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今天这些事情以后他也知道殷云扶是很厉害的玄学大师,肯定不差他这一口饭,也不是很差他的关照。
没想到殷云扶这一次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他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丝笑容,“行,等着,这些事儿很快就能解决。”
殷云扶笑了笑没说什么,和陈南道了再见就挂掉了电话。
她收起手机,手掌缓缓抚过笔记本的页面,继续往下看。
2012年5月23日:我以为我是一个疯子,没想到张玄静比我更像一个疯子。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可是张玄静当时所做的才叫恶魔,才叫屠杀,当时的世界是怎样一片尸山血海……
2012年7月18日:秘密就掩埋在川九市。
她皱着眉头,秘密就掩埋在川九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秘密是什么?掩埋在川九市的哪里?
难道是破元观吗?
再往后翻。
2013年2月8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页的内容和第一页重合了,写满了对不起。
但这一次的对不起自己显得那样潦草,又很用力,每一笔几乎都要戳破纸张,印到后面那页上去。
原本已经睡着的池国智忽然扭过头来,“掌门是在查宁雨瞳的死吗?”
殷云扶闻言愣了一下,合上了笔记本,“对,怎么了?”
池国智憨憨地道,“我之前就听说过这件事情,来之前我又特意仔细打听过,当然这些消息也不一定准确。”
殷云扶坐直了身体,“您有空吗?可以给我讲讲吗?”
池国智闻言精神一震,立刻说,“当然可以。”
虽然孩子不争气,但幸好他有个好爸爸,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充分。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在1995年。”
殷云扶点头,这个时间和笔记本上记录的时间合上了,当时莫恒开始试验是在1996年。
“是意外死亡吗?”
“不,就是生病。据我所知,当时宁雨瞳应该是生了肝癌一类的重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声音压得很低,不过还是吵醒了席思敏和池烨霖两个人。
两个人一脸困意地看着池国智。
听到这边的时候,席思敏精神打起来了,好奇地问池国智,“没做手术吗?”
池国智摇了摇头,“当时她得的是肝癌中期,还不至于死掉,家属心里估计也存着一丝希望,到处求医。可就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这类疾病的死亡率还是很高的。你也知道当时的医疗条件,患上这种疾病,基本上就不可能有什么活路了。”
席思敏和池烨霖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死的。
这种死法在整件事情里显得过于正常了,正常到有些无奈。
池国智低声讲述着,“当时华国经济才刚刚起步,国内的医疗水平和国外的还有一定差距。欧美和大和国等各个国家都有许多个专门针对癌症的医疗科研机构,这些机构中也有不少成果出现。”
席思敏点头, “我也看过这方面的资料,有一些项目治疗癌症的效果很好,虽然不能完全治愈,可是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延长病人的生命。”
人类在面对这些绝症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没错,如今这一块疾病已经获得了极大的突破,只要不是情况太糟糕基本上是可以控制的。没有得过这种病的人,经常会以为可怕的是疾病本身,但实际上往往是疾病带来的后续影响。此类疾病的死亡率却居高不下,往往不是当今的科技达不到,而是因为大家治不起。”
席思敏眉头一蹙,“嗯……”她忍了忍,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一丝苦涩,“我曾经听说过在朋友的朋友身上的一个故事,那位朋友的朋友是一位年轻女人,她的丈夫患了肺癌,如果持续治疗的话其实病情是可以控制的,可是她的丈夫半夜里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说道这里,席思敏停顿了下来,轻咳了一声来掩盖声音的沙哑。
“因为没钱。”池国智倒是能够理解。
席思敏摇了摇头,“家里还有一些钱,还有一套房。他跳楼那一天和同房的病人曾经说过,这些钱花掉可以换来他几年的寿命,可是他又说他走之前总要为她们娘俩留下了一点东西。”
真正遇到了的时候可能会发现,生病不可怕,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病以后造成的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那些为自己受苦的亲人。
车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殷云扶忽然想起了笔记本里莫恒那几句没钱了。
那几页的记录几乎都在围绕着钱打转,看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惊讶于莫恒抛掉自己的底线开始倒卖文物这件事情。
但人最终的愿望就是活下去?莫恒的愿望就是宁雨瞳能活下去。
她皱起眉头,如果当时他才开始接触倒卖文物这一块,那么之前还没有接触这一块的他肯定没那么快能赚到钱。
所以当时很绝望。
席思敏意识到自己的跑题,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连忙又问,“后来呢?莫恒有想到办法吗?”
池国智点了点头,“当时真的让莫恒联系上了几家境外机构,但是这些机构提出来的合同全部都是要将宁雨瞳当成临床试验对象。”
席思敏叹了一口气,“就是这种试验对象都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够接触到联系上的。”
莫恒虽然没钱,但他还会外文,有这个渠道和能力去联系。
池国智也表示同意,“虽然这也算一个好消息,可是治疗对象和试验对象的待遇当然是不一样的,宁雨瞳被允许参与的试验项目全部都是很新的没有什么安全保障的项目,每一个都带着极大的风险。”
你无法知道她会遭遇什么。
不说每个项目可能带有的副作用和后遗症,就说治愈的可能是很小的。
“他找到了另外另外一家机构,这个机构有一个治疗肝癌的项目算是趋近于成熟,虽然还不能完全杀死癌细胞、治愈癌症病人,但它延长寿命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他将宁雨瞳送到了那家机构?”
“对。”池国智点头,“这是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一次治疗需要60万人民币左右,一个月一次。”
也就是说宁雨瞳如果侥幸不死一直治疗下去的话,一年的花费是720万人民币。
三年的话,就是2160万人民币。
当时国内的人均工资水平还维持在几百,城镇人口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和生活费收入分别为4839元和4377元,这笔钱对于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筹到的。
结果显而易见。
“他卖了房子。1995年到1996年正好是亚洲金融危机,国内房产行业濒临崩溃的时候。一直到1998年7月3日,政府开始救市,宣布全面终止福利分房。同时,住房分配货币化正式开始。也就是商品房的由来。莫恒卖房的时候正好是房价最便宜的时候,房价一平米几百就卖了,总共也就凑了几万块钱,连一次治疗费用都没凑齐。”
几个人基本上可以想见莫恒当时的困窘,可以说是屋漏偏风连阴雨,上天不给一点活路了。
“他弟弟不是很有钱吗?”殷云扶有些困惑地问道。
两兄弟看起来感情一般,但这一次的事件莫持全程都在,也不是一点都不管哥哥的样子。
莫持应该是一个大老板?就在昨天他不还在她店铺扶了200万的定金吗?
“当时两兄弟正好闹翻了。”池国智也感叹命运弄人,“莫持跑去了港城,莫恒根本不知道弟弟去了哪里,也没法联系。”
第136章 令人发指
而且当时莫持正处于积累财富的阶段,当时全球物价也都没涨这么狠,能够一年拿出一千多万现金的在整个华国都算是凤毛麟角了。
殷云扶垂下了眸子。
她活得太久了,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远离人这种生物。
当这种生物只是她的口粮的时候,生活一点都不难过;但是当和这种生物变成了朋友,有了感情,很多事情明明知道要发生,却依旧无法不痛苦。
车子中对话还在继续。
席思敏很好奇,“莫恒没有钱,然后呢?……”
“然后莫恒将宁雨瞳带回了国内进行化疗,又经历了一段时间。钱全部都花完了,能借的也全部都借遍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宁雨瞳自己提出来,和其中一个机构签订了试验合同。”
很多故事就是这样,好像给了一些希望,到最后却还是归于黑暗,没有丝毫惊喜。
“参与实验以后,宁雨瞳有了一些好转,时间不长,最后还是不行了。”
整个过程中只能看到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重大疾病的时候的无能为力。
官官听得似懂非懂,“所以这个人最后是死了吗?”
“是的。”池国智叹了一口气,“遇到这种事情就没办法。”
一个人不管多么困苦的时候,他都有一些希望。
生病再难受总有治愈的时候,欠了许多钱但也有吃饱饭满足的时候,学业不成但或许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真正擅长的东西。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拥有的时间花完了,不能贷款,不能讨价还价,就是一个人的结束。
死亡是生命的尽头,也是完整生命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也是最无奈的一部分。
官官皱了一记眉头,“那当人确实不如当僵尸哦。”
殷云扶无奈地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
官官懵懂回视殷云扶。
殷云扶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手机一闪,是陈南将宁雨瞳的资料发过来了。
她点开文件看了一下,资料里面描述的和池国智说的基本上一致,但资料里显得更冰冷一些。
死亡地点,花旗国FR科研所,死因:器官衰竭而死。
她翻着翻着,忽然翻到了一张手机短信息的记录,是照片拍下来的一个短讯息,具有年代感的黑灰小块屏幕上,一个页面只有一条讯息。
第一条是手机收到的短信:【三个小时以后,我就会出来陪你,不要担心。】
然后是手机发出去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
【已经超过快要超过五个小时了,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准时?】
【这一次不准时的时间有点长,天都黑了。】
【到晚饭时间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银耳粥。】
【……】
她一直往下翻了许久,有太多的照片资料,莫恒像是疯了一样不断地给宁雨瞳发着短信。
留意了一下短信发出来的时间,基本上是每隔三分钟一条。
殷云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时候宁雨瞳应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