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强?”
“怎么说呢,应该很强吧……”阿曦陷入臆想中的远古画面,“卜特人拥有独一无二的异能,骨子里却满是漂泊欲望,喜欢征服而非戍守,他们在屡战屡胜的星际战争中被野心迷惑,在母星的时间越来越少,奥尔维亚一族趁机谋反,清扫了残存的卜特族人,将我们这些与之有关联的倒霉家伙流放到这里。”
纪天音抓住暂停的空档问:“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了?”
阿曦泛起讥诮地笑意:“因为卜特族让人忌惮的能力啊……你们都是异能者吧?觉醒异能的几率很低,只有alpha与omega的结合才一定会诞下最强的异能者。而将卜特族看做异能者,他们不受限制,每个人都有预言的异能。”
纪天音不明所以地重复:“……预言?”
不是攻击范围广阔的元素系异能,甚至不是战斗系异能,连最普通的强化听上去也更有用,竟然会让人忌惮?
身体仍然年轻的阿曦祭祀慈爱地瞥了她一眼:“小朋友,听说过俄狄浦斯的故事吗?忒拜的国王受到诅咒,预言说他的儿子会弑父娶母,国王便不在同王后欢好,可他们的孩子仍然出生了。意外诞生的俄狄浦斯被抛至荒野,坎坷成年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手杀死他父亲,又破解了狮身人面怪物的谜语成为英雄,在万民推崇下迎娶生母。”
纪天音下意识扯起唇角:“如果不是预言——”
要是没有可笑的预言家,悲剧根本不会发生,她是实战派的武将,更相信能够抓在手里的东西。
“你以为换个走向,背负不祥预言的俄狄浦斯没有离开父母,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阿曦轻飘飘地打断她,“不准确的结论根本称不上预言,真正的预言哪怕重启无数次,都会指向确定的结果。”
身披彩色沙丽的大祭司停顿片刻,再次强调:“一些特定情况下,卜特族人能预见必然发生的未来。凭借这种能力,他们知晓敌人的弱点和事态走向,每场战争都赢得游刃有余。”
始终沉默的布洛德提醒:“可最后还是被奥尔维亚取代了。”
再明亮星星,终会坠落。
“没错,尽管他们沉溺于征服宇宙的野心,却在最后关头同样预见到了这件事,可奥尔维亚的异能太强了,卜特族被悉数驱逐,我们的先祖与其通婚,稀薄的血统还留存着部分预言能力,被当做罪民流放至此,成为秘密。”
“奥尔维亚想过杀死我们,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同样需要预言的帮助,所以我们没有灭绝,只是有限度的接触外界,永远无法离开。”
最后,阿曦的笑容染上几分苍老:“故事讲完了,小朋友们有什么感想?”
“真实而残酷的历史真相,不过宇宙到处都是成王败寇的故事,没什么稀奇的。”纪天音木着脸冷淡回答,“有必要告诉我们吗?”
阿曦抚过面前的水晶球:“成王败寇……我喜欢这个词。起初只是听说星球上出现了银发蓝眸的人,以为奥尔维亚终于要放我们这些罪民离开,或者彻底消灭,只是结合预言才发现事情变得复杂了。”
澄澈的水晶球搁置在红丝绒上,在大祭司抚过时发出幽幽的浅光。
“觉醒预言能力的人被视作先祖重临,会成为大祭司,但并非每代都有罪民觉醒能力。我的能力不如先祖,却也能窥见未来的一角景象。”阿曦的双手在水晶球上有节奏地晃动,“我看见女武神结束了奥尔维亚的统治……这只是预言的一半,另一半仍然隐藏在迷雾中,但它绝对会发生。”
这里只坐了两个人,“女武神”当然指向纪天音。
她见到了预言中的人抵达这颗星球,当然要添一把柴,让叛逆的火烧得更旺。
事到如今,恢复自由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女武神应验预言,无论是否放她离开,也是罪民对奥尔维亚最好的报复。
“——你们去颠覆帝国吧,我等着。”
纪天音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你就没预见到我们是从帝国逃出来的?目前最好的武器不过是两门粒子炮,凭这个颠覆强大的国家吗?”
布洛德孩子气的歪头凝视除了发光什么也不会的水晶球,半晌后皱眉:“上面连个图案都没有,你怎么看到未来的?”
“小朋友怎么这么多问题。”阿曦撩开铺在矮几上的红丝绒布,指着下方的电源开关,“卜特族的异能来自血脉,但这个水晶球是我花3999从宇宙淘宝网上买的,不拿来装逼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还记得第67章 皇帝得到的那个预言“最强大的女武神会带给你历代帝王都不曾享有的胜利,或者毁灭你的帝国。”
阿曦只看到了部分未来,但不是第67章 预言的一半,当时的预言者也不是她。
第81章
啪的一声电源关闭, 水晶球寂寞的黯淡下去;啪的一声电源打开,水晶球亮起幽冷神秘的光辉。
真是高端大气又便利的道具……
古往今来以玄学为业的人总喜欢配备提升逼格的道具,不是没有原因, 一个左手iPad右手粒子剑的算命先生,业务水平看起来就没有拿罗盘的好。
阿曦奶奶在小朋友们无语凝噎的注视下侧头娇笑:“我看见了必然实现的残缺未来——‘女武神将终结奥尔维亚的统治’, 那么结合现在想想, 你们既然沦为通缉犯, 将来一定会走上与亥亚完全对立的道路。”
打吧打吧,闹得越激烈越好,巫星常年不见日光,罪民们世世代代无法离开迷雾笼罩的地方,对无垠星空的好奇心已经麻木。
大祭司无法改变既定的未来,却不妨碍她将预言告诉当事人。
——不知道神话中的预言家将弑父娶母的未来告诉国王时,是否怀着与她一样的心思呢?
“你说看到的未来是残缺的,那么颠覆帝国的人未必是我。毕竟从实际情况考虑没有与帝国为敌的物质条件,先不说那些异能者多么难缠, 光是每个师团标配的巨级规模战舰我就买不起……”纪天音条理清楚地分析,顺手指向布洛德,“把他卖了也买不起。”
布洛德:为什么卖我?
“还真是现实主义小朋友才会得出的结论……”阿曦那双野狼一般神秘泛光的眼波在两人之间流转, “异能告诉我,这份虚伪的羁绊建立在信任和欺骗之上, 真相大白的那天则尽数崩塌——你就那么自信这个未来不会应验吗?”
布洛德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拳!片刻后敛去杀意换上不正经的笑:“喂喂,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和她私奔出来, 以后却不能在一起吗?”
“你是亥亚王族,真的能与毁灭帝国的女武神永远立场一致?”阿曦的反问如此犀利。
压抑长久的沉默笼罩四周。
“无所谓,我不会让这样的未来实现。”纪天音看了看时间,不以为然地站起来,“走了。”
姿态潇洒之极。
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具有窥视未来的能力相当于手持作弊器,但总有人不在乎。
她不会由于荒星神婆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贸然改变与布洛德的关系,那太不负责任了。换个方式考虑,既然罪民的预言是“必定出现的未来”,那么作何对策都无法将其改变。
所以,有什么必要因此提心吊胆?
阿曦抽出桌下天然植物研磨成的颜料,描绘手上的曼海蒂:“你的反应让我觉得很无趣,明明还是小孩子,眼神看起来却比我还老,不喜欢。”
纪天音没有表态,穿好鞋子走出吊脚楼,叫上趴在栈道边缘撩水互泼的双子准备离开。
这场谈话称不上愉快,比起道行高深的预言家转达神谕,更像唯恐天下不乱的骗子在煽风点火。
一行人打算返回飞船,先前引路的男人却出来挽留,说大祭司邀请他们住进村庄,水电俱全,包吃包喝,还能给飞船上的小弟叫外卖。
湖水在夜间涨潮,淹没来时的泥泞小道,水深却不足以乘船。
纪天音看了眼难走的水路,于是点头。
她倒是无所谓淌水回去,但不利于布洛德的身体恢复……
阿曦还盼着他们与帝国翻脸,为了让预言应验,估计这几天会好好接待,把命定的造反者养得白白胖胖。
……
大祭司的居所称为观星楼,顶阁修建成精美的露台,用来欣赏幽蓝夜色下的繁星。
宇宙间科技发展,去几光外年的地方也只需要三五天,罪民却被囚禁于此,连巫星的全貌都没见过。
奥尔维亚一族限制他们,也派飞船秘密送来物资,不会任由流放者被大自然摧毁,但不希望他们的生活优渥到足以发展武器。
送走两位客人后,观星楼恢复万年不变的死寂。
阿曦收起水晶球熄灭烛火,打开室内的电灯,神神鬼鬼的玄幻气氛立刻减弱不少。
三百多岁的祖奶奶一撩发辫,打开光脑摄像头美美的自拍几张,修图后发到微博上,棕发绿眸充满异域风情的beta女性诱惑撩人,完全看不出真实年纪。
【@同道大婶:我今天遇到了很有意思的人,你在干什么?[图片][图片]】
——全星际最火的星座博主,人美运势又准,涨粉跟玩儿似的。
收获了大把诸如“我在舔你的照片”、“今天的女神也是如此美丽”的夸奖,阿曦满意地关掉光脑,走上顶楼的露台透气。
今天的意义非同寻常,必须不着痕迹与人分享一下。
命定毁灭之人降生,奥尔维亚内部出现分裂,预言成真的那一天不远了。
明暗不定的星辰下,阿曦仰头喃喃:“华莲,你觉醒血脉那天,看见的未来也是如此吗?”
没有答案。
……
纪天音给飞船里的人点了外卖当晚餐,心痛地掏了一大笔送餐费。
留宿的吊脚楼规格仅次于大祭司住所,24小时热水还提供wifi,可见当地服务业的确发达。
同时在卧室里,用卡到爆炸的公共无线网开了一场多人会议……
“巫星土著千年前被皇室流放至此,因为他们与具备预言异能的卜特族有血缘关系,自然继承了这部分能力。”
纪天音简单介绍残酷的过往历史,隐去毁灭帝国的预言部分。
“这种烂俗的故事已经听腻了,当地人没有手撕我们这些人还真是给面子。”十歌抱着外卖餐盒猛扒饭,“小萤子已经醒了,不过要养几天才能适应太空旅行。”
画面一角,林间萤倚在堆满柔软织物的床上,宛如豌豆公主娇嫩柔弱:“啊……我好难受……”
关夜飞手捧生滚鱼片粥,在旁边尽职尽责的喂饭。
纪天音确认他们平安无事,点了点头关闭通讯。
悬浮屏跳跃一下,随即消失。
面积不大的套房里异常安静。
纪天音望向旁边,地板上的双子抱在一起沉沉睡去,柔软的脸颊泛出淡淡粉色,像饲养的家猫一般放心地露出肚皮。
她走过去打算将两人抱回房间去睡,伸出手后才意识到这具身体还没有他们结实。
日影与阳炎曾是团队中负责拉低平均身高的人,如今这份沉重的责任落在主帅肩头。
一双手从头顶掠过,替代她的工作,轻巧抱起沉睡的两只小猫放在床上。
当地人为了避免潮湿和虫豸,习惯睡吊床,混合精钢的绳索编成细密的网,非常稳固。
布洛德拎着一床薄被盖住双胞胎的身体,日影察觉异动睁开朦胧的眼瞳:“怎么不是小小的团长……”
说完咕咕哝哝的梦话,头一歪又睡沉了。
“看,他们对我还是挺放心的。”布洛德回头轻声说,接着猛地将小小的团长抱起来,“我们也去休息好不好?”
“放开,我自己会走路!”纪天音不善地眯起眼睛。
“嘘,嘘,别吵到孩子。”男人故意使用暧昧说法,走向套房内间,“那个预言里关于我们的部分……不会成真吧?”
“不会。”
因为虚无缥缈的“未来”而让“现在”痛苦,这种事未免太过愚蠢。
“可是我没法像你一样安心呢……”布洛德锁门后将她放在床沿,伏在膝盖上,“你看,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里。”
烦躁的纪天音脱口而出:“我没有忽视你,而是确信你不会因为那么点小事就离开!”
话音未落,她垂头看见布洛德露出根本掩饰不住的狡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