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非常清楚,清楚得可以回忆起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么可能连自己做过手术的事都忘记了呢?
叶先生回到家,越下越害怕,被这吓出了一身冷汗,晚上也不敢睡觉了。
出事后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老伴早就离婚了,儿子女儿不在身边,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现代社会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以前他是一个无神论者,对这一类事情该如何处理更没有相关经验。
害怕,恐惧。
他只能四处找人打听,还专门打电话回老家,问了那边的老人。最后在别人推荐下,请了一位巫婆给他作法。
结果不成想,喝了那人给的脏东西,伤口真的发炎了。
那几天他躺在床上,
大约在一星期后,又是一个早晨,他发现刚刚愈合起来的伤口,再次被拆开重缝了。
这次伤口处特别疼,让他几乎站不起来。
他忍无可忍,哭着给两个孩子打了电话。
儿子生气道:“你生什么病了啊?做手术都不告诉我们!”
叶先生百口莫辩:“我没有啊!”
“没有怎么会这样?你别跟我说是鬼啊!你疯了吧?”
叶先生拉开柜子,发苦道:“我的病历卡在这里,不信那么自己看,我真的没有啊。还有我昨天一直在家,你问问邻居,我到底有没有去医院!”
儿子将信将疑去找人查证,发现竟然是真的。
这下慌神的从一个变成了一家。
儿子觉得既然真有闹鬼,那肯定会有靠谱的道士。可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旅游景区的那些,一看就是骗人的。于是思前想后,把事情发到网上进行求助。
帖子出来没多久,就被管理员以宣传封建迷信为由,封账号封IP。
紧跟着叶先生报警,但这让警察怎么立案?接线的小姐姐觉得他们纯属整蛊,没有理会。
随着时间流逝,叶先生惴惴不安。
再这样被吓两次,他真是死的心都有。
但是很快,第三次剖腹缝线又来了。
儿子女儿根本不敢陪在他身边,两人自己有家庭,要上班,要照顾孩子,重要的是自己也怕鬼怕死。
在第三次出事以后,惊骇之余,他们主动远离了。
家里只剩下一个需要照顾的老人。还好他平时有一定储蓄,家里房子还没卖,自己请了一个看护,这才支撑下来。
人在濒死的时候总能爆发出强烈的求胜欲。叶先生再次爬起来,在网上发帖,重金求靠谱的和尚跟道士。
他想起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孔溯下降头事件,就在微博发完后,顺手@了她。
这一次的帖子和文本,还是被删了,但在删除之前,孔溯竟然真的转发了。于是事情成功扩散出去。
江风听到这里嘴角微抽。孔溯这人闲得这么蛋疼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宗策第一次出现,是附体的不是本人
第68章 医二
江风等人看到叶先生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昨天晚上,又经历了新一次的手术。
护工见他们过来,主动起身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叶先生努力仰起头,虚弱问道:“你们真的是道士吗?”
褚玄良点头,将手伸进怀里准备拿出道士证,被江风按住。
说真的,就一个普通人的感觉来说,道士拿出所谓的道士证,感觉更像是卖假证的。
江风说:“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情况。”
“你们问吧。”他的声音像是用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费劲的喘息,和偏低的音调:“但是我已经没多少钱了。”
褚玄良说:“这件事情危害社会秩序,道门协会不能袖手旁观,我们是主动插手,不会收钱。如果你是无关受害人,还能得到一定补偿。”
叶先生应该被骗过很多次,但依旧不放弃希望,闻言只是眼泪连连,点点头却说不出话。
褚玄良掏出录音笔,点开开关,问道:“最近有去过什么地方,碰到过什么脏东西吗?”
叶先生:“没有。是医院,我从医院回来后不久就这样了。不是说医院阴气重,鬼多吗?而且这是开刀缝合啊,除了医院还有什么地方吗?咳咳……”
“您先冷静一点,我只是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这世界上巧合是很难说的。”褚玄良继续问,“你的腹部,是只进行了开刀手术吗?除了刀疤,内部器官有没有出现异常?”
叶先生摇头:“没有。我去医院拍片,医生说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只有肚子被割了一刀,要我好好保养。”
褚玄良:“那你之前住院的时候,有碰到什么灵异事件吗?疑似的也可以。或者说,有听过别人说过类似的传闻?”
叶先生虚弱吐出一口气:“没有。”
褚玄良颔首,拿出一个折叠好的符箓,先塞到他枕头底下。
叶先生趁机抓住他的手,紧紧扣住,问道:“道观真的有用吗?这个符怎么买啊?我撞见这种事情以后,还去过道观,去过寺庙,可是都没用啊。”
褚玄良垂下视线,从他腹部扫过。
他没有在伤口上看见任何阴气,即便去道观,的确收效甚微。
医院那么多人,他出院这么久了,那鬼东西还跟着他,一般来讲,是跟他有密切联系的。
褚玄良安抚道:“符箓你可以去道观买,我可以把名片给你。另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明白吗?”
叶先生点头。
褚玄良:“你在住院的时候,有没有得罪哪个医生,或者觉得哪个医生有异常?”
叶先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那是我出院以后的事情了,但肯定跟他有关!就是急症室的赵医生,我听说他自杀了。”
褚玄良:“什么时候?”
叶先生:“一个多月前?对!就是我第一次被剖腹的时候!”
他说话太过激动,把自己给呛住了。脸色急速飙红,疯狂地咳嗽。
褚玄良等他缓过劲来,出声问:“那他为什么要自杀?”
“艾滋病吧。”
叶先生现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褚玄良将耳朵靠过去,才听清他说:“他在做手术的时候被病人感染了,然后就自杀了。当时我已经出院所以也不知道,是以前认识的病友告诉我的。”
褚玄良:“那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叶先生闭上眼睛:“其实没什么大关系。那时候我摔伤住院,就是他给我做的手术。之后我转去别的科门,就没什么交集了。”
褚玄良将名字记下,就关掉录音笔。
他看叶先生状态不好,也不乐意配合了,只能问到这里。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三人重新动身,去往市三院。
三院是A市有名的三甲医院,在外科上尤为出色。
此时大厅里人来人往,各个护士行色匆匆,忙得脚不沾地。
叶警官掏出证件,找了个看起来年轻的小护士配合调查。
“他是自杀。”
被他们拦在杂物间边的护士用手遮掩着悄悄道,“赵医生在手术室里,用手术刀刺进了自己的肚子……我说切腹不是日本人谢罪的死法吗?他为什么要在手术室里自杀啊?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好可怜啊。这件事情,医院下令不准再说的。”
褚玄良捏着录音笔,不动声色。
自杀的人一般会成为地缚灵,不能离开手术室。但将手术刀刺进自己的肚子,这死因听起来跟叶先生好像又有点关系。
也可能是巧合。
叶警官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他死前有什么异样情绪吗?或者想自杀的倾向。”
“看不出来呢。”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医生平时性格比较内敛吧,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但是得了这种病,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反正如果我因为救治病人感染了HIV,我心态平和不了。想想,以后不能生孩子,伴侣也会跟你分手,出门要受到歧视,找不到任何工作,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下半辈子怎么过啊?这落差,正常人都转换不来吧?”
叶警官咋舌两声,接着问:“他平时为人怎么样?是小气,喜欢记仇,还是怎么的?负面吗?”
小护士摇头:“不是,赵医生人挺好的。负责,认真,技术高超。虽然总是喜欢板着个脸,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起码,是个合格的医生。艾滋病患者的外科手术,不是什么医生都敢做的,这上了手术台,是拿命在搏啊。”
“‘但你觉得?’”旁听的江风插嘴道,“也就是说,别人不这么觉得?”
小护士闭上嘴巴,摇了摇头说:“你们去问主任吧。他就在最前面走到头的办公室里。我还要去给病人量体温呢,先走了。”
她抱住手里的文件,背部贴着墙,从叶警官面前溜出去,小跑着进了一个病房。
“这什么情况?”叶警官摸着下巴道,“自杀就自杀呗,有什么好不能说的?这赵医生如果真是为了病人做手术而感染HIV最后不堪自杀,医院怎么的也应该尽尽人道主义,为他宣扬一下吧?”
褚玄良:“不然想怎么样?追封谥号?吓跑一群学医的年轻学生?”
叶警官说:“做道士不要这么抠。有关部门还给发个小锦旗,写篇小报道呢。人为民捐躯,表扬一下总是要的。”
褚玄良不得不赞同他的话。
三人再次去找护士说的那个主任医生。
指明了在走道的尽头处,这个还挺好找的。江风驻足,科室外面挂的名字是“孙熠”。
叶警官率先敲门走进去。
里面的人头也不回道:“出去。”
叶警官:“警察,来问点事情。”
孙熠不说话了,但也不招待。对着电脑按动鼠标和键盘,似乎很忙。
三人都进来,反手合上门。
叶警官自发地坐到旁边的小圆凳上,半边身体趴着桌子,问道:“赵医生是怎么感染HIV病毒的?”
孙熠戴着一副眼镜,神色冷冰冰。闻言终于抬了下头,声调平坦道:“外科医生,还有急症室的医生,经常要做手术拿刀,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的手术刀非常锋利,可以说削铁如泥,割下去的时候,戴医用手套是没有用的。所以受伤这种事情无可避免。而且手术中难免会出现各种意外,打针的时候一下子没按住,也会被暴露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他拿过桌上的表格,在上面唰唰签字:“做医生的就是这么危险,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我们的工作。只能说他命不好。他最可惜的,是做了一辈子医生,最后也算是死在手术台上,却要被人看不起。”
江风:“他为什么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