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的脸就像多米诺骨牌被翻开一样,原本不管是朝着哪个方向的,最后都转向了他们。有个海豚族的男生本在喝酒,酒杯盖子也不慎被他碰掉,酒水和酒味流得到处都是。他看着梵梨,瞠目结舌:“妈妈,我恋爱了……”
“那个是奥术学院的梵梨?双S那个?”
“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个大美人?!”
丽娜在人群不经意看了她一眼,轻蔑地一扫而过,过了两秒,又迅速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睛微微睁大。
夜迦又任性地变回了陆生状,在地上精准地踩点,迈出舞步。梵梨发现,只要维持海生状且放松,就能跟上他的步伐。没过多久,她就不那么紧张了:“布可教授,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你。”
“嗯,你说。”
“苏释耶大人的掠食者特性好像特别强,可以提前十多分知道有人靠近,是因为听力好吗?鲨族听力可以这么好吗?”
“他是顶级捕猎族,不是单纯的鲨族。”
“鲨族和逆戟族的混血?”
“不止,他的许多身体机能单独评估,都是所有物种里最拔尖的,还有深渊族的隐匿能力、上古之神的空间操纵之力。”
“空间操纵力?”
梵梨偷偷看了一眼苏释耶。没想到苏释耶也在看她。她本以为是错看,但面前有两对男女游过去了,挡了一下她的视线,苏释耶的目光也依然停在她身上。
“不要跟我聊那么多关于苏释耶的事。现在跟你跳舞的男人是我。”夜迦轻轻捏着她的脸,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你再看他,我要吃醋了哦。”
“是我失礼了,布可教授!”
夜迦用食指压住她的嘴唇,“嘘”了一声,柔声说道:“叫我夜迦就好。仅限今晚,仅限现在。你是我舞伴,只属于我一个人,在这首曲子结束之前。”
丑老男人的油腻放到年轻美男子身上,应该可以称作甜腻。梵梨一直觉得,夜迦一直是甜腻感200%的一个人。说情话不脸红,无耻着心不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番话的样子,显得有一点点悲伤。
或许是音乐的原因,或许是海水流光的原因。
她点点头:“好,夜迦。”
“那,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一曲结束后有短暂的寂静。然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之后掌声雷动,似乎追捧对象是夜迦和梵梨。
夜迦搂在梵梨腰上的手迟迟没放开,直至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与夜迦五官有六分相似,但眉目间没有夜迦的流转生辉,只有满满的威严与冷硬:“儿子,独裁官要走了,你去送他一下。”
说话的人是布可巴路,红月海宗族之主、布可姓氏中地位最高的男人。看见梵梨,他反应也和丽娜一样,本想问“这位小姐是谁”,但低头看了一眼梵梨的尾巴,清了清嗓子,把倒口的话吞回去:“快去。”
“好。”夜迦这才放开手,又对梵梨抛了个媚眼,“庶民小仙女,老师的课上见。”
苏释耶本来在前去风动宫殿正门的路上,一名逆戟族警官持证飞驰而来,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从远处看见苏释耶的背影,夜迦脸上的轻佻褪去许多,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但苏释耶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来后,那股惯有的玩味又一次荡漾在了他的脸上。他不疾不徐地游过去,抱着双臂:“独裁官大人,这么早就要走了么。”
“我还以为你一个晚上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夜迦。你父亲身体不错。”
这时,不远处的市政官秘书用蚊子音说:“我是独裁官大人的声音粉,低沉磁性又有气质。”
“你这样公然搞基,会被独裁官大人听到。”保民官面无表情道。
“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听到这里,苏释耶皱了皱眉,用隔音术把自己和夜迦圈了起来。
夜迦笑了笑:“他命硬得很,你不用担心。近来可好啊?啊,不用说了,我看得出,你好得很。倒是你老婆,有些可惜。说到好久不见,我想起来了,咱们上次见面,还是你老婆二百一十岁的生日上。要不是你老婆,我俩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
即便是从未见过苏释耶本人的警官都听出来了,这个“你老婆”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不是老婆。”苏释耶顿了一下,礼貌地强调,“未婚妻。”
“跟老婆差不多了吧。全光海都知道,你们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动人,爱得宛如烙下了一千个吻痕。”
不是没听出他话里嘲意,但苏释耶只是笑了一声:“你还是没变,一见面,话题总是和女人有关的。”
“女人本来就是生命之源,聊女人挺好。而且,不聊女人,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总不能聊你的第九个小宝贝吧。”他这里说的“第九个小宝贝”,是指苏释耶投的铀弹。
苏释耶笑:“我马上走人了,你找上来,为的就是告诉我一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么。”
“不对,我还是有些话想说的。例如,我一直挺崇拜你的。因为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不管起点多低,你最后一定能众望所归地拿到第一。看我回落亚这些年里,你都创下了什么丰功伟绩?就连我辛苦经营多年的‘圣都第一渣男’之名,都能被你一秒夺走。我一直以为自己挺渣的,没人渣得过我。没想到遇到你,还是要甘拜下风。”
苏释耶笑出声来,沉稳却年轻:“是么。谢了。”
“我身边的女人最多就是伤心吧,她们哭个几天,就又可以满血复活,继续爱别的男人。而你呢,身边哪个女的还能正常活着的?能活着都不错了。”
“放心。你关心的那个没死。”
“我关心你老婆。”
“夜迦,在我面前不用装。你关心的那个,你早就已经发现她隐藏的身份了。你觉得她的身体里好像换了个人,但又知道她一直诡计多端,很可能只是在演,所以试探了她好几次,我说得对么。”
夜迦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闪烁,看向了别处,同时用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我都清楚,她不敢尝试禁术的。”
“我不会干涉你护着她。但我也要跟你说一句实话,”苏释耶淡淡笑了一下,“她跟了我那么多年,什么事都敢做,你低估她的胆量了。这个身体里的人已经不是她了。”
“哦?不是她了?那你为什么不解除出海禁令?”
苏释耶没回答他,只是撤掉了隔音术,对旁边等候的逆戟族警官说:“警官先生,麻烦把刚才的工作重新汇报一次。”
逆戟族警官低着头,把右手放在左胸前,深深鞠躬:“晚上好,布可公子。”
“别叫我公子,我有工作。”
“啊,对不起,布可教授。”警官把头埋得更低了,“9月30日下午三点,在落亚市正上方的海域处,有一名风暴海薄伽市的市民尝试出海,被奥术法网击中,晕厥过去。据调查,该市民叫梵梨,女,八十二岁,海洋族,是落亚大学奥术学院的学生。她的资料就在这里……”
警官正要把资料递过去,苏释耶伸手挡住。
“不用了,假的。”苏释耶漠然道,警官埋着头不敢抬起来,只看见他的影子又重新转向了夜迦,“听到了么,梵梨,八十二岁,风暴海。”
良久,夜迦才轻声说:“她为什么尝试出海?”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夜迦又一次沉默了。
“那个,独裁官大人……”警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要带梵梨过来审问吗?我们有她的住址。”
“不用。她的事我会亲自处理,你们不要插手。先退下吧。”
“是的,独裁官大人。”
警官低头退出去以后,夜迦又转向苏释耶:“她会不会是演戏?”
“如果是演戏,她费尽千辛万苦跑到风暴海搞个假身份,再逃到红月海,就是为了头撞奥术网,把我给引过来?”
“这也可以是演的。”
“有的事演不了。”苏释耶顿了顿,“你觉得,和我接吻后,她可能会陆生么。”
“苏释耶……你你你,你没这么恶心吧?!”夜迦眼睛睁大,然后猛地按住胸口,“我的布可宗神啊,你是真的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什么都做得出来!亲她你不觉得别扭吗?你不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吗?”
苏释耶面不改色:“当时她周围没有奥术神力,是自然反应。”
“好,我信了。你厉害,这么会撩妹。不过,这个新来的才刚见面就这么喜欢你?说是你老婆复活我都信了。”
“我不关心新来的这个。”
“我懂,你就想弄死逃跑的那个。”
“这个叛徒,”苏释耶笑得冷淡而轻蔑,“不枉我一直不看好她的忠心。”
“其实,她并不是对你不忠。她当初追随你,只是为了维护她代表的阶级,而你,苏释耶,咱们实话实说,你确实变了。”
“没有人让她不要维护!”苏释耶微怒。
“算了算了,我早说过,不参与你们的党派斗争。总之,就算是看在你老婆的面子上,你也不该这样对她。”
“看在风晋的面子上?”苏释耶声音像深海的冰,寒冷至极,“因为风晋,看看她都做了什么。更别说最近的事了。我本不想对她赶尽杀绝的,但现在,这人我想保也保不住了。”
“等等,苏释耶,你真想杀了她?你疯了是不是,杀人杀上瘾了?”
苏释耶没回话,只是拍拍他的肩:“你先忙吧。”
梵梨原本想回到当当身边,但当当早没了人影。这时,星海过来了:“你在做什么呢?”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梵梨指了指远处正在对话的苏释耶和夜迦,“布可教授好像被独裁官大人吓着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星海指了指风动宫殿二楼的天台,“我们到上面散散心?”
“好啊。”梵梨跟他在后面,又在路上遇到了泡泡小姐。
这么近距离看泡泡小姐,真是比雕像上还耐看。她头上戴着金色的海草环,穿着雪白镶金的婚纱,更有几分雍容华贵。但是,她似乎并不开心,与梵梨四目相对时,她两眼空空的,像两片小黑洞,连光照射进去都会被吸入不见底的深渊:“我好羡慕你……一切都没开始,‘结束’离你那么远……”
梵梨本想安慰她两句,祝她新婚快乐什么的,但她声音实在太小了,语气说是说给梵梨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装聋作哑说不定是最好的反应。
梵梨跟着星海往天台的方向游去,但总是忘不掉泡泡小姐的眼神,于是跟星海说:“我总觉得不太对,咱们再回去看看吧。”
“好。”
他们俩又重新游了回去,但发现布可逆也出来送苏释耶离开,泡泡小姐已经加入了丈夫和苏释耶谈话。布可逆笑得满脸菊花盛开,泡泡小姐还是一脸阴沉,但面对苏释耶的时候,也会勉强自己笑起来。
“啊,没事了,她现在在忙,我们……”
梵梨话说到一半,苏释耶不经意投来了目光。两个人视线相撞以后,她一秒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脸烫成了煮熟的鸡蛋。苏释耶看了看星海,再看了看梵梨,又重新与布可逆交谈了几句,就朝梵梨走了过来。
***4.3小剧场***
梵梨:“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夜迦:“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星海:“?”
第14章 她的4.3亿年
“独裁官大人。”星海率先将右手放在胸前,对苏释耶鞠躬。
“晚上好。”苏释耶声音低低的,又有些温柔,像撕破漆黑长夜的微光,“这位小姐,我还没有请问你的名字。”
“我叫梵梨。”
苏释耶又看了一眼星海:“这位是?”
“独裁官大人,我是她的同学,叫星海。”
“你好,星海。”苏释耶笑了笑,“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