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挣扎,彷徨过,然这个时间比她想象得还短,在那个世界里,他最终选了他的道。那些缠绕在他身上象征感情的丝线,被他一点一点斩断,而他的目光也逐渐清明,就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终于雨过天晴。
她这算不是帮了他。
帮他静心明智,淬炼了内心?
“瞧你那眼神,难不成还能选你。”看到小婵那忐忑又略有期待的目光,邵琉仙出言讽刺道。
小婵闻言目光晦暗,默默垂下头。
她其实知道哥哥心里没她,只把她当做妹妹,可感情谁能控制得了,她是真的爱他。
邵琉仙没再看小婵,将手中的剑往前斜斜刺出,直接在空中劈出一道裂缝,接着,她闪身进入裂缝,眨眼就出现在了姜止卿面前。
此刻的姜止卿蜷缩成团,缩在裂缝角落。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周身尽是血污。后颈处的情花花瓣恹恹地贴在那里,花瓣已经发黄。邵琉仙将花瓣捻起,指尖儿轻轻一撮,花瓣就碎成粉末,她笑了一下,“没吃到情情爱爱,你还委屈上了。”
“折磨我这么久,总算有人能收拾你。”
将手中粉末往姜止卿身上一洒,接着她弯腰低头,将手掌心贴在了姜止卿的额头上,缕缕灵气顺着掌心流经姜止卿的身体,不多时,姜止卿周身的气息就变得平稳起来,身上的伤势更是完全恢复。
待到姜止卿睁眼,邵琉仙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一脸认真地问:“你明明心中有情,又是如何堪破这儿女情长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看破了,也曾凭借手中剑一路披荆斩棘,将其他一切都埋葬于往昔,却不料在修为攀升到天仙巅峰之时,它们会再次出来,搅乱她的心湖。
也不知道现在的姜止卿,在未来的某一天,内心是否也能如此宁静。
至少现在,他堪破了情花迷障,而这个,是现在的她无法做到的。
她想看到那一天的话,注定姜止卿会活得比她前面的那些夫君要久。邵琉仙暗自思忖:“要不再去改个期限,将压注的一百年改成一千年。”
就见姜止卿微微一怔,道:“天下不平,何以谈情。”
心中有大爱,岂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邵琉仙笑了,“那正好,跟我成亲,我可以帮你哦。”
难得遇到个好玩的,居然还心系天下真是个奇葩,总得多陪陪他,才能继续找乐子呀。那能预言的天机楼主天生说她跟救世有关联,难不成说的是姜止卿?
她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这个时候,姜止卿也清楚,他逃不掉了。九月初九就成亲,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剑术想要胜过邵琉仙全无可能。
差距太大,他有自知之明。逃不过,就只能受着。
“没有。”邵琉仙将姜止卿拉起来站着,随后将剑扔到他怀里,“这是邵琉晴,我把剑重炼过了,里头器灵没了,剑还在。要不要收着,你自己决定。”
她瞎说的本事也是张口就来。
实际上,这剑被融入了姜止卿的毛发,她能通过此剑掌控姜的生死。同样,若是姜止卿一直使用此剑修行,她日后还能通过此剑窥探乃至于控制他的元神。
不过他用不用,暂时还说不准。不用,她也不会勉强。
姜止卿握剑的手一顿。他一言不发地将长剑收入袖中,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显得十分平静。
邵琉仙便道:“走吧,回去挑衣服,我不喜欢新郎官穿红衣,要不,你穿紫色?还是绿色?”
“成亲那日人多,你可要大方一点儿。”
不管她说什么,姜止卿都不吭声。久了,邵琉仙也觉得没劲儿,懒得跟他继续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九月初八,画城张灯结彩,整座城都裹上红绸,端的是喜气洋洋。
第585章 观礼
画城的结界在九月初八的时候已经打开了。
这里算得上邵琉仙的私人洞府,据说里头修士都少有,大都是普通凡人,邵琉仙最虔诚的信徒。
画城素来神秘,唯有她成亲那天,外人才能参观一番,只是每次她成亲之时画城都会被红绸笼罩,都叫人看不出画城原本的模样。
披上了艳红绸缎的画城虽然喜庆,但看的次数多了到底有些腻味,就好似一个印象之中清丽动人的女子每次露面都是浓妆艳抹,让人很想知道,除去了那妆容之后的她到底风姿几何。
苏临安和牧锦云也是提前一日到。两人都来了,但苏临安安安分分地呆了小花盆,她变成小萝卜苗被牧锦云捧在怀里,至于帮她躲避天道惩罚的噬根兽也缩到了小指大小呆在土里,跟条蚯蚓没有任何区别。
画城背靠两座大山,面前则是一汪翠湖,湖中洒满红色花瓣,将原本的翠色彻底遮掩,跟身后红绸裹身的城池交相呼应,比天上的阳光更加耀眼夺目。
有风吹过,将湖面的花瓣揉成一团,然底下露出的湖水依旧闪耀红芒,却是无数红色锦鲤在水中畅游,当真是把红色渲染到了极致。
除了满目的红,画城都看不见其他了,连个人影子也没瞧见。
此地结界大开,广邀天下修士,断然不会如此清静,其中必然另有乾坤。苏临安不方便动用神识探测,她对牧锦云也极其信任,这会儿自个儿安安静静地当小花苗,等牧锦云一探究竟。
不多时,牧锦云手指弹射出一点寒霜,落在了湖中的一片花瓣上。他擅长操控冰雪,此刻寒霜落于花瓣,便将花瓣冻住,给花瓣裹了一层霜,然冰霜底下的花瓣依旧鲜艳,将它最美的颜色留在了冰雪之中。
被冻住的花瓣周围出现一圈圈涟漪,将花瓣往四周荡开,底下的锦鲤也纷纷游走,终于显出了一抹碧色,水光潋滟,暗香浮动。
眼睛一闭一睁,周遭的环境就起了变化,深夜枯林,无数黑气萦绕,鬼影重重。
牧锦云却丝毫不受影响,一步跨出,脚跟还踩着黑泥枯枝,脚尖儿却落入水中,待重心一稳,就见身前站着一位粉衫女子,她面带笑容,左手拿着一个红色香囊,右手则提着一个竹篮。
“公子瞬间堪破幻境,大才。”
她将令牌递上,“这是甲字席位,公子收好。”她特地将香囊上的花纹展示给牧锦云看,只见正面是鸳鸯戏水图,背面则绣了一个甲字。
“甲字席位在最前方,方便观礼,今夜公子的住所也在香囊里,你打开便知。”粉衫女子解释道。
待牧锦云将香囊接过,女子又送上竹篮,“这些喜果喜糖便赠予公子了。”
竹篮里有一壶酒,一个丹药瓶,一斤灵果和一斤凡人界才会熬的瓜子喜糖,将篮子塞得满满当当。只是东西递了,女子仍是笑吟吟地看着牧锦云,直白地道:“公子生得好标致。”
“若是早点儿发现,没准这次新郎就得换人了。”
画城的女子都如此大胆的么?
一般男子被如此调侃总该有些反应,或尴尬或恼怒亦或者诚惶诚恐,她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牧锦云的反应,结果发现对方没什么表情,打开香囊看了一眼自己临时住所的位置后就打算跟着里头的指引离开,女子又道:“我夸公子好看呢。”
牧锦云:“还用得着你说。”
苏临安夸她自己的时候,遇上心情不错还会夸夸他。
她天天夸她自己。
可见夸他的时候也不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粉衫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噗嗤笑出声,“到底年纪小,傲气得很,看你长得不错,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牧锦云,“越看越不错,回头我去告诉尊主,叫她纳你做下一任夫君。”
她只顾招呼牧锦云,旁边有人觉得受了冷落,虽不敢在画城闹事,但瞧粉衫女子实力弱婢女打扮便不满道:“人呢,与我一道的朋友为何不见踪影,没谁解释一下吗?”
他家乃修真世家,家中多位天仙老祖坐镇,其中一位老祖多年前还曾在仪主手下效力过,自觉身份尊贵。婢女如此怠慢,叫他心头格外不快。
粉衫女子这才转头看他,眉心微颦后掷出一个香囊:“你的,壬字席位。”
男子面色一滞,他可是看见刚刚女子给的是甲字,心中更是不痛快,强压下怒意问:“不知这席位如何分的?”
“自己长什么样心里头没数?”粉衫女子嗤笑道。
听得这话,被牧锦云捧着的苏临安都笑了。
难道说这画城仪主跟她一样看脸?可惜两人注定是敌人,哪怕觉得有趣,苏临安也不会心生好感。
“你!”男子脸色铁青,手抬起,然还未动作,就听粉衫女子道:“我什么我?”
被粉衫女子斜睨一眼,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叫他整个人瞬间清醒,心中怒火更是噗嗤一声被浇灭了。这里是画城,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得受着。
面前的女子就算是一点儿修为都没有的凡人,他也惹不起。
男子深吸口气,冲女子稽首道:“仙子教训得是。”他并非冲动之人,肯定是之前幻境影响未消,出来后才会易爆易怒。跟粉衫女子打了招呼,他又朝牧锦云拱了拱手,“恭喜这位道友了。”
这表示他虽然在粉衫女子那里吃瘪,却也不会因此而记恨上牧锦云,表面客气还是得有。
“这还差不多。”粉衫女子点点头道。
男子则又问:“不知跟我一起来的几位友人现在在何处,为何不见踪影?”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会儿不见其他人,总得问上一问。
“虽说尊主广邀天下人,但画城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女子不屑地道:“总得有一点儿过人之处吧,譬如说他生得好。”
“又比如修为、资质、骨龄、某些方面的才华,等等等等。”话说得简单,但实际上选人并不轻松,前面那幻境可不是那么好破的。
“一无是处的庸人进来,岂不是污了我们尊主的眼睛。”她转头看牧锦云笑着道:“你还没走呢?你说是不是?”
牧锦云:“你挡着路。”
这女子一直拦在他面前,虽说看着修为低,但牧锦云直觉有些不妥,因此没有强行出手,她拦在面前,他不走便是。
“哦,我都忘了。”女子侧身让开,接着道:“跟你一道进来的女子,在幻境里可有意思了。”
听她语气,男子顿觉不好。
“去湖里瞧瞧呗。”
他依言过去,便看湖中出现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他捧在手里如珠如宝的心上人,竟然如此不知廉耻,比专修魅功的女魔还要放荡。
这男子倒是经过了幻境考验,没有辜负身边女子,可他那心上人……
“最讨厌那些所谓的有情人了。”粉衫女子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花,她将花瓣一片一片扯下,边扯边说:“拆散一对是一对。”
等到花瓣全部扯光,鲜花变作秃头,她将花朵揉碎,随手扔到湖里。
至于那个站在湖边失魂落魄的男子,她才懒得理了,毕竟,长相平庸啊。
另外那个幻境过得太快,想来是因为他心中无情,无情之人,逗起来也没意思得很。
还是看看接下来进来的新人吧。
她等在城内,继续接引那些通过考验进入画城的观礼人。
第586章 前夜
根据香囊指引,牧锦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那房屋被白云托举在半空,往上的阶梯隐藏在流水之中盘旋而上,水中石头圆润剔透,宛如星辰缀于银河之上。屋子只有两居室,仅有一书房和一个卧房,书房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其中又以仕女图居多,而旁边的卧房尤其宽敞,床更是大得惊人。
牧锦云略略看了一眼,又回到书房,刚在书桌前坐下,就有几个女子从画上下来,给他端来美酒佳肴。
五位美人,一人抱琴,一人吹笛,两人赤足而舞,剩下那人则坐到牧锦云身边,柔声道:“奴家伺候公子。”白嫩藕臂手从大袖衫里伸出来,要去捏牧锦云的肩,只是还未触到对方肩头,她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阻止她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