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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冥后像广场,有一群上了年纪的鬼,排列整齐,动作一致地,在跳广场舞。
“哔哩吧啦哔哩吧啦吧啦哔哔吧……”
扩音设备播放的旋律节奏感非常强,很多路过的鬼听见后,忍不住过去动起来扭两把。
设备旁边有个小台,上面站着领舞者,她穿着大红色皮衣,亮黄色喇叭裤,高跟中筒靴,一头方便面式的烫发,在一群广场舞参与者中,是绝对的焦点人物。
一段劲歌热舞之后,旋律暂停了,领舞者拍着手呼吁大家:“今天到此为止,都回家做饭吧!”
鬼们积极响应,三三五五离去,热闹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
领舞者坐在小台擦汗,换上平底鞋,无意看了眼旁边,惊喜:“柔柔?什么时候来的?”
张活柔走过去问:“爸在家?”
“是呢,我现在就回去,你今晚留这里吃饭吗?等会路过超市给你去买菜花。”领舞者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自言自语:“我给你爸打个电话,叫他多做米饭……”
“妈。”张活柔喊了声。
张母边打电话边应声:“啊?”
张活柔把她的手机拿过去,挂了线,说:“我回去再吃。”
“哦,那下次吧。”张母说,“对了,前两天碰见政务司的人,说你给一只女鬼办了阳间居住证?”
张活柔:“嗯,找个帮手,免得老自己一个人。”
张母听了这话,叹气,拉着女儿坐到小台上,语重心长说:“柔柔,这几年辛苦你了,一边东奔西跑攒钱,一边兼顾学业,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找个帮手是好事,妈支持你。”
张母望向广场正中,那边有一座高达十丈的冥后立像,像身由白玉雕成,精工细啄,栩栩如生,被称为绝世容颜的脸温和地笑看众生。
看着看着,张母不由得又叹气:“我们家这个债啊,真是莫名其妙倒霉催来的!”
张父张母曾是风水师,靠帮人看风水,做做趋吉避凶的法事来糊口。
不过他们属于半桶水的水平,平时以三分哄三分骗加四分运气行走江湖。结果某次摊上大事,帮一户主看宅时遇上真正的猛鬼,被害至死。
他俩来到冥界,张口就说要见冥王。
冥王那时恰巧无聊,需要找点乐子来打发时间,于是在冥王殿接见了张父张母。
张父张母宣称自己的祖上与冥王有八分一的血缘关系,求冥王看在“一场亲戚”的份上,放他们还阳,因为家里还有未成年的女儿需要他们抚养。
冥王闲的,叫鬼差去查族谱,一查查了三天,还真给张父张母查出那么一丢丢裙带关系来。
之不过,那个关系是个大坑——
张父张母的祖祖祖上,竟是当年与冥王抢老婆的表表表弟,还借了冥王五万冥币,没还!
冥王拍案而起,要追讨当年的债。
张父张母目瞪口呆,又连忙东拉西扯想与那个坑爹的祖上撇清关系。
如果只是欠钱,冥王随时可免,毕竟那是陈年旧事,区区五万冥币也不足挂齿。
偏偏对方的祖祖祖上是当年的情敌,不见犹自可,一见火遮眼,冥王咽不下那口气,要追究到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加上自己作死在先,又身在冥界,张父张母不得不认命。
然而,当年的五万冥币,到他们这一代,已飙值至500亿冥币!而且冥王下令,若不还清,十八层地狱,三十六种酷刑,随时侍候!
张父张母闻言后,卒!
第14章
整整500亿冥币,折合阳币5千万,对本来只是小康家庭的张家来说,除非中了彩/票,不然想还清,等做梦去吧。
何况张父张母已经身死,被以“愚弄冥王”的罪名收押在牢,出于父债子还的原则,这债项自自然然落到他们的女儿张活柔头上。
冥王本人在意的不过是一口气,而不是这笔欠了几万年的债,他大笔一挥,将债项纳入国库,归由财政司管辖。
是以,担任财政司司长的三太子阎冽,拿到记录张家欠债的卷宗,负责执行追债讨债,成为张家的头号债主。
在牢里的张父张母两天三回地抱头痛哭,一边抱怨倒霉,一边替女儿忧心。
谁知吃了几天牢饭之后,对他们呼呼喝喝的牢卒忽然转性,恭恭敬敬地打开牢门,欢送他们出狱。
张父张母不明所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一步都不敢迈出牢门。
后来他们被接到三太子府,才得知女儿正在跟三殿下谈恋爱??!!
三殿下向冥王说理,欠债当然要还,也需要时间去还,但能不能免去张父张母的牢狱之灾?毕竟他们的牢狱罪名全因冥王心情而定,再者他们很有可能会是冥界的未来亲家。
三殿下完美地继承了冥后的绝世容颜,冥王最疼爱这个儿子,准了。
于是乎,张父张母得以在冥界自由活动。
他们原本打算在冥界做些小买卖,能挣一千是一千,帮补女儿。他们的看家本领——“看风水”,在冥界无用武之地,他们唯有改行,一会开小食肆,一会开服装店,一会来个杂货店,可到头来,全部亏本。
张活柔那时与阎冽热恋,每天过着心花怒放的日子,看什么都舒心顺眼,做什么都觉得没难度,她豪爽地说:“行了,你们人都死了,就好好享福吧,还债的事,我来搞定!”
张父张母听了倍儿感动,瞧瞧,女儿懂事了,他们死得冥目!
女儿与阎冽恋爱后,在冥界备受恭敬,平日再凶神恶煞的鬼差一见到她,温和得像绅士一般,有礼和善。
张父张母在冥界也颇受优待,比如他们居住的楼阁,是阎冽私人赠送的,他们要做生意,办手续的速度比别鬼都快,其他鬼见了他们,无不客气又欣羡。
这样的舒服日子过久了,容易习以为常,然后飘飘然。
某日张母无意说了句:“柔柔,三殿下这么关照我们,说不定那笔欠款,他也能有办法。”
女儿听了之后没出声,张母也就没放心上。不料过了几天,女儿毫无预兆地要求阎冽给开后门。结果不仅后门没走成,女儿与阎冽还因此闹分手了!
这件事在冥界鬼尽皆知,张父张母一边责问女儿为什么做事这么鲁莽,一边提心吊胆。阎冽与女儿分手了,哪会再给他们撑腰?如此一来,冥王会不会把他们逮回去坐牢?
徨徨不安了一段时间,张父张母发现除了女儿把长发变成短发之外,其余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女儿恢复单身后,绞尽脑汁去研究赚钱的法子,可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女孩,父母又没有什么经商头脑可遗传,能想出什么发财大计?
最后女儿只好找堂哥张活刚帮忙。
堂哥经营了一家叫“刚刚”的房屋中介,生意不好不坏,叔叔婶婶过身后,他时常关照堂妹。
堂妹问他有什么法子能赚许多许多钱时,他反问:“‘许多’的定义是?”
张活柔举起五只手指:“5亿。”
张活刚哈哈哈的:“你说的是冥币吧?”
张活柔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他依旧哈哈哈的,不信。张活柔带他走了一趟冥界,他信了,也被吓得高烧了半个月。
当时“刚刚”有一套房源,快半年了都卖不动,因为每次去看房,房里的环境都阴深深的,有怪声,有怪影,甚至有怪事。诡异得,不光买家看房客,就连张活刚这种当中介的,都不敢逗留,更何况买?
户主没办法,不得不降价转让,降到比市场价少了一半有多,张活刚好奇了,百般打听原因,户主这才道出真相——原来那房子出过人命,是凶宅,里面八成有鬼。
张活刚暗里打寒颤,呵呵地敷衍会尽力推销。
户主当真话去听,天天追着他问。
某天张活柔恰巧在场,张活刚应酬完户主,对她吐槽:“我去!有鬼的凶宅谁敢住?我要是帮他卖出去,这么缺德,肯定折寿!”
张活柔问:“有鬼的凶宅很可怕吗?”
张活刚斜眼她,认为她在说废话。可转念一想,等等,这堂妹不时出入冥界,见鬼多过见人,还跟鬼谈过恋爱……
张活刚越想越感觉了不得,他好像一不小心摸出一条很有戏的发财大计!
他将计划写成PPT,找堂妹一起研究:“你去找鬼谈判,把他劝退,我来负责卖房,赚中间差价!”
张活柔举手赞成!
然而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张活柔第一次接手任务,别说谈判了,她连鬼影都看不见,只有被鬼耍的份。那些鬼跟冥界的很不一样,完全是流氓地痞乃至恶霸的德性,蛮不讲理,无法无天,凶残无比。
阳间居然有这样的鬼在作威作福,张活柔怒了,找阎冽要求他提供援助,以便她替天行道。
那时是她与阎冽分手三个月后第一次见面,一如既往白衣银发的阎冽,端着茶杯看了她半天,不喝茶也不哼声,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张活柔催他:“快给个话!”
阎冽放下茶杯,凉凉浅笑:“你这是要替天行道,还是想趁机倒卖房产赚钱?”
张活柔皱紧眉瞪他:“我趁机赚钱又怎了?赚到的钱不都是给你吗?!”
阎冽轻挑白眉,又看了她片刻,答应了。
半个月后,他给了她一把桃木剑,和几种符纸,再手把手跟她讲解和练习如何使用。
张活柔客套地道谢,阎冽说:“不用谢,收费的。”
张活柔:“……”
有了武器,张活柔再次杀上那户凶宅。她按照阎冽教的方法,一步步操作,虽然有点笨拙,还受了伤,但磕磕碰碰地总算把凶宅内的鬼“请”走了。
事后张活刚半信半疑,他再去查看那户房子,惊喜地发现房子给人的体感好了不少。他联系新旧买家看房,幸运地不出半个月,房子顺利卖出去了,他的“刚刚”中介从中赚了一百多万的差额!
张活柔和张活刚高兴坏了,五五分账后去吃了一顿生猛的海鲜庆祝。俩人还喝了酒,醉熏熏地唱着歌回刚刚房屋中介,却见一身白衣一头银发的阎冽本尊,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的电脑后。
他扫了眼张活柔额头上绑着的绷带,说:“受了伤还吃海鲜,真是百无禁忌。”
张活柔一张脸都醉红了,嚷嚷:“我们赚钱了,我乐意!”
话刚说完,她身子发软,眼皮沉重地闭上,整个人醉倒下去了。一张办公椅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准确无误地将她接住。
阎冽的目光转向张活刚。
张活刚自看到他就莫名的慌张与恐惧,不敢乱动。
这位堂妹的前任,长相出奇的英俊,可他并不是人,他是鬼!还是鬼中太子!他的气场不怒而威,身上有一股自冥界而来的肃冷,站在距他不到两米之远的张活刚,感觉快要被冻住!
“堂哥,是吧?”阎冽颇为客气地唤了声。
“是是。”张活刚不敢不应。
阎冽极浅地笑了笑,平和地问:“你知道活柔家欠冥界钱吗?”
张活刚拼命点头:“知道知道!”
阎冽:“知道她拿的武器是我给的吗?”
张活刚:“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