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师姐（一）

不论是初学御剑，还是学会御剑之后，江子恒从没有从飞剑上摔下来过。可是这次，来来回回的，江子恒从飞剑上摔落的次数，他自己都有些数不清了。旁人或许是越摔越蒙，他却越摔越清醒，很多事，很多他原来一直避免深思的事，这会儿，似乎同时都有了答案。

御剑的要诀，要人剑合一。说的直白些，就是要专心。可他的心，似乎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胸口的地方，空空的。江子恒一直以为，他今生若是要对什么女子动心，那人一定是师妹上官玥，毕竟他们才是最合适的，可现在，他好似突然明白了，喜欢和适合，那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回事。因为可以有很多人适合做他的双修道侣，只要出身名门正派，只要灵根好，修为高，都可以，因为这样才能保证孕育出一个资质好的后代，可他能喜欢的，或许只有一个不那么适合的。

江子恒最终放弃了御剑，拿出了个飞行法器。那是父亲当初在万兽城就交给了他的。他从未想过跟沈随心提起这事，现在想来，或许不过是因为，他想和她更加靠近一些。设定好了目的地，放置了足够的灵石之后，江子恒有些失神地坐在了其中，任由它带着自己回宗。

关了传讯符之后，江道君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即便他从来都知道，沈随心是个命不长的，却终归没有想到，她的命会这样短。看了眼依旧在‘折腾’百里墨，只为了得知沈随心下落的天天，江道君只觉得满心的烦躁无处抒发。若是天天知道沈随心已经若是天天知道，沈随心的死，是子恒间接造成的江道君最想知道的是，没有沈随心在一旁磨合，天天会认下子恒吗？

和天天相处的时间虽然不是太久，可江道君也能看的出来，天天是个有些傲气的孩子，子恒和他一块儿待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和他相认，光这一点，都够成为天天不认子恒的理由了，若是再让天天得知沈随心之死的‘真相’，天天或许连凌云宗都会记恨。毕竟，害死他母亲的人，至死都是凌云宗的弟子。亲人变成仇人，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局。想到这里，江道君又再与志超联系，他要志超交待所有在凌天秘境看到了沈随心‘死亡’一幕的弟子，守口如瓶。

交待完志超之后，江道君稍稍松了口气，却也只是稍稍，毕竟现在的事实是，沈随心再不会有机会回凌云宗，再不会出现在天天跟前了。而后，他下了一个决定。关于沈随心的去处，她不是死了，只是为了修为的提高，去了凌天秘境修炼，二十年后，待得凌天秘境重新开启的时候，她才会重新出现。这是头一次，江道君庆幸，凌天秘境开启的时间，是二十年一次。二十年之后，天天已经长大，就算有人不小心透露了真相，想来，天天到时候有了分辨能力，也是能谅解他们的吧。毕竟，沈随心的事，没有人希望会发生。

江道君再回神的时候，天天已经‘站’在了他面前。看着由小龙驮着的近在咫尺的天天，没有心理准备的江道君的身子不由得地抖了抖，”天天，怎么啦？”这是第一次，江道君在面对天天的时候，笑的勉强。

天天朝着江道君伸出了手，江道君习惯性把他接到怀里后，天天搂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爷爷，为什么天天问的嘴都干了，百里叔叔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爷爷你说，娘亲她究竟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了，都还不回来？”

“你百里叔叔他，生了病之后，记性一直不大好。咱们来的时候，你百里叔叔虽然在，可是，他未必知道你娘亲去了哪里。至于你娘，你娘她最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只要你在这里，她迟早是要回来找你的。上回，你娘和你江叔叔一块儿失踪了大半年，后来不是也平安回来了吗？”

“啊？这回娘亲也要走那么久吗？可是娘亲这次回来的时候，明明答应过天天的，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天天的。娘亲她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你娘她，也许是身不由己。”江道君很想这样说，最后，只是拍了怕天天的背，安慰道，“天天乖，你娘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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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无岁月，这句话，大多数的修士都是认可的。对于修士来说，一个多月时间，那真的是眨眼就能过的，假设，他们是在修炼的话。

熙峰道君座下二三五六四个弟子，在这一个多月之中，无数次折短了随身携带的签，每个人都在心中暗自后悔，要是当初，‘抽’到短签的是自己就好了。而后十分一致的想法都是：小七那小子，傻人有傻福。

‘师姐是宝，他们是草。’这句话，熙峰道君这一个来月的行为，已然将之表现的淋漓尽致。他们的师尊，打发他们去准备师姐的结婴大典，对于从来不知道低调是何物的师尊来说，这场面自然必须得要宏大，其实呢，场面宏大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困难的是，师尊要求很高，给的灵石却很有限。

其实把灵石花一部分在从前对他们诸多关照的大师姐身上，他们也不是不舍得的，只是他们实在是，囊中羞涩。他们的灵石，大都花在了那些不知道装没装满灵植的玉盒上了，剩下的，都是留着修炼，买炼丹材料的。

几人其实已经都在考虑，把身边的灵石都花完，然后以后一段时间都吃师姐的，用师姐的，住么，还是住自己洞府就好。可是，若是当着要达到师傅的要求，那所需要的灵石何其多，他们就算把自己卖了，恐怕都凑不齐那么多灵石。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打算把自己贱卖了。

又一次，几人激烈地商讨过后，前来询问师尊的意见。他们的师尊，为了第一眼看见出关的大师姐，在师姐结婴的那天就在师姐洞府门口盖了个草棚子。几人望着不过十来步就能到的师尊的洞府，只觉得师尊此举，一言以蔽之，吃饱了撑的。

“师傅，你看师姐的结婴大典这样办好不好？”方然说的有些犹豫，因为他们也觉得这样似乎不大好。大师姐还未出关，作为二师兄，方然无可奈何地挑起了被骂的重任。

第五章大师姐（二）

闻言，熙峰道君皱起了眉头，在他眼神扫过的时候，几个弟子都一一垂下了脑袋，”你们觉得，他们不远万里跑过来送个礼，你们给准备几杯灵茶，他们就能甘心走了？”

遥想当年，那凌云宗的江某某结了婴，他给送了几瓶极好的丹药，却只吃了一天两顿，他都觉得亏大了。这回如意结婴，那些老家伙们这么多年下来，应该能送点儿好东西吧？如果东西过不了他的眼，他就，哼哼，长留他们住在玉华山了，包住不包吃。然后每天带着如意轮流去他们住的地方煮好吃的，馋死他们。

“再去改，至少结婴大典当天的食宿得管。”熙峰道君的一声吩咐，几人的反应是两两拥抱，各自哀嚎。住么，从来不是他们担忧的主要事宜，至于吃不知道，他们从现在开始孵灵兽蛋，到大典当天，够不够那么多人，一人吃一片肉意思一下的？

几人眼神交流过后，抱着被师傅打断腿的准备，想要多讨要些灵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远的跑过来。那是他们那许久未见的小师弟，萧明。

“师傅”萧明的尾音拉的很长，颇有些荡气回肠之感。几人想着，可见，这小家伙最近一个月过的极好，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萧明泪汪汪地扑到了熙峰道君怀里，瞬间就哭的满脸都是鼻涕，至于眼泪么，都已经随着他上下蹭，和鼻涕混在一块儿了。

“小七好想念您啊。”几人又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小七真的过的很好，这拍马屁的功力一点儿没减退。

熙峰道君有些嫌弃地拎住了小徒弟的领子，把他弄离自己的衣服，而后低头望了眼就开始心痛，他为了见如意刚换的新衣服师尊大人已经完全忽略，他这新衣服已然穿了一月有余。”第一次去秘境，收获如何？”

“师傅，小七手上都起茧子了，好痛。”萧明继续可怜兮兮地求安慰。

大多数时候都望着姜如意洞府门口的熙峰道君极快地看了眼萧明依旧白嫩嫩的手，完全看不出他所谓的茧子都长在哪里。若是必须有个地方长茧子，熙峰道君以为，大约是长在脑子里了。他刚才明明问的是小徒弟这回的收获如何，他给他这个师傅看一手的‘茧子’是个什么意思？

小七幽怨地看了眼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的，现在死死盯着某个洞府门口的师傅，瞬间有了种即将失宠的危机感。

若是方然几人听到小七的心声，恐怕是必然要问一句的：你觉得你受过宠？时间、地点，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小七的回答么，应该是理直气壮的：父母疼幺儿，师傅不是应该疼小徒弟吗？

“师傅您看，小七采集了好多灵植，好多好多。”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萧明掏空了一个储物袋后，又开始掏另一个储物袋把方然几人交给他的储物袋都掏完之后，小七看着熙峰道君的眼睛闪闪亮，里面写着的，都是三个字：求表扬。

因为萧明的注意力全在师傅身上，所以并未发现，他那几个无良的极度缺灵石的师兄们在他从储物袋往外掏玉盒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在他求表扬的时候，已经把各自的玉盒迅速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熙峰道君倒是知道的，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对于高阶灵植，有种天生的感应能力。若不是这般，他那些种的隐蔽的高阶灵植也不会每每刚刚长成，他还未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成果，就惨遭他的毒手。可当真没有想到，他这气运能够这样逆天，刚才他打开玉盒的时候，那好些灵植，玉华山内，已经许久没有人采到过了。正想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安慰安慰他，眼角却映入一片火红。

熙峰道君猛地转过了头，看着嘴角噙着坏笑，抄手靠在门边望着他的小如意，熙峰道君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就连起身，好似都突然没了力气，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姜如意一个轻盈的腾跃，红衣翻飞，眨眼间就站在了熙峰道君跟前，她单膝跪地，给熙峰道君行了个拱手礼，直视着熙峰道君似有泪花的眼睛，高声道，”师傅，徒儿不负您所望，顺利结婴了。”

熙峰道君扭过了头，衣角拂过自己的眼角，清了清嗓子，”起来吧。别给为师的整这些虚的。”

方然几人看着二十年未见，却更加潇洒、帅气了的大师姐，只觉得他们没有在大师姐闭关结婴期间找个师妹看看花、赏赏月、定定终身，是极大的错误。有这样一个比他们帅气千万倍的师姐，小师妹们，还能看到渺小的他们吗？

姜如意利落地起了身，方然几人呢，她是早已熟悉的不得了的了。她现在注意看着的，是不大熟悉的萧明。她打量萧明之前，萧明就在悄悄打量她了。

萧明其实是惊呆了的，他一直听说，自己是有个大师姐的，可是，他有记忆以来，却只听说师姐是闭关的，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姐长什么模样。这会儿，看着身着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子身姿挺拔地站在他跟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了熙峰道君身后。

姜如意此人么，毕竟是熙峰道君的徒弟，有些旁人少有的恶趣味，她刻意凑近了萧明，”哟，我不在这些日子，小家伙也长大了呀！师傅，这是小七吧？小七，过来。”姜如意十分自然地朝着萧明招了招手。

方然几人么，看到姜如意这个熟悉的招手姿势，都忍不住遥想当年，当年啊，当他们都还十分单纯良善的时候，看到师姐这个姿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屁颠屁颠地冲着她跑过去啊。跑到师姐跟前之后，就是被各种揉脸，摸耳朵往事不堪回首。

萧明看了眼姜如意，只低下了头。看着小七没有顺应大师姐的‘召唤’，几人都默默地在心里给他叫了声好。至于拒绝大师姐会有什么下场，反正死师弟不死他们，他们也管不了啦。

“小七？唉，你这是不认识师姐了吗？你小的时候，师姐还给你换过尿布呢！”姜如意的语气里，有些沮丧。

姜如意说完这话，小七猛地抬头，眼睛瞪的大大的，被美人师姐换过尿布什么的，打击太大了好吗？方然几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对小师弟的怜惜，到底要不要告诉小七，当年师姐从来只抱被他们洗的香喷喷的他呢？还是不要说了吧，和师姐作对，师傅会找各种奇怪的理由扣他们灵石的。能被师姐糊弄，只能说明小七还不够聪明，他们呢，也曾经不那么聪明过。

第六章若水

久别重逢的师徒，见了面之后，该做些什么呢？别人么，熙峰道君是不知道的，他自己么，自然是有好多话要和乖徒儿说的。这嘴么，除了说话，还有吃，自然是边说边吃，更能充分体现嘴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