讨论的念头。
想狠狠占有那双蓝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
皇子又怎么样?她甚至考虑过把他绑架出帝国疆域,找颗荒星自立为王,从此再也不用顾忌身份尊卑。
“换个称呼吧,叫我mi la'vor。”布洛德没有读心的能力,俯身凑在她耳边,放慢发音重复一遍,“跟我念,mi la'vor。”
“mi la'vor……”纪天音警惕地回神,“什么意思?”
布洛德无辜地摇头:“不知道,可能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吧。”
“外面是阴天。”纪天音迅速回忆脑海中的几十门外星语,发现没有哪族的发音与它相似。
布洛德没有说谎。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只是在幼年时听见母亲轻声唤过在树影下睡着的父亲。
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种族的语言,但发音非常、非常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这个flag
后来女主真的找了颗荒星自立为王把男主带走了
第25章
古往今来的教训告诉我们, 课堂之外的异族语言不要乱学,毕竟你无法预先判断对方教的是“X你妈”还是“我爱你”。
不合格的教师布洛德其实只会那一句,教了半晌纪天音还不肯学, 怏怏的放弃了。
另一边,林间萤在仙气飘飘的蹲大牢。
他入狱后很少提什么要求, 反正傀儡术连接的人偶能被他共享五感, 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看, 今日破例在晨间祈祷后开口,说想联系布洛德殿下。
狱警不敢怠慢曾经的折桂七英杰,也抵抗不过精神操纵的能力,迅速为他开了专线。
“殿下,请将我的处罚改成在您身边担当侍卫一职,反正魔方监狱关不住我,您也不会那么小气,拒绝让我和将军见面吧?”
异色瞳如有魔力,隔着屏幕熠熠生辉, 眸光直接钻进心里。
布洛德反问:“你在向我宣战?”
“当然不是,为了表达诚意让您点头,我可以告诉您一件关于将军的事。”林间萤缓缓眨了下眼睛, “她对您的态度绝非表面上那么冷淡……”
不冷淡!
四舍五入一下的话就等于爱情了!
布洛德终于被勾出兴趣,炫耀道:“好的, 我明天就拉着她去结婚。怎么样,是不是后悔告诉我了?毕竟我和你身份不同,既不需要依附她活下去, 也不会被她吊打。”
这个理由曾经打击得小狼狗体无完肤,对宗教骗子也应该好用。
“将军不可能同意,所以我才没有隐瞒。”林间萤毫无处于不利地位的危机感,笑得淡然,“我确实从她的大脑中读到过很多关于你的片段,但那些念头后紧接着就是‘这不恭敬’。换句话说,她想起你多少次,就暗中警告自己‘不要乱想’多少次。”
“……”布洛德体验了一把心情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林间萤并非活在小世界里的脑补狂人,隔着屏幕无法使用能力,却句句戳在要害上。
“她把我们当做需要照顾的属下,从来不同等对待,但似乎也没有将您视为同伴哦,殿下。”
“但是她平常和我们吵吵闹闹,却连亲近一点的话都没有跟您说过吧,殿下。”
布洛德内伤了……
从前,她上前线,他就去监军;她授封勋章,他第二天就设宴庆祝,借由身份之便,哪怕纪天音不想见他也逃不过死缠烂打。
带来便利的同时更筑起层层高墙。
第一将军曾是陛下最宠爱的臣子,却从未因此恃势凌人,时刻谨记职责所在,于是更得宠爱。
简单来说,哪怕纪天音对他有兴趣,想到“殿下”两个字也萎了。
……
一周后,滚走的教祖滚了回来。
林间萤搭乘飞船降落在蓝星,发现没人迎接,又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布洛德的行宫,轻车熟路的仿佛回老家。
正好还能赶上吃早餐。
行宫的副餐厅。
言陵刚进门就看到一个扎眼的熟悉身影,倦意立刻消散:“为什么你没有在接近行宫时被侍卫队一枪崩了,反而坐在这里?”
林间萤秀出最高发庭下达的判决书,一张有质感的铜版纸在指间晃来晃去:“别这么暴躁,我被改判到这里当侍卫了,以后大家就是同事,还请多关照。”
言陵隔空扫了一眼上面的鲜红印章:“你可是有前科的,怎么可能轻判!”
话音未落,就知道说的有些多余。
林间萤指了指眼罩:“虽然当时戴着抑能头盔,不过我试着在开庭后请求了一下法官,让他将我遣送到布洛德殿下.身边做侍卫,他同意了。”
干扰大脑核心垂体的装置在他身上发挥不了作用,只要法庭上没有无效化的异能者,永远是操纵傀儡的提线人在掌控节奏。
言陵忿忿地在他对面坐下:“我会举报你的,等着!”
“随时恭候。”林间萤轻轻摇晃高脚杯,品尝醒了两个小时的DRC珍酿红酒,“即将凋谢的玫瑰花香馥郁浓烈,不管浅尝多少次都让人迷恋啊……”
如果装比犯法,某些人早就被处以极刑了。
言陵嘲笑的夹起一筷煎鱼:“大清早就喝红酒,你有毛病吧?”
“至少我不用穿增高木屐,穿她的衣服也不会撑不起来。”林间萤刻薄地回敬。
异能者大多发育迟缓,尽管和普通人一样15岁即可视为成年,身体却在几十年内才慢慢趋向成年人。
“你说什么!”言陵抓住肩头宽松的军服外套,强压怒火,“某些人明明比我先认识将军,却在我之后才拿到月桂白金勋章,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怎么样?”
一个精神系异能者足以扭转战况,但并非每次都有能让他完美发挥的机会。
林间萤刚要反击,余光瞥了眼门口,却忧郁地叹了口气:“昨天就想把我回来的好消息告诉将军,不过她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是不是在期待我今天给她惊喜呢?”
言陵冷笑:“得了吧,将军根本不喜欢你,谁给你的自信?”
“说得好像将军喜欢你一样,临时标记她的人不是你吧?”林间萤装作欣赏酒杯内绛红的液体,“真可怜,过去五年还被当作连信息素都分辨不出来的小孩子,你能把她怎么样呢?”
言陵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我已经在加强体术的训练了,总有一天会打败她,然后标记她,最后——”
alpha的占有欲在心底熊熊燃烧。
想要得到的omega被其他人临时标记,仿佛奶油蛋糕上留到最后品尝的鲜甜草莓被咬了一口,留给他的只有愤怒。
于是,在纪天音进门之时,听见了秀丽少年十分讨打的发言,忍不住开口……
“最后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冷静的询问。
言陵的“成结”已经脱口而出,意识到那是谁的声音,急忙坐回去:“没有最后,不不,连‘然后’都没有!都是林间萤……”
这个装白莲花的卑鄙小人,肯定在岔开话题的时候就知道将军来了!
教祖大人规规矩矩地摇头:“我可什么都没干。”
“继续吵啊,我还没听够呢。”纪天音阴沉地走向长餐桌主位,看见桌上那瓶开启的陈年佳酿顿时皱眉,“你从哪儿找的酒?”
林间萤惴惴不安:“拜托宫殿里的侍从……”
言陵见他被质问,幸灾乐祸地补充:“脑控别人拿东西,那是偷!”
“你不要煽风点火。”纪天音敲了敲桌子,正色提醒向来顺风顺水的教祖,“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侍卫,不能为所欲为,做什么都需要上司的许可,明白吗?”
林间萤迷茫地皱眉:“不明白。”
从他大脑中延伸的思维触手时刻笼罩在身边,会根据主人的意志自动冲向“傀儡”,而被控制的人在触手接驳神经的这段时间内,无从察觉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逻辑。
教祖活了一百年多都完全没有被智慧生物拒绝过,随便拦下某人询问“可以帮我……吗”后,绝对听不到否定的回答。
除了一个人。
纪天音不为所动,屈指弹了下汤碗里的勺子,金属勺以反磁场的姿态嗖一声悬在空中:“意思就是早上别空腹喝酒,多了伤胃。”
林间萤哆嗦一下,不情愿地提出特别接地气的请求:“有没有白菜猪肉馅儿的包子,我想吃两个。”
“嗯?”纪天音出手似电,像掐住敌人喉咙一样掐住滴溜溜转动的勺子。
林间萤又哆嗦一下:“三个,三个……再多真的吃不下了。”
教祖大人为了凸显与众不同,不会公开吃有失形象的食物,平日最常做的事就是在手边放一盏水晶高脚杯,内盛三分之一红酒,更显优雅脱俗。
然而往往过了饭点儿才觉得饿,吩咐后厨做顿精致的点心,每个最多啃一口,恨不得餐风饮露。
“弱鸡。”一顿能吃八碗米饭的言陵自觉扳回一局。
纪天音将神之子从云端拉回地面,满意地长舒一口气。
从前的折桂七英杰公事繁忙,每天却雷打不动地一起吃早餐,饭后还会短暂地坐一会儿交流感情。
交流方式包括但不限于语言攻击、暴力行为和互相扔盘子。
自纪天音所在的主位望下去,七人座次按照获得月桂白金勋章的顺序排列,右手边一三五,左手边二四六,对面坐着老七。
如今三号四号已经归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
主帅既然还活着,就不会放任他们以通缉犯的身份在外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