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不要以为无人知晓,虚空中有注视你的眼睛,善恶到了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记得自己说的是:美灵,你这么好心,将来自然会有好报。
可是她心里却对自己的话是嗤之以鼻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神明岂不是要忙死?它若是有眼,岂会让自己一家人挤在一间破房子,又让眼前这个娇滴滴的臭丫头一个人就住在这么大一个花园里?
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怎么可能会错?
她在这里思绪如潮涌,伍参军却被云妮的话带回了那个他试图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过往……
——爱有多深,他对她的恨就有多深。
当年的事情对他造成的伤害几乎是灭顶,他颓废了几个月之后,就不敢再回忆起这件事情,现在想起来才发现,覃玉霞的说辞的确是不对劲。
在检查出怀了身孕,到他写信回家告知家里,美灵哪里有半点嫌弃肚里孩儿的念头?她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买了一些育儿书,满心欢喜地跟他讨论孩子的名字……
他仿佛又看见,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边,女孩侧着头笑得像四月掠过桃枝的清风,暖暖的,还带了一丝甜意。
伍参军的眼泪在一瞬间滑了下来。
他发出一声如垂死动物的悲鸣,“覃玉霞,你生生地害了她!害了我!害了我们一辈子!”
这一声悲鸣,犹如一个咆哮的惊雷,夹杂着无数的酸楚和痛苦,铺天盖地的朝覃玉霞扑了过来。
“不,她不是我害死的!”覃玉霞倏地睁开了眼,她也大叫了起来,“我没有害死她,她是生伍再奇这个杂种的时候大出血死的。”
她的双颊绯红,声音极大,似乎在说服别人,也在说服自己,
“都怪伍再奇要出生!我没有错,我跟何美灵说过,愿意跟她一起嫁给你,是她!是她太小心眼,她只要退一步,就一步,我们大家都皆大欢喜,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说到后面,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双眼赤红犹如沉醉在一个梦魇当中,
“我跪下来求她了,她平时自诩是一个好心肠的小仙女,为什么就看不到我的痛苦?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
“我没有害她,是她的小心眼害了她!”
“为什么,那个鬼差也说我做了亏心事?”
“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觉得我错?我没错!”
“我没有错!”
最后这一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身嘶吼之后,她掩面瘫倒在自己坐着的那张围椅上。
伍参军的的神情及其凄怆,
“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明明就知道她从来不是那种能委屈求全的人,你在肚子里面塞了枕头,让她误会我对不起她,这,就是存了心要害死她。”
“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知道她转身的时候会摔倒?那就是她的命,老天也看不惯她,所以才让她摔了这么一跤!”
覃玉霞激动地甩头大叫了起来。
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一头齐耳短发被头顶上的吊扇吹得极乱,看上去就像是疯魔了一般。
“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是因为对我的老子思恋成狂,所以做出了这种事情。”伍再奇淡淡说道,
“我表示可以理解你,可是你能不能为我解惑,你既然千方百计当上了伍夫人,为什么还能给我和小伟生出一个姓娄的妹妹。”
这一句话,像是一颗刚刚被引爆的地雷,炸得伍再兰头晕目眩。
她猛地跳了起来,“伍再奇,你疯了,你只有我一个妹妹,虽然我现在知道了我们不同一个妈,可是毕竟是同一个爸爸,你哪里还有一个姓娄的妹妹?”
“抱歉,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只有伍再伟一个弟弟,你姓娄,跟我们我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伍再奇耸耸肩,
“你实在要说有关系的话,就是你欠了我们老伍家很多很多钱,你想想,你从小到大那么能花……”
“啊......”覃玉霞大叫,凄厉的叫声回荡在伍家宽阔的大厅里,“小杂种,你胡说,你胡说,小兰就是你们家的。”
“是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就来听一听吧。”伍再奇摁下了手里收录机开始键。
不一会,里面传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呻吟又似乎是在压抑痛楚,伍参军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这个声音只响了一秒钟时间,随后是一个女子一声长长的叹息,“坤哥哥,跟你在一起,我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覃玉霞的脸色骤然大变。
她因为刚才激动而呈现出不健康红润的脸,一瞬间白得像纸片一样,这个声音她自然很熟悉,那可不就是她自已的声音?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挣扎着想朝收录机扑过去,云妮一声清叱,“给我站住!你就呆在那里好好听清楚。”
这一声呵斥,自然是带上灵力的,心神巨震之下的覃玉霞双脚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第七百二十二章 甜蜜往事
第七百二十二章 甜蜜往事
(一更)
这具收录机里要播放的内容,云妮事先并不知道,不一会儿,她也被声音里传出来的声音吓呆了。
收录机里的磁带“沙沙”转动,从里面传出了一个男子暗哑中带着一丝轻浮的声音:
“小霞,年轻的时候我就让你嫁给我,你偏偏不听,硬要去找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现在知道错了没有?”
“小白脸有十几年不碰你了吧?这不是让你生生守活寡?”
“每次让你给一点钱我,你还推三阻四。”
“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可能会有小兰这个漂亮的女儿呢?日后再给她找一个好姑爷,你后半辈子就不用担忧了。”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他明明就没有毛病,不然的话,我怎么会生得出小伟,只不过生了小伟之后,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硬要跟我分房睡......”覃玉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戾,
“如果不是看他每个月会把工资都交给我,要不是小伟兄妹还需要一个体面的父亲,我……”
“爸爸,你听到没有?你这条命就是钱换来的。”伍再奇把收录机关上,他笑吟吟对伍参军说,
“你弄了一条毒蛇在家里,我们父子俩还有命,真的是老天爷长眼了,你知不知道小时候她把我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不许我告诉你。”
伍再奇前生今世一直知道父亲是和覃玉霞是分房睡的,但却不知道他竟然有这种定力。
从这俩人说的话来分析,岂不是从有了伍再伟,他就没有再碰覃玉霞?这么说来,他这个爹,前世是带了一顶绿帽子死的?
云妮也极意外地看了一眼伍参军。
没有想到,这个导致了何美灵一生悲剧的男人,还有这么一点定力,十几年如一日过着和尚似的日子,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
“不,这不会是真。”伍再兰尖利的声音响起,“伍再奇,肯定是你搞鬼,我妈妈怎么可能跟表舅不清不楚?”
话音里的坤哥哥,她自然是认识的。
这个人叫娄坤,正是她妈妈的表哥。
他靠妈妈帮他走人情,在宁城拉丝厂当工人,这个娄表舅长得黑乎乎的,全身的肌肉虬结,一看就让人觉得害怕。
几年前表舅妈死了之后,家里的表弟和表妹脏得像泥猴,自己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
——这一定是我在做梦,这些都不可能是真的。
伍再兰抬起头茫然四顾,“二哥,你说话呀,这些肯定是假的,是大哥拿来搞恶作剧的,你快点起来打他,他竟然这么设计我们妈妈。”
伍参军的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黑,他恶狠狠地盯着覃玉霞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如果不愿意这么过,就说出来,我会跟你离婚让你去嫁给别人,耽误了你这些年,我自然会安顿好你,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
“我怎么样对你了?”覃玉霞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状若无事地拍拍膝盖上的灰问道,
“我不是还帮你生了小伟?我不是每天操持家务,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伍参军从牙缝里逼出了一句话,“你……你真无耻……当年如果你不是趁我颓废之时灌醉我,我怎么可能会碰你?又怎么会有小伟?至于伍再兰……我曾经怀疑过,也让你糊弄了过去……”
“我……”覃玉霞脸色一阵变幻,她试探着朝伍参军面前走过去,
“我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你,当年也不至于耗费那么多精神做出这种种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我再也不会去见表哥了。”
伍参军凄楚地掩面,“你害了我和美灵一生,到头来,你还让我原谅你?那个水一样的女孩,你竟然下得了手……”
这一刻,那个清丽女子在小河边、阳光下转圈嬉笑的情景又出现在他眼前……
她脸上如玉脂一般细腻温润的的皮肤在阳光下似乎能发光,清脆的的笑声仿若是空谷幽声一般的天籁。
伍参军无比痛恨自己,“我是真的该死!在小河边救起你的时侯,你扑过来抱住我,我因为虚荣心犹豫了几秒钟……我明明知道美灵的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下一刻,伍参军狠狠锤了一下桌子,他嚯地站了起来“我不会原谅你的!覃玉霞,我一定要跟你离婚!”
“呵呵呵……”覃玉霞嚣然大笑,除掉了身上那一层虚伪的外衣,她再也没有顾忌了,“是,伍再奇今天说得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
“你既然不行,我就找人帮你尽丈夫的责任,不用说谢谢。”
她掸了掸衣袖,“我就是这么无耻,你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不离婚,你又能怎么样?”
这几个怎么样,像平地一声雷,被炸的不止是伍参军,还有呆滞了半天的伍再伟,他眼睛一闭,一行眼泪悄然而下。
“哈哈……”覃玉霞状若癫狂地盯着伍参军,
“你说,你看不上我,却为什么独独对张嫂这么好?你既然是一个专情的情圣,为什么还有对别的女人软语温言的时候?”
这件事情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已经很多年。
一个既不能干,也不漂亮,甚至充满了土气的女人,为什么会得到自己奢望已久的温柔对待?
“你真的想知道?”伍参军的神情十分古怪,“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伍参军的神情似乎陷入了往事当中,他一双依然清亮的眼睛居然带上了几分甜蜜,“那一次,美灵去京城参加唱歌比赛,我偷偷跟着去了……”
那次比赛,何美灵得了第一名。
伍参军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带何美灵到密云游玩,游完了古北口镇,遇到大雨回不去,他们冒充夫妻找了一间农家小院住下。
“这个张秀芬,你们称为张嫂的女子,她家正是我们借住的农家小院。”
这一刻,伍参军的眼中的柔情让他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