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徐枫
昭晗宗的几位弟子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箜篌是云华门忘通峰主从人间界带过来的,现在双清真人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人间界出身的人不适合修行,这不是故意挑衅?
就算觉得箜篌有些不顺眼的绫波,都觉得这话有些不合适。英雄不问出处,不管箜篌来自哪里,她五灵根的资质就足以让不少修士羡慕。同为女人,同为五灵根修士,绫波与箜篌又有天然的统一立场,所以她有些不高兴的用传音术对长德道:“这个双清真人靠什么做的门主,这么不会说话。”
长德皱了皱眉:“好好坐着,不要多言。”
绫波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杯喝水,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她是看箜篌不顺眼,但这个方头方脑的双清算什么东西,也敢含沙射影嘲讽他们五灵根修士?
“双清真人原本有个师兄,后来这个师兄忽然觉得修炼没什么意思,要去做一个手工精湛的木匠,扔下元吉门就跑了。作为掌门的第二个弟子,双清赶鸭子上架做了门主。”长德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再正经不过,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在跟师妹聊当事人的私事。
“原来是靠着运气做的门主。”绫波在心底冷哼,难怪这个德行。
被桓宗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下定决心要讨好琉光宗与昭晗宗的双清,并没有因为这点挫折就灰心丧气,他热情地为大家安排了住处,并且邀请大家一起用午饭。
酒菜上桌,菜是灵气满满的好菜,酒是用灵果酿制的美酒。每道菜都价值连城,这哪里是桌菜,分明是双清待客的热情。
“抱歉,我不饮酒。”桓宗拦住双清递上来的酒杯,“喝茶就好。”
“是我误会了,常听人说什么一剑一酒走天涯,我还以为桓宗真人也是这般。”双清见其他人也没要喝酒的意思,把酒壶放了回去。
“双清门主误会了,剑修最重要的是神清目明,剑身合一,醉了酒的人又如何能掌握手中的剑?”绫波微抬下巴,满脸写着高傲的味道,“所谓一剑一酒走天涯,不过是些狂生自娱自乐,我们修道之人却不能如此随性。所以不是重要场合,没有大事,我们都尽量不饮酒。”
不是重要场合。
没有大事。
箜篌觉得,这位高冷的绫波仙子,说话真是太容易拉仇恨了。她尝了几筷子菜,吃惯了宗门的菜,又在五味庄待过几日,再吃这桌子菜,总觉得讲究有余,味道不足。
难道这就是白案真人说过的没有灵魂?
有了五味庄加入,从此以后,他们云华门弟子在吃这一方面,也算得上是讲究人了。
此时此刻的云华门,已经把箜篌的名字加入了宗门重大事迹录中,后面的标注为“为宗门做出重大贡献”。
把宗门重大事迹录放回祭坛中的玉盒中,珩彦对着历代宗主牌位行了大礼,大步走出祭仪堂。
“掌门师伯,师父传回消息,说两边已经订好了举办收纳大典的日期。不过师父觉得,五味庄所处之地灵气贫瘠,不宜五味庄弟子修行。他建议我们把空余着的山峰整理出来,让白案真人做峰主。”看到珩彦出来,灵慧把新得到的消息汇报给了珩彦。
“我们只是招纳五味庄,并不想吞并他们,此举恐怕不妥。”珩彦虽然很想整个五味庄都搬过来,但若是让五味庄误会他们的意图反而弄巧成拙。
灵慧想的是五味庄弟子与宗门弟子不一定能够合得来,若是两边起了矛盾,反而不好处理。
“不过五味庄现在的环境确实太过艰苦。”珩彦想了想,“不如我们在山下修建一座庄子,让五味庄搬进去。”
“晚辈明白了,我这就传讯给师父。”灵慧笑着应下,快步走开。
看着师侄匆匆离开的背影,珩彦无奈地摇头轻笑。自从得知五味庄愿意依附后,这些弟子各个都像是捡到了大便宜,恨不能马上把整个五味庄都搬过来。
青元得到徒弟的传讯,便开口与五味庄提了此事,他以为五味庄会有所迟疑,或是问明他们的打算,哪知道对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
面对如此好说话的白案真人,青元实在有些怀疑,当年门主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让脾气如此温和的白案真人,说出他们云华门食物没有灵魂的话来?
五味庄弟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所有人都傻了。
云华门招纳他们为附属门派已经够让他们震惊了,竟然还修漂亮的庄园让他们搬家?他们做这么多,图啥呀,难道就图吃几口他们做的饭菜?
难道是灵石太多,没地方可以花了?
秘境尚未打开,箜篌等人想回客栈住,然而双清真人实在太过热情了,热情得让人有种不在元吉门住着,良心都会跟着过不去的错觉。
财大气粗的元吉门,给每个门派的人都安排了一栋院子,尽管云华门只有箜篌一人,元吉门也给她安排了一栋风景优美的独立小院,甚至还有伺候梳洗的随从。
沐浴出来,箜篌换好衣服,听到院子外面有男人在哭,她问点香的侍女:“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仙子是本门的贵客,请一切随意。”侍女福了福身,裙摆在烛火下摇曳,像盛开的花朵。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仙子可是听到了哭声?”
箜篌见她神情平静,还以为她没有听见,没想到人家不仅听见,而且还习以为常了。
“哭的人是徐枫公子,他是掌门的第一个大弟子,听说是被掌门亲手养大的。”侍女不好提太多门主的事,笑了笑道,“徐枫公子现在患了病,若有失礼之处,请仙子多多见谅。”
箜篌想到了那个划破了手,叫双清爷爷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就这么让他哭,会不会不合适?”箜篌推开门,更深露重,徐枫是个失去神智的人,恐怕身体受不了寒。
侍女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门主不太喜欢我们靠近徐枫公子。”
“我明白了。”箜篌叹口气,不好管别人家的私事,关上房门准备休息。
门外响起敲门声。
“母亲,开开门,你不要丢下我。”
“母亲,求求你给我开开门。”
侍女不敢说话,听着院子外越来越伤心的哭声,她有些惊慌失措。
“我去看看,你去找人汇报此事。”箜篌推开房门走出去,走到院子里拉开院门,一身锦衣皱巴巴的男人站在外面,脚下的鞋子少了一只,玉冠歪歪的扣着,几缕发丝缠绕在上面,乱糟糟的一团。
对方长了一张英俊硬朗的脸,表情却像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母亲。”他蹲在地上仰头看箜篌,“你来带我一起离开的吗?”
箜篌撩起裙摆跟着一起蹲了下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找母亲。”男人伸手拽住箜篌新换上的衣服,手上的泥土蹭到了她的衣服上,“你不是我的母亲,我母亲比你好看,你可瞧见她了?”
“你的母亲说,你要好好跟着师父修炼,她还在等你长大去接她。”箜篌从收纳戒里掏出一块毛毯盖在男人身上,“徐枫,你把她的嘱咐忘了?”
这是脑子不清醒的病人,审美不正常,她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小孩子嘛,都觉得自己母亲才是世界第一美丽的女人,她忍了。
男人神情中露出迷惘,他愣愣地看着箜篌:“母亲没有丢下我?”
“是啊,你记错了,她没有丢下你,只是想要你跟着师父好好修炼。”箜篌抱膝坐在台阶上,“人间界那么苦,生老病死,爱憎恨别离,又怎及得上修仙的好,修炼能让你长生。”
“可是我要母亲……”徐枫眼睛里盈满泪,“我不要长生。”
“可是你的母亲想要你长生,你是好孩子,要努力达成她希望,不然她会难过的。”箜篌忍着嫌弃,拍了拍徐枫乱糟糟脏兮兮的脑袋,“懂了吗?”
徐枫哇的一声再次哭出来。
“你的母亲那么漂亮,一定不喜欢爱哭的孩子。”
大哭变成了抽噎。
“好孩子都要乖乖睡觉,晚上更不能乱走。”箜篌看到不远处有几名侍女过来,朝她们招了招手,“快跟她们回去睡觉。”
“谢谢姨姨,我知道了。”徐枫用手背摸泪,顶着一张花脸对箜篌笑。
滚滚滚,赶紧滚!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十六岁美少女,哪来这么大的侄儿,谁占谁便宜呢?
“嗯,乖乖去睡觉。”
算了,这是病人,再忍忍吧。
眼看着侍女们又哄又劝把徐枫带走,箜篌长长舒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脸,还好,她的脸还是那么的润滑光洁。
侍女说双清真人不喜欢别人靠近这个徐枫,她还以为双清是嫌弃弟子疯疯傻傻的样子丢脸,可是徐枫身上的衣服上附满符纹,就连束发的玉冠都是防御法器,也不像是被苛待的样子。
难道元吉门已经有钱到就算再嫌弃某个弟子,也要让他穿好吃好的地步?
“多谢箜篌仙子,孽徒不懂事,给仙子添麻烦了。”
箜篌回头,发现双清站在不远处,只是对方修为比她高,她连对方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真人客气,徐枫道友会康复的。”箜篌干巴巴回了一句。
“承仙子吉言。”双清看了眼箜篌衣袍上的污渍,朝箜篌拱手,“不打扰仙子休息,告辞。”
“真人慢走。”箜篌盯着双清的背影,良久后皱眉。
不管怎么看,这颗脑袋还是像砖头啊。
第69章 手滑
“箜篌。”
箜篌准备回院子时,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站在离箜篌五步开外的地方。
见桓宗身上的衣服穿得工工整整,发丝未乱,箜篌猜到他之前还没有躺下,“桓宗,你还没睡?”
“不困。”桓宗看了眼她披散在身后,散发着清香的青丝,“方才发生了什么?”
“双清真人的大徒弟跑到这边来了,就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的男人。”风把箜篌的头发吹得不断飞舞,她把头发往后面一扒拉,但是刚松开手,头发又被吹飞了起来。
一只手递到她面前,这只手白皙干净,修长的指尖还放着一条素银缎带,缎带上加持了符纹,在黑夜中流光溢彩。
箜篌抬头看他。
桓宗把缎带放到她手里:“用这个扎起来。”
“谢谢。”很多人都拒绝不了漂亮的东西,箜篌也一样。用缎带在头发后面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箜篌转过身让桓宗看了看,“好看么?”
缎带在她的发间,青丝像是染上了月光,连黑夜都变得美好起来。
“好看。”桓宗收回视线,把她脸颊旁的碎发,理到她的耳后。无意识做完这个动作,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把手背在了身后,似乎与箜篌在一起,他总会莫名其妙做出一些登徒浪子才会干的事。
实在是太失礼了。
箜篌在被徐枫弄脏的衣服上,用了两个清洁术,让衣服看起来清洁如初:“被徐枫这么一闹,我也有些睡不着了,要不我陪你坐会儿。”
“天上的星星很好。”桓宗突然开口。
“啊?”箜篌不解。
桓宗抛出一叶玉舟,飞身进入玉舟,弯腰对箜篌伸手道:“来。”
箜篌笑:“哪用得着你拉。”说完,翻身便跃上了船头。桓宗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转身对她道,“坐稳。”
玉舟急速上升,箜篌趴在船舷边,看着变得越来越小的元吉门,从收纳袋里掏出两包吃食,分给了桓宗一包,看星星看月亮聊天都要有吃的才好。
把一盏夜明灯放到玉舟中央,桓宗盘腿坐下,捧着吃食却没有动。云雾缭绕在他们身边,箜篌仰头看着天上,那里繁星点点,成了夜色中最好的点缀。
“也不知秘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打开。”披帛在身后飞舞,明明应该是仙气飘飘的画面,但是低头吃东西的箜篌却把仙气儿破坏殆尽。
“应该在两日后的午时,东南方向。”桓宗看向东南方向,眼中不喜不怒。
“你怎么知道的?”箜篌惊讶地看着桓宗。
“我对掐算之术略知一二。”桓宗知道箜篌不擅长掐算,所以并没有说得太过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