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说:“你没有骗我,你是魔,原就不该对一个仙有任何感情。”仙魔不两立,万年来积累下的仇,岂会因为魔帝爱上一个神仙就烟消云散?倘使成婚夜知晓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当真是不恨。
封戎只觉自己快要死过去了,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倘若……倘若第一次我受伤时你就知晓我是魔,可还会救我?”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等待回答的间隙很长,长到他以为她已然是睡着了,心里头一片死寂,再无一丝光亮。
这问题饮溪也思考了许久,他们二人都没有错,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封戎欺瞒了她,做的不对。
她只是后悔……宁愿当初没有爱上,若没有爱上就好了。
饮溪顿了顿,死死吞下喉间哽咽:“……若我当初知晓你是魔,绝不会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写这一章一边写一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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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这一句话后再没回应, 饮溪闭着眼,只感觉到身后他传来的热度,滚烫, 几乎要把她融化。
过了许久, 久到她都要忘记时间的存在,肩上缓缓洇开湿热一片,将她倏然拉回现实。封戎什么都没说, 额头抵在她颈窝,只是将她抱的紧些, 更紧些。
“我不想跟你分开。”
因此从未听过他强调中有那么浓郁的绝望, 他抱着她, 就像溺亡之人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此事过了, 我们还会有往后,是不是?”他当真是带着最后一丝期盼在问。
这个问题的回应是饮溪长久的沉默, 她回答不出来。
封戎不再问了。
……
饮溪就这么住在了封戎的宫殿里,他没有阻拦她去任何地方,只是不管白日还是夜里都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他们不说什么话, 封戎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替她疗伤, 夜里他们依旧同枕而眠,恍然如之前一样亲密,可他们如今更像陌生人。
这不是赌气,饮溪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 封戎是魔,她是仙,双方背负了族人太多血债,如何能算的清?
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痛更是深入骨髓,此生都不能忘记的。
怎么算?
既然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就不要面对了。
到了第三日头上,饮溪主动开口,问出了自那晚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你难道要我这辈子都住在这里?”
封戎默了默:“……那日后再没有开战,你大可放心。”
她干脆便直接问他了:“我天界抱素上神被魔帝赫褚带至魔界,至今没有消息,你可知晓她在哪里?”
“你来魔界是为抱素?”他还是了解她,立时就猜出她的意图。
“她在何处?”饮溪不答,只是继续问。
她身上还穿着那日的破烂衣裳,封戎为她准备了无数衣裳,饮溪没有换,趁着夜里勉强用灵力将衣裳修补起,就这么继续穿着。
“她很好,没人会伤害她。”
饮溪顿了顿,目不直视盯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我与你做个交换,我寻出天帝下落,交给你们魔族处置,仙魔就此停战。”
再这么下去,只怕兄长还没回来仙界便要出大问题,仙族经受不起更多损失了,因神仙参战,还有神仙陨落,不知晓六界已经受了多大的影响。
领仙职的神仙一日不复位,凡间就会饱受一年的痛苦。
想到她居住过的江福镇,想到江福镇淳朴的百姓,饮溪委实难以欺骗自己。
“难道我们只有这一件事可说?”封戎坐在不远处看着她。见不到时心里发疯一般的思念,如今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一眼又是细细密密的痛,每一次身影如眸,都是切切实实在提醒他,如今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封戎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愿接受。
饮溪沉默了片刻:“谢谢你帮我疗伤。”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封戎等了很久,开口:“我答应你做交换,前提是你留在魔界。”
饮溪说:“我是仙。”
有那么一瞬间,封戎生出一股冲动,想告诉她他愿意为了她抛弃身份,离开魔界,只是求求她了,求她再回头看他一眼,往后他们可以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就像从前在江福镇时一样。
鸿蒙初生至今几万年,天地间只生出两条神龙,龙可掌山川日月俗世万物,无所不能,乃天地至尊。
他唯独留不住自己的爱人。
封戎头一次生出来逃避的心思,他不敢再看她,不敢再与她多说一句话,他恐惧从她口中说出的任何字眼,恐惧她虽未言明,但眼神中一遍又一遍流露出的冷淡与拒绝。
他怕了,当真是怕了,怕自己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怕自己不理智之下将她推得更远。
从认定她的那一刻起,封戎就是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的,他告诉自己要好好护着她,要她往后余生都可以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兴致上来便养一株野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辈子都那样纯真最好,他会护着她,不叫她受一点伤……如今却全然不是他梦中期待的模样。
他的饮溪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对着他笑了,她如今眼里只剩无尽的冰冷。
封戎逃一般的离开了内殿,此后数天,再也没有出现。
饮溪可以随意在这地界上走,他没有将她关起来,更不会有魔族人因她是个仙便对她不假辞色,她可以随时回到天庭,随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在天上活了数万年,仙魔大战前实则是没有见过什么魔族人的,毕竟她不理俗事,更不愿掺和一切是是非非,一切关于魔族的事皆是天庭之上流传的传言。
据闻魔族人皆是穷凶极恶之徒,坏事做尽,个个阴险狡诈,绝非良善之辈,与仙族之人比那是真正的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底下。
是以仙族之人自持身份,自认是阳春白雪之辈,断不愿意与魔族之人混为一谈。
饮溪在封戎的宫殿里住了这么多时日,日日里都有魔族侍女来伺候,她默默看在眼中,偶尔也会出去走一走,发觉魔族人并非如天界说传的那样——抛开身份与长相,两族之人实则并没什么不同。
几个奉命伺候她的侍女形容天真,哪怕如今仙魔开战,也知晓她是个仙,对她却没有半分敌意,有问必答。知晓她身上还有些伤,也知晓这几日封戎不在,每日夜里还会特意来瞧探一番,见她安然无恙在床上睡着,便安心的将门关上。
至于抱素……封戎不愿告诉她抱素的下落,她便自己去找。这几日在附近走的多了,也认熟了几条路。封戎的宫殿由她随意进出,赫褚的宫殿则严防把守,饮溪几次走在门外,想借宝镜探知抱素的气息,却都被结界挡了回去。
这么大费周章护着一座宫殿,她倒越发认定抱素就在里面。
如今的问题就是不能见面,只要能与抱素见一面,后面的事情都好说。
饮溪就这么在魔族境内绕了好几天,到第五天头上,在宫殿外花园处偶遇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充斥着阴戾的气息,雄壮高大,一只断掌,脸上带伤,有半张脸几乎失了本来面貌。
她认了半晌,方认出这是那日被鵺咬伤的蒲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去牢狱救饮溪出来这一次是封戎的噩梦,所以做皇帝的时候梦到了这件事。
今天也是哭包魔帝.JPG
啊这两天的剧情写的很纠结,最近都不敢看评论,一方面是怕你们难受,可是剧情设定又是很早之前就安排好的,藏着这个剧情想写很久了,总之这两天更新完都不太不舒服,总觉得写平淡了,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感觉,没啥状态十分烦躁。
今天再好好顺一下后面剧情,应该会加更,但是不知道几点。
第118章
这将军行事乖张暴戾, 对仙有极深的怨念,哪怕放在平时也是她敬而远之的类型。饮溪不想在这种时候与他起冲突, 打算装作没看到, 不经意低下头便要避开到一旁去。
蒲将军身边也没有跟着人, 阴沉着一张脸不知要往哪里去, 眼瞅着擦肩而过, 饮溪也跟着松下一口气, 拐上另一条道就要回去。
“慢着。”
身后传来一道粗狂阴沉的声音,那人阴毒的视线紧随其后黏在背上,无法忽视。
饮溪恍若没有听到,继续不紧不慢往前走着,直到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近, 越来越急促, 再然后手臂被大力拽过。
蒲将军紧皱着眉,这么近的距离, 饮溪得以看清他的脸, 一只眼睛被完全包起,渗出一个窟窿状的血印, 从唇角到右耳后一条宛若撕裂开的伤痕, 下颚上还有两个血洞,更有其他零星伤痕。可见若是鵺不松口, 这颗头颅会被彻底咬穿也说不准。
饮溪手一挥,挣开了他的手:“做什么?”
蒲将军上下打量她,只剩一只可视物的眼, 也仿佛要把她看穿,饮溪委实不喜。
“你是仙?”
原是想躲过的,省了一桩麻烦,既然躲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可装模作样的了。饮溪对上他的视线,分毫不躲:“莫非我哪里长得像魔,竟叫你误会了?”
蒲将军先前便看这女子眼熟,尤属这身衣裳最为眼熟,直到看到她的目光,那熟悉感终于寻到了出处。先前在牢狱时那张脸平平无奇,可这眼神断不会忘!
他眸子一瞪,蹦出恨意来:“你是那个仙!”
“将军寻我有事?”饮溪收回目光,平平淡淡回一句。
经上次被鵺袭击一事,蒲将军多少添了几分谨慎,纵使再愤怒,尤且记得前段时日的痛与恐惧,往她左右瞧了瞧,不知在警惕什么。
听闻他受伤那一日尊主从牢狱中带了一个女仙回去,这仙敢在魔界境内旁若无人的走,想来就是这一个,这么看来现在这模样才是她本来面目,也怪不得魔帝会看在眼里。
蒲将军伤的并不轻,卧床休养多日。鵺乃上古凶兽,脾性古怪凶残,只听魔帝号令,地位自然比他这小将军要高的多,可也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那日竟然是为了护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仙!
这几日他日日都在思考此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何时这连名号都不曾听过的仙就与魔界有了关系?本以为鵺出手,魔帝也不会放过他,熟料惴惴等了几日都平平稳稳的过来了,上峰甚至亲自来送了一次药,字里行间也是不知情。
如此一来蒲将军松下一口气,一连得罪魔帝两次,本以为这命是保不住了,好在这仙界女子也仅是个玩物。
不过他虽在床上躺了几日,消息也还算灵敏,知晓那个女仙被养在魔帝殿内,却半分不懂的委身侍君,直惹得魔帝日日冷着脸,心情沉郁。
他正愁不知该如何挽回在魔帝面前失去的颜面,她倒送上门来了!
“我寻你何事?你不在殿内伺候尊主,在我魔界肆意走动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人是个不讲理的,饮溪并不愿与他多费口舌,一甩袖子转身便要离去:“我做什么并不需要向你交代,将军自便吧。”
谁知还没有走出几步,身上忽然缠上了一股绳,这绳与那日的捆仙锁十分相似,却不似捆仙锁那般好对付,越动便收的越紧,她掐着诀试了几次,发觉这东西竟然与牢狱之内的枷锁一样,越是攻击,反击就更厉害,什么术法都没用。
饮溪一惊,没有料到这将军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都已知晓她是封戎的人,还敢当众将她绑起。
“你要做什么?!”
蒲将军阴笑,大步走近:“今日是你走了运,碰上我肯送你飞上枝头做凤凰!”
他上前一把拉过绳子另一端,两人身外便立时卷起一阵风,再一睁眼,已到了一个饮溪从未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