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好一会,她整好衣服起身,推开房门。
门前庭中栽着一棵银杏树,正值夏暮,银杏叶尚未变黄,绿油油一片,随着微风拂动,荡起层层涟漪。
她瞧见了刘介。
刘介正坐在树底下的青石凳上,手里握着一盏白瓷杯。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年轻的身着道袍的男子。两个人不时交谈,皆是闲适。
那大约是他在上临城的朋友。烛芳一时间踯躅在原地,也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
倒是刘介侧眸看见了她。这回换成他朝她勾手指头。
真是天道好轮回,她禁不住发散想。
他们仿佛喝的是酒,烛芳坐过去后刘介并没有给她倒,只是把一盘枣子推到她面前。
“烛芳。”刘介简单地做了介绍,“那是青城掌门的三弟子,俗名唤钟离靖。”
石桌对面被介绍到的道袍男子没什么表情地朝她微微颔首算是表示。
烛芳抓住两个关键词,思考须臾只问出第一个来,“青城?青城山?”
“不错。”刘介笑着摩挲一会儿瓷杯,“是修道的地方,俗世都叫他们‘仙人’。”
修道者烛芳还算熟,毕竟天庭也有神仙是凡人经过修道飞升上来的。
“真厉害。”她望着道袍男子真心实意道。相比于天生神胎,凡人修道一途实则更为漫长艰辛。
那唤作“钟离靖”的道袍男子依旧表情起伏不大,“入俗世与入道皆是修行,各有选择而已,说不上厉害不厉害。”
虽烛芳的“厉害”不是他理解的意思,可她还是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追问一句,“那什么样的人才算厉害?”
钟离靖的视线就慢腾腾落在了刘介身上。烛芳随着他看过去,刘介正抿着酒,不见有什么异样。
“清明的人最厉害。”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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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把人送走,烛芳才反应过来,看向刘介,“方才那仙人在说你清明。”
刘介抓了一颗枣子,“哪有一直清明的人。都是时梦时醒罢了,能醒过来已是难得。”
烛芳觉得似懂非懂,正琢磨着,他已经把枣子贴到她额头上。沁凉感觉立刻将她的神思唤回。
“烛芳吃枣子就好。”他说着把枣子送到她唇畔,眉眼带笑。
烛芳这下也没空再想,嚼了几口青枣又记起来什么,“那仙人找你做什么?”
“给我送药。我的主药一直托的是青城山上一位长老炼制的。”
“竟然是这样,我还以为……”
刘介好笑地,“还以为什么?”
烛芳静了静,“他姓钟离。我,我以为他同你有什么亲缘关系。”
“烛芳猜的不错。”刘介云淡风轻地又抓起一颗枣子,“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烛芳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惊诧得不知该说什么话。
他继续,“大约十多年前,出游的路上有刺客袭击,我父亲为了保我而将他丢出去做诱饵。”
“那,后来呢?”
“后来他与狼群共同生活八年,才被如今的青城掌门带回去收做弟子。”
烛芳沉默良久,慨叹,“如今你们竟然能同坐一桌,倒也奇妙。”看着刘介,“他可知道这件事?你们后来是如何认识的?”
“知道。当年我来这上临城无意间结识的他,还是他引我上青城山求药的。得知身份又是后话。”
“你们都是清明的人。”她活学活用地夸赞。
刘介笑出声,枣子捏在手里一直没吃,老管事的声音便在这时从院外传来——
“公子,小筑外头来了一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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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芳见到小筑外头的情形时是惊奇的。
一队人马人数不过十数,华衣华服,气势非凡。领头坐在高马上的正是早晨才在街头见过的那梅裙女子,似是唤作温什么。
“温寻霜。”女子利落地翻身下马,站到刘介与烛芳二人所在的阶下,眉眼带傲,神采飞扬,“我见过你们,是同他一起的,他人呢?”
他,约莫指的是米酒。
刘介双手笼在袖中,一派气定神闲,“这位姑娘找我属下有何事?”
温寻霜眉毛一挑,“我早晨都说过了,我看上他了,翻了整个上临城也要把他找出来的!”
感情那不是胡话?烛芳沉默着,打量半晌台阶下的姑娘,打量出了点门道——
这米酒招惹来的既不是桃花,也不是梅花,而是一朵张牙舞爪的霸王花!
作者有话要说:
旅人倚征棹,薄暮起劳歌。
笑揽清溪月,清辉不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