顼婳追了两步,有心问个明白,又担心问得太明白。以天衢子的修为,不可能因为一点刺激就鼻血横流。
顼婳抓起一套弟子服,低头看到鞋面上的红痕,真是啼笑皆非。孤寡了千年的老男人,真是惹不起,惹不起啊。她说:“神魔之息,你说他该不会从来没碰过女人吧?”
神魔之息已经从二人的愚蠢中产生了优越感,此时高傲一哼。
顼婳摇头感叹:“他又不是佛修,阴阳院练功好像也不需要童子身啊。可怕,真是可怕。我以为不动菩提这样的佛修才憋得厉害呢。没想到……”她啧啧两声,摇着头出去找地儿洗澡。
飞镜湖是个不错的地方,她看好多时了。
第二天,斋心岩学堂课程照旧。
顼婳瘦太多,衣服不合身了,她先去换弟子服。结果九渊仙宗外门弟子换弟子服还要加钱……
顼婳没好气:“记在……”若是以往,她毫不犹豫就会记在天衢子身上。可是今天……她顿了顿,继续道:“记在净无泥账上!”
老匹夫有点奇怪,还是不要招惹了。
等换了衣服,她刚进学堂,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顼婳莫名其妙,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洗干净啊?看见向盲在第一排占了座,她立刻举步过去。
向盲一脸狐疑:“你……”
顼婳挑眉:“我你不认识啊?”
声音倒是熟,周围立刻响起吸气声,向盲吃惊道:“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顼婳没好气地坐下来,旁边唐恪虽然还有些呆呆的,但也把手里灵饮递给了她。顼婳接过来啜上一口,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然而不一会儿,大执事净无泥就进来:“上面有命令,今天实践,拿好护身符,按顺序跟我走。”他看了一眼顼婳,也很是诧异。
顼婳自己解释:“减肥了减肥了。”
净无泥随口说:“医宗的药?别又记我账上了吧?他们的丹药贵得吓死人。”
唐恪立刻说:“记在我账上好了。”
向盲紧跟着道:“从我账上划。”
还挺吃香。净无泥倒也没这么小气,他先生当久了,就是喜欢哼哼。当下说:“好了,走吧走吧,外出实践。”
顼婳莫名其妙——你们教了些什么就实践啊?真要遇到什么妖魔鬼怪的,你这窝外门弟子是准备去肉包子打狗啊?
可是一出学堂,她顿时有些不自在——天衢子居然在!
奚掌院昨晚落跑之后,越想越觉得此举有损颜面。临阵脱逃,岂是大丈夫所为啊?!有心要再找她,却是说错做错得太多,不知如何开口。可就算他窘迫尴尬,他也知道总不应毫无表示。
顼婳与他目光一触,两人都飞快地转移开去。天衢子面色冷凝,低声道:“走吧。”
有他在,九位执事便只跟来了一个净无泥。顼婳与净无泥并肩而行,净无泥比她更不安——上一任外门弟子,只在卒业时远远见过掌院一面。
这一任……掌院都快成任教执事了。
天衢子带着一众外门弟子出了融天山。玉蓝藻倒是看见了,还觉得颇为怪异——这一届的外门弟子,成长这么快吗?
这次的任务,是交趾山,村民来报称当地有“山神”作祟。
一众外门弟子刚到,山下已有村民叩拜求救。净无泥看了一眼天衡子,觉得他虽然跟来,但肯定不会理会这些事。果然天衢子向他一点头,他上前扶起村民,了解情况。
诸弟子都上前打听,顼婳落在众人之后,她不用上前。若是以前,她可能觉得这就是天衢子吃饱了撑的。但是经过昨夜的事情以后,两个人之间突然不一样了。
她抬头扫了一眼天衢子,见他目光炽热,不由又侧过头去。天衢子缓步行来,看似随意,实则一步千钧。
进一步深渊,退一步终身惦念。
而行至她身边,却又无话可说。周而复始地尴尬沉默。
当然有弟子注意他,更有人偷偷打量顼婳。但见二人身姿笔直,虽然并肩而立,目光却各自追逐飞鸟流云,连眼神都不曾交汇。正直得不能再正直。
再闲的人,也找不到契机揣测。
净无泥前来回禀异事经过,称前些日子山神庙中神像突然显灵,应了樵夫李二所求。李二在山中挖得千年老参,得了好大一笔横财。
村里人羡慕不已,纷纷上山磕头许愿。
他们许的愿望,确实一一实现了。然而一个月后,李二突然上吊死了。随后,第二个许愿的人也上了吊。接下来,村子里就没有安稳过。
许愿的人达成了愿望,却纷纷上吊自尽了。
众人恐慌,终于是向阴阳院求救来了。
天衢子闻言只是道:“惯例行事。”净无泥立刻派一部分弟子前去核对证言、细验伤口,另一部分入山实地堪查。
顼婳自然是入山那一拨。毕竟入山的危险性肯定远高于核对证言。
少年人个个满腔热情,只有顼婳端着一杯灵饮,有些心不在焉。
大家都向山神庙而去,她便向上攀行,一路抵达山顶。身后苦竹清气飘飘浮浮,天衢子一言不发,却不知何时随她而来。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这……怎么有点不对啊!
风过林语,顼婳没有回头,然他环佩之声入耳,竟是也有一丝心乱了。她勉强笑道:“奚掌院有话要说?”
天衢子微滞,有话,却不知如何说。
顼婳想要遮过这一丝尴尬,她是想跟九渊掌院搞好关系来着,但不是这种关系啊。她说:“山谷那边可见怨气升腾,看来是有横死之人作祟。此事不难,掌院若是事物繁忙,大可先回。有我掠阵,可以放心。”
然而天衢子并不接受她的体贴,只是回了一句:“近几日颇有闲暇,并无他事。”
顼婳无力——你这个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她只有答:“哦……哦。”
又无话可说了。这小树林里,跟一个孤寡千年的老男人尴尬沉默,可大大不妙。野戏文里男男女女在这种场景中发生的事都太重口,她寒毛倒竖,那就聊聊万能的天气风景吧!
顼婳眺望四周:“今日天气晴好,倒真是个攀山出游的日子。”
天衢子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以傀首修为,攀山还惧雨雪?”
当然不惧,老子这不是无话可说吗?!顼婳不想再跟他说话了:“谷中怨气浓厚,我去看看。”然而她刚一动,天衢子立即跟上。
顼婳实在是不想跟他没话找话,于是道:“以本座修为,也不惧区区山妖怨魂。不敢劳烦奚掌院跟随相护。”
他却是道:“无妨,我也有心过去看看。”
……
山谷看似不远,其实却不近。天衢子说是想过去,然而却不御剑,也不肯施法快行。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爬山涉渠。
顼婳手里灵饮喝完了,她把瓶子随手一扔,冷不妨身后,天衢子又递过了一瓶过来。顼婳微怔,天衢子目光不看她,似是有意解释昨晚尴尬,他轻声道:“最近试炼新的术法,身体难免异常,昨夜失态,还请傀首不要放在心上。”
顼婳只得接过灵饮,心下更为诧异,分不清此话真假。以你的修为,若是修炼术法到鼻血横流的地步,怕不是失态,这是要走火入魔了好吧?
讲真,若说天衢子对她有意,只怕顼婳连一个字都不相信。从初见至今,他哪根头发像是对自己有意思的样子?
所以他这般解释,虽然颇多疑窦,她却略略表示了一下关心。她说:“魔傀体质,向来擅于平衡仙魔之气。若掌院身体不适,本座说不定可以相助一二。”
天衢子刚要推拒,神魔之息在他神识中道:“答应啊答应啊!!”天衢子皱眉,神魔之息快活得转圈圈,“能秀背和胸!!”
天衢子对此举甚为鄙薄,然后他面色微红,说:“也好,那便有劳傀首。”
顼婳很乐意卖这个人情,二人行至林深处,天衢子心跳若擂鼓。犹豫半晌,终于缓缓解了腰封。身后的人出于礼貌,并未注目。他解下外袍,又褪下上衣,端坐于地。
这老匹夫身材还不错。顼婳一双手贴上去,左手滚烫,右手冰寒入骨。天衢子一颗心疯狂跳动,几乎要将胸膛捶破。
顼婳以两个时辰为他引导魔息,可他体内干干净净,并无丝毫魔息停留。而且经脉畅通,更无任何滞涩不通之兆。
她莫名其妙,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人声渐近:“纪婳!你跑到哪里去了?”
声音嘈杂,竟是净无泥等人在四处寻她。
天衢子也是意外,二人这一番出来,没有注意时辰。他匆匆穿衣,然而净无泥等人本身也是修士,此时情急之中,行走可不慢。
这要是整个外门弟子闯进来,看见她和天衢子一身是汗,而天衢子腰封未系,衣袍凌乱……小树林的故事果然重口!
“奚掌院,失礼了。”为了大家的名节,顼婳低声告罪,话音刚落,一脚踹过去。天衢子猝不及防,身子一歪,栽进了沟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桑中契》明天入v哈,明天傀首要察觉到掌院的心思了,更新时间也临时提前到上午8:30。渣一像个旷课一年,回来就面临大考的小学生,暗搓搓地心焦,真是慌得一逼,求保护。
雪上加霜的是今天是渣一生日,又老了一岁,暴风哭。
感谢:牛牛超人 Nana 小可爱的手榴弹
感谢 Yc ceylon 影一围 我没有犬牙 Carol 闰土的猹 ceylon 一十一睿 同学们的地雷。
爱大家。
☆、第19章 自作多情
第十九章:自作多情
顼婳抖抖衣衫走出去, 外面向盲最先迎上来,一脸焦急:“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声不吭自己乱走?”
唐恪紧随其后:“我担心死了,还以为你被妖物侵扰了。”
顼婳淡笑道:“行至此地小睡了一会儿,倒累得你们担心。小小妖物不足为惧,你们可寻到根源?”
奚掌院人在沟中,身边是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的淤泥荒草。
耳畔听得她的声音,端的是温朗如月。说话的男声他知道——向家堡向公子,百巧堂的唐小公子。才认识多久, 已经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关心。
而她是不是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 才会客气地左一声劳烦掌院,右一句本座失礼?
林外向盲道:“事情已有眉目,不过你要小心, 大执事很生气。”
顼婳点点头,其实不用他说, 她迎面就碰上了暴怒的净无泥。净无泥找了她半天, 早已心头冒火, 这时候怒道:“纪婳!我吩咐你做什么?你单独行动, 可有考虑过其他同门?因你一人耽误大家时间,你如何解释?”
顼婳哪会把他这几个问题看在眼里,一句话就解释了:“奚掌院让我上来看看。没来得及请示您, 是我不对。”
净无泥立刻变成了哑巴。天衢子的吩咐, 自是不必向他请示。
沟里, 天衢子莫名多了几分耐性, 对于顼婳拿他当挡箭牌的行为, 显然十分受用。
净无泥脸上红白交替,半晌问:“那你可有发现?”
顼婳领头往前走——毕竟也不能让奚掌院在沟里蹲太久不是。她说:“你们查到了什么?”
向盲倒是立刻说:“我们去山神庙看了,那神像十分正常……”一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直到人声渐悄,天衢子默默从沟里跳上来,摘去衣上草叶,清理外袍污垢。
没有人询问他去了哪里,毕竟掌院的行踪,是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的。
村民们听闻仙长们过来帮他们“收妖”,早已纷纷赶来观望。净无泥身为执事,按理只能在危险的时候出手,其他时候均是旁观。
但是这次带来的外门弟子,课都没上几堂,他实在是不明白掌院为什么会安排他们出来实践。所以面对村民,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顼婳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