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圈住绒布枕, 把脸死死埋在上面,蹭了又蹭,甚至有了想把这个沙发塞进壳包随身携带的打算。
陆晅这人, 哪哪都不行, 挑家具的眼光倒不错。
与沙发温存了会,玄微又忙不迭跑去跟冰箱破镜重圆。
何为冰箱?能贮存保鲜的神器,她流连忘返的圣地。
时隔一个多月,陆晅冰箱里又多了不少好东西, 像是松鼠为了过冬提前囤好了丰富口粮。
玄微粗略扫了一眼, 每样都拿出几袋, 然后将它们抱回到沙发上,很是忘我地享用起来。
暖饱犯困, 门铃忽然作响。
玄微猜是外卖到了, 立马竖起上身, 飞一般窜到门口。
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袋子,她垂眸瞄瞄里边餐盒,看来陆晅今天吃的是套餐饭。
玄微把它放到茶几上打开,刚掰开筷子,兜里手机在震。
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哪位,玄微不看屏幕就接了起来。
“歪——”她声音拖拉,喉咙也不爽地压低,宛如一台发动艰涩的陈年生锈老机器。
陆晅好像完全没听出她态度拿乔,语气平平问:“外卖吃了吗?”
“刚要吃。”你就来打断老子好事。
陆晅像老妈子一般絮叨烦人:“你餐盒里有莴笋炒香肠吗?”
玄微低头迅速看了眼:“有啊。”
莴笋似青玉段,肥瘦相间、色泽红润的香肠掺在其中,无一不诉诸着鲜美诱人。
玄微食指大动,夹筷霍霍向饭盆。
陆晅说:“你别吃这个,我刚查了下,乌龟不能吃莴笋,营养成分过高,对你消化系统有害。”
“?”玄微愣住了,这人莫不是有毛病,想当年她吃辣子鸡时只挑辣不吃鸡,这寡淡到不能看的家常菜也配损她脏器一分?
玄微翻了个白眼:“你可算了吧。”
陆晅:“有科学依据。”
“我的存在有科学依据吗?”
“……”那头静默几秒:“没有。”
“那你信个屁的科学。”
陆晅无法反驳,只能说:“随你。”
“你再事儿逼我下回就专挑人吃,凡人都与你一样没营养,一根直肠通大脑。”
稍等片刻,玄微刚要放下手机,那边又传来声音。
陆晅不知是夸是讽回:“你懂的不少,还知道直肠和大脑。”
玄微咬牙恨恨:“烦请弄明白普通乌龟与我等神龟的差别。”
陆晅淡声哦了下,挂断电话。
玄微也放下手机,被凡人这么一打搅,她胃口去了大半,餐盒里的东西还未见底就把它撇到一边去了。
在手游里砍了两小时的怪,玄微犯困,打算睡觉。
她的临时地铺已被陆晅收起,只剩一块空地板。
——
临近四点,陆晅才回到公寓。
一上出租车他就开始打盹,到目的地后还是被司机叫醒的。
进了门,陆晅刚要开灯,突然瞥见鞋架旁有双小鞋子,被它们的主人摆的横七竖八。
陆晅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累到险些忘记家里还有个人。
哦不对,应该是还有只爬行动物。
陆晅把它们整齐放回鞋架上,而后打开手机电筒,将客厅扫视一圈,却不见一个人。
他皱眉,难道变回原形躲沙发肚睡了?
不管她了,陆晅关掉灯光,去卫生间洗漱。
吹干头发出来,陆晅看了眼时间,往卧室走。
他脚步极轻,只用手机屏幕照路。
黑暗中,一团淡光拾级而上,直到二楼才灭了。
通往大床的路线他相当熟悉,即便摸黑也跟白天无异。
堪堪要掀被躺倒,身后传来幽幽一声:“你回来了啊。”
陆晅跟被刺到似的弹起来,拧开床头灯回身找人。
床中央睡着的,除了玄微,还有哪位。
她的眼睛剔亮如星,但双手还攥着被褥边缘,似乎没有出来的打算。
“你怎么睡我床上?”被这么一吓,陆晅睡意全无。
“不能睡吗?”玄微四仰八叉躺在那里,手脚自在划拉:“本神龟又没别的地儿睡了,纡尊降贵睡你床不可以吗?你应该感恩戴德。”
陆晅反问:“你睡这,我睡哪?”
玄微马上回:“你打地铺啊。”
“……”陆晅退了一步:“我去把你的地铺弄好,你现在给我下楼。”
玄微撇脸:“不,我更喜欢这里,我今后都要睡这里。”
陆晅语塞。
他本以为,知道她本来面目这件事会让她稍微收敛一些,却没想到愈发猖狂,占人便宜也占得更加理直气壮。
他跟她理论:“玄微你搞清楚,你现在是寄人篱下,不要喧宾夺主。”
女孩全当耳边风,翻了个身就把头蒙进被子,像是熟练地缩回了龟壳,周身都在叫嚣着“我不听我不听”。
陆晅无奈地嘶了声。
他格外认床,当初出来念书和工作租房,都是辗转反侧与寝具磨合了足足一个月才完全适应,能顺利入睡。这也是他讨厌团建和出差的原因。
所以他今天必须拿回床的归属权。
陆晅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转身去了楼下。
——
玄微睡得气机调和,天人合一,突地听见一阵金属砸地的清越声响。
她旋即坐起,环视四下。
周边黢黑,并无异常。她探头到床边,看见地板上有小小的圆形物体在反光闪烁。
——是硬币!
她赤脚蹦下床,弯身把它捡到兜里,刚要起来,她目光一顿,半米远外,居然还有一颗!
她跑过去拾,结果眼前又是一枚。
数颗一元硬币按次序摆放,沿着木梯一路而下,闪闪熠熠。玄微边走边拣,快乐到忘形。
心无旁骛地将最后一粒收入囊中,玄微才满意抬脸,下一刻,她笑容僵在脸上。
面前是一张眼熟的地铺,显然刚被人收拾出来,枕被都整齐叠放在那里。
糟糕。
中计了。
玄微忿忿抬头,果不其然,一道瘦长身影就立在二楼,他撑着栏杆,俯看这里。
环境太暗,她看不见他神情,但不用想,此人脸上定是嘚瑟到扭曲。
他摆了摆手,嗓音里有笑意:“晚安。”
然后回身去了床上。
这等小把戏都把她耍的团团转,玄微顿觉颜面尽失,气到牙痒痒。
她咬唇躺到地铺上,越想越气,越气越难以入眠,最后爬起来,哐哐哐跑上楼,直接钻进了男人被子。
“你干什么!”
陆晅都快睡着了,又被她吓得弹坐起来,差点摔下床。
“我就要睡这!”
玄微往里拱了拱,她的身体再一次贴到了他的。陆晅直接逃出被子,女孩肌肤又凉又软,慕斯一般的质感。
他受不了。
陆晅惊魂未定,声音陡然升高:“你知道你是女的吗?”好像生怕她不理解,他又补充道:“对你而言,就是雌性。”
她翻滚一下:“干嘛,女的就不能睡床?”
“不能和男人睡一张床。”
“谁规定的?”
“男女授受不亲,”陆晅搬出一句古语:“你活了这么久,我不信你没听过这句话?”
被子里安静两秒,玄微放出小脑袋,轻蔑乜他:“你是不是担心我吸食你精气?”
陆晅顿住:“什么?”
玄微坐正:“你怕我跟聊斋里那些妖怪一样,想与你行苟且之事,再耗空你身体,否则为何这般怕跟我睡?”
陆晅脸开始发热,他根本没想到这些,他只觉得不方便。
玄微上下打量他两眼,轻笑一声:“啧,看在我们共居一室的份上,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这等体魄和姿容,我是瞧不上的,更不会贪图你那些。”
她淡然得如同在评价一盘菜,随后拍拍空出的那侧床面,大喇喇道:“你放心睡吧,我还心善地给你留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