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想当皇帝,而崆峒印的主人,决定了帝王。
“别的我不多说,我就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觉得,你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吗?如果不是,如果你可以被替代,那么你出了事,多得是人可以顶上来,甚至做的比你更好,那么雨如晦他为什么要保你?第二,你自问,你和他之间算是有情分吗?如果有,这情分是否可以重到他会想方设法的保你?如果没有,那就更加不要自作多情,也不要对未来设想的太过意美好。人要学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样才能提前想好退路。因为,现实,一般都比想象要残酷的多。”
我一番话说完,月华呆愣愣的看着我,看着看着,眼泪便一颗一颗的落下了。
她哭着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现在多事之秋,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情,便更是不值得人在意——但是,但是阿瑰,这对于我,就是很重的事啊!我的爱人只有一个啊!没有了他,我的天都要塌下来了,除非我死了,否则,我能怎么办呀!”
“尝过了青春的欢乐,便会恐惧老去和死亡。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和他生活几十年之后,看着他要走上那一条路,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不恐惧自毁丹田,但是我害怕我死了,他又该怎么办啊!我不能拖累他,不能拖累他……呜呜呜……”
屋外有风声吹动,我对月华道:“你的窗户没有关好。我去帮你关上。”
月华哭的气咽,只是点了点头,没能说出话来。我走过去,将支起些许的窗户放下。
“一不留神,竟已然月上中天了。”走回去,坐下,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月华:“擦擦眼泪,不然,明天肿着眼睛,难看。你师父纵然眼睛坏了,耳朵却还好。他若是听见别人说你,也是舍不得的。”
月华手中攥着帕子,却愣愣的不会擦眼泪,现在也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该说的都说完了,在留在这里,也是留着看月华哭,我便告辞了,她也没有留我。
走出门,往归一殿去,内阁灯火通明,雨如晦靠在书案旁看书,林贤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旁边还站着一个脸上五味杂陈的男子,瞧上去约摸三十不到一些,二十七八的样子,清俊温和,应当是一个脾气不坏的人。
“叫我去骗她的话,现在骗出来了,你们满意了?”
林贤的神情中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疲惫,他垂眸,低声说道:“辛苦你了。”
我摆摆手,没说什么。
现在他的情绪大概是有点遭,不论说什么都是打击,不如不说的好。
要说林贤,怎么能不心塞?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啊!说跟人跑就跟人跑,还爱的要死要活的,别人当爹的送女儿出嫁还要哭一哭呢,第一次见到女婿还要千挑百拣呢,他的确不是亲爹,但是付出的心血感情也不少,突然被人一张密报递到面前……那种滋味,还真是一言难尽。
也许……他并不适合养孩子吧?
从来就没有养过一个顺心如意的。
“之前月华的话,你都听见了?不是我要做这个拆散有情人的恶人,实在是只有这两条路。你身上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你们在一起,不论如何,都是悲剧。”林贤手下意识的握紧,“如果你选择走下去,我没有权利反对。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不管好不好,你都得有面对的心理准备和勇气。”
“两个人成婚过日子,不是容易的事情。你能给她好的生活吗?你可以保护她吗?你可以……一生待她如初吗?”
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如果我们要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她会受到很重的惩罚?”
林贤淡淡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男子垂下眼,良久,方才缓缓的摇了摇头。苦笑:“我……我怎么舍得呢?”
“我要何德何能,才会得她的亲眼眷顾?能够认识她,已经用尽我这辈子的福气了。实在是……不敢去奢求太多。只是……”
男子忽然朝林贤跪下,道:“她是个傻姑娘,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要让她,让她干出什么傻事……如果她问起,便说,便说是我负心了——”
他话音未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一旁的木柱扑去,只听“咚”的一声,那男子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额头上鲜红一片。
我反应过来,赶紧抢过去托起他的头想要抢救,却是已然来不及。但闻他临终之前,还断断续续的道:“别告诉月华……别告诉她……我从小伶仃一人,无牵无挂,唯一珍惜在意的,只有她……如果一定要付出代价,那么,让我来替她……”
眼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在自己怀里没了声息,我整个人就好像懵了一样,眼睛控制不住的发红。
转头,我直直的瞪着林贤,怒道:“你为什么不拉住他!你明明可以拉住他的你为什么不拉住他!这是一条人命啊!万物如蜉蝣,难道蜉蝣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说什么天道不仁,全是借口!你根本就不把人命当成人命!连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都没有,你修得是哪一门子的道!”
林贤低头,淡淡的道:“阿瑰,我很高兴,你居然也会反驳我了。你说得对,我可以拉住他,但是我没有。所以,我一定会有报应,这个报应很快,但是我不后悔。不后悔……”
世间安得两全法?
大概,从来也无两全。
月华恨他一辈子也好,他只是做了一个父亲应该做的。
只有这个男人在世界上永远消失,雨如晦才不会受到谁的威胁,从而犹豫应该如何对待月华。而月华……也不用被人指名道姓的拿出来作为攻讦的对象。
好好的女孩子,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不应该的……
他想要站起来,但却感觉脚底下发软。他眼睛看不见了,所以也感受不到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真的,好累。
那个男人在临死之前,还希望月华不知道这件事情。
然而,怎么可能不知道。
瞒得住一时瞒不过一世,况且,她是最没有资格不知道的人。
“你把他带来昆仑,你把他逼死,你现在感觉很高兴?”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然后设下一个套,就等着我上钩?”
“是,我就是个无名小卒,和昆仑泱泱大派相比,算得了什么?”
“什么也算不了。”
“你是我的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逼死了我最爱的人,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仇恨了,你满意了吗!”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师父。”
“林长老,从今天起。你我师徒的情份,已然尽了!”
看着月华带着爱人骨灰离开的身影,林贤终于支撑不住,喉头强忍许久的腥甜,终究还是在口唇间弥散开来,溢出一丝一缕的猩红。
他就那样带着那男子的骨灰去找了月华。
“这里面的人,就是你爱的人。”
“如你所见,他已经死了。”
“是我杀的。”
他的确救了她,却也终究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因为感激所有陪伴在身边的人,所以,对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孩子,他都尽力了。
她的恨,就是他的报应,是他最大的惩罚。
而他,甘愿承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导尿,祝我好运……
还有。。。虽然不说,但是我看着一个一个“怎么是男穿女”“最雷第一人称”之类的评论,心里总还是不大舒服的。
是,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脑抽手残三观奇葩……
但是……不喜欢可以默默的弃坑啊。。。
何必如此呢_(:з」∠)_
☆、第179章 一百七十九章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忧思太重, 气於五内,经脉不畅以致呕血……修道之人, 不当出现这样的情况……你的心思太重了。”
“天下人的事情,自有天下人担着。每个人只管管好自己就是, 受你恩惠之人, 有几个能说你的好?他们都说你无情,是, 你的确无情,对自己最无情。”
“每一回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觉得这是你拯救众生的勋章?”
“林贤, 你能不能清醒一回, 为自己稍微考虑考虑?”雨如晦紧紧的攥住林贤的衣角,道,“我不想再给你收一回尸!”
林贤努力的将喉口又泛上来的腥甜咽下, 嗓音沙哑:“你放心, 我会好好活着的。素来体弱的, 再弱也就是这样了。反倒是身体向来好的,方才病来山倒, 猝不及防。”
雨如晦看着他的脸,良久,道:“这不应该是你的借口。”
将人小心翼翼的拥入怀中, 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丝委屈:“别再让我追着你的背影了,你也转头看看我,好不好?”
林贤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说道:“在大千世界中轮回了千百场,也算是历尽千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
“在你面前,有时候就得像个孩子才行。若是太一本正经,便越来越疏远了。”
林贤闻言,不禁哽了哽。这话的意思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哭不闹没人疼吗?
瞎说,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虽然,长大了的确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来着……曾经的雨如晦,怎么也能算上半个话痨啊!
嗯,长大了就是不好,话少了,人更别扭了,一整天板着一张脸,仿佛没有表情似得。
抬手,捏了捏某个人肉并不是很多的脸颊,微笑:“乖。以后要多笑笑,好看。”
雨如晦的唇角下意识的勾起,却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现在看不见了。
心中忽而钝痛。他看不见了,自己此刻,又笑给谁去呢?
“在那大千世界的幻影之中,可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么?先前,倒是还没有像如今这般,能够安安静静说话的时间……那个折枝,的确是个美人。她对你如此痴心,想必是每一世都待你不薄。如花美眷伴着,再生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便是圆满的一生。”缓缓闭目,“这一切,都是我永远也求之不得的。”
“这一些,你想要吗?美人在侧,红袖添香,儿女双全,子嗣繁茂……你想要吗?”下意识的收紧抱住对方的手臂。如果这才是林贤所想要的,那么,他又该……情何以堪呢?
“想是想……”林贤顿了顿,说道,“但却不适合我。”
雨如晦心中一块石头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七上八下。
“我自己知道,我大概是不适合主动去爱别人,除非有人一直追着我……女孩子大概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林贤自嘲的一笑,道:“我可能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比较好。”
听完这一句断几句的话,雨如晦只觉得心底长出一口气。
着实松快了不少。
不论怎么说,这大概也算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吧?
语调带着隐隐的欢快:“谁说的,你这么好,放你一个人多浪费?姑娘家脸皮薄,做不来这种事,我无所谓。从上古之时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虽然那会儿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你的脸,但是我就想把你留在身边,每天都看着,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到哪里,你也会到哪里的那种。然后……一千年前再遇见你的时候,我明明之前从来不认识你,但我就是觉得你面善,就想结识你。原本听着腻腻歪歪的戏文,我觉得发酸,但那之后,我却想要把里面所有的情话都挖出来,对你说上一遍,你要是喜欢,我就多说几遍……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本该是夫妻之间说的话。”
“上辈子没机会,这辈子……我们成亲吧?好不好?我爱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
这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即使知道,这样做势必会有人鄙夷,会有人乱说闲话,但是,却绝对没有人会反对。
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胆量。
至于另外那个谁……
手心手背都是肉,除却勉强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在刚刚回到昆仑的时候,斐鉴就和雨如晦“深刻”的谈了一次。
若是按着先来后到,那是说不清楚的。因为这很有可能是要追溯到上辈子,上上辈子的,他们实在是回忆不起。
但若是说林贤喜欢谁……这就更尴尬了。正是因为他两个都放不下,所以才会有两个都放下的意思。
虽然林贤没有说出来,但他们还是意识到了。想要在三个人之间经营一段感情,实在是太辛苦,太尴尬,太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