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夜这个名字,与朴风宗紧密连在一起。这样说着,几人也没觉得不对。
浮丘宗掌门玩笑似地问:“既已同是朝闻修士,那道君平日,会帮着指点两下吗?”
不料全通竟点了点头:“会啊。仙尊为人慷慨,他不仅指点了余渊宗的修士跟百姓,还允许他们将功法传给同门兄弟。”
对面二人一惊一乍地又叫了声。
全通:“仙君那般气度,那等海量,怎会计较这种事情呢?你看,逐晨道友出自他门下,同样是风骨峭峻,淡泊寡欲,她心中所想所念,皆是城中百姓,着实令人钦佩。”
浮丘宗掌门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又问说:“那朝闻危险吗?”
“如果连仙尊所在的地方都能算危险,那真不知哪里说得上安全。”全通好笑说,“以我所见,朝闻的生活安乐自得,住着极为舒服。朴风宗的弟子也曾前来探望,临走时依依不舍。”
掌门瞬间下了决心,一手搭上徒弟的肩膀,用力抓着他,语重心长道:“平泉啊……”
汪平泉似有所感:“师父……”
掌门:“照顾好自己!”
汪平泉:“……”过程都没有了的吗?你不先同我商量一下?
掌门高兴地说:“我要将我几位得意门生送去朝闻教书。平泉啊,不枉为师当年费尽苦心地教你识字,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你与师弟们好好干,待大功学成,再回来报效宗门!”
汪平泉:“……”这责任也太沉重了。
浮丘宗掌门深有大祸得福的感触,抱着徒弟欣慰畅想道:“平泉,你与那位小道友打好关系,与她交上朋友,这样往后若浮丘有难,道君能坐视不理吗?朝闻能袖手旁观吗?浮丘百年之计,尽在于此了!”他没有愧对列祖列宗啊!
汪平泉:“……”总觉得,他的肉体,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
浮丘宗掌门提起衣摆往外冲:“我去找小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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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晨身上都被泥水打脏,正在整理。听他们讲完计划,并把汪平泉几人推到前面来,惊得忘了动作。
……还有这等好事?
她只是来求书,浮丘却直接连人都给送上了,可真是……太有觉悟了!
袁泊水要是有他们半点识相,也不至于至今还被扣在朝闻打白工。
浮丘宗掌门期待地问:“可吗?”
逐晨握住掌门的手,用力摇了摇:“可!非常可!朝闻欢迎你们!多来几个我也不介意!”
两人都大为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跋涉千里终于接头的革命盟友。
汪平泉等人乖巧立在一旁,努力保持礼貌微笑。
逐晨怕他们背井离乡,不大习惯,软声安慰说:“可以常回来看看的,不必担心。不知道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
“不敢当。”汪平泉说,“您唤我平泉道友便可。”
“平权?好名字啊!”逐晨乐道,“简直是为我朝闻而生!你我共勉。”
汪平泉:“啊?”
他们这一代弟子皆是平字辈,他名字的意思也简单得很,就是如泉水清澈。朝闻那里连雨都不下,又哪里来的泉?
逐晨爽快笑道:“等你在朝闻住一段时日,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多时,大批书册被搬到大殿前方的空地上。有些书本上的墨渍已经晕染开,书页黏连在一起。
逐晨草草整理了一遍,将它们放进玲珑袋里。因寥寥云急着要回去,说兜里的云要下雨了,她不敢多逗留,同汪平泉说了下朝闻的方向,抱起寥寥云就往家里冲。
全通再次被她抛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苦追不及。
汪平泉等人要回去整理一下出门所需携带的物品,拉着全通在浮丘多住一日,与他们好好说说朝闻的规矩。
全通心说朝闻哪里有规矩?野蛮发展就是他们最大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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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晨飞回朝闻时,河流附近的空地上,已多出了成片的鱼塘。
因是赶工制作,鱼塘看着有些粗糙,大小形状皆是不等,但规模颇为壮观。
逐晨对朝闻速度大感骄傲,怀里寥寥云开始挣扎着飞到半空。她急切地放出口袋里的乌云,在一阵雷声轰鸣中开始降雨。
小师弟看见天空中突兀地出现了厚重的云层,就知道是她们回来了,御剑追了过来,在底下给寥寥云鼓劲纳威。
逐晨怕自己小师弟太过嘚瑟,到时候被雷给劈了,赶紧将人拉开。
“不见上头雷奔云谲?你还往低下站,那么喜欢淋雨啊?”
寥寥云为了控制好下雨的区间,让雨水顺利落到鱼塘里,飞得比较低,云压得也比较实。
紫光不停闪烁,迅如流星,曲折地向下霹落,仿佛离地只有一尺之遥,震撼又危险。
小师弟被她骂了一顿,咧嘴憨气地笑了笑,与她蹲在路边静等雨歇。
他用手扯了扯逐晨泛黄的裙摆,上面有明显的泥渍:“师姐,你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逐晨想起这个便觉振奋:“这点狼狈算什么?我这回把先生给请回来了!小师弟,等他们到了,你先跟着他们一起学习。”
“学剑吗?”风长吟说,“还有人比师父更厉害?”
逐晨:“自然不是学剑。是学诗书经文。”
“啊?”风长吟顿时一阵哀嚎,“不要了吧?!”
朴风宗日常也是要学这些的,不然门中弟子走出去,连话都说不漂亮,显得没有面子。
风长吟离开宗门后就断了这门课程,还暗中觉得美呢,不想逐晨那么快就将噩耗给他带了回来。
风长吟快哭了,靠在逐晨的肩膀上大喊道:“师姐!不要啊!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逐晨不容置疑地说:“我不逼你背诗文,但是一些常识你得知道啊,不能整日光想着练剑玩耍。看寥寥云那么小都比你上进。就这样定了,不许胡闹。”
悲伤来得如此迅猛。
如果知道代价那么大,风长吟宁愿不要这一片鱼塘!
他躺倒在地哀声哭嚎,试图唤起逐晨的同情。
逐晨等了会儿,不见雨势减弱,身上衣服粘腻着又实在难受,就将他丢下回去换身衣服。
等她从木屋走出来时,就看见梁鸿落跟个青春期的忧郁少年似的,倚靠在大院里的一棵木桩子上思考人生。
逐晨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确定今天风不夜是不在家的,才敢上前与他搭话。
“鸿落道友,这么好心情在这里吹风啊?”逐晨好声好气道,“你若是闲着无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梁鸿落缓缓转过头,阴沉着脸,目光幽深。
逐晨这才看见他嘴角有一抹青紫,感觉周围的风都变得凉飕飕起来。
她忍了忍,想装作没看见,可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本能,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抖M啊?”
梁鸿落挑眉。
逐晨翻译了下:“你是不是欠打?”
梁鸿落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欠打?”
“我不欠打啊。”逐晨眼神复杂地说,“所以我从不轻易招惹我打不过的人。”
第72章 偏心
梁鸿落在逐晨的这句话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差点没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你?
就你这般道行?整日不知修炼,我还打不过你?
他手指一紧,拳头都硬了,而后一想……
他只是一个在凡界受灵力反噬的寻常魔修罢了,那确实是打不过逐晨的。
逐晨看着他脸色变化不定,杀气涌出又被强行按下,还得保持着面无表情、冷静自持的模样,就知道他正在被自己小白花的人设所累。
太可怜了。
一个人要违背本性地活着,需要受多大的委屈啊!
逐晨保证自己的表情没有太过幸灾乐祸,只是唇角有点不自然地上扬而已。她说:“道友啊,送你一个法决吧。几千年人民智慧的结晶,无数先烈用事实证明的宝典。希望能给你带来帮助。”
梁鸿落深吸一口气,别开脸,没有搭腔。
他不说话,逐晨也不说话,只默默站在旁边。
她这不走正常套路,梁鸿落感觉自己胸口的这股气是顺不出去了,只能干巴巴地问:“是什么?”
“当然是‘苟’啊。”逐晨说,“‘苟’,探讨的是人类深处的精神世界,也就是从心。请你遵从你求生的本能。”
逐晨感觉,梁鸿落唯一的一点生命力,也在听完她的话后彻底熄灭了。目光中完全没有了光彩。
逐晨叹说:“我是真心劝告你,不要总是挑衅我师父。你是成年人了,就算不喜欢,也要悄悄藏在心底。就像我不喜欢袁掌门整日寻着机会偷懒,我也没说出来啊。”
梁鸿落瞥她一眼:“你倒是跟他身边的人都说了一遍。”
逐晨嘿嘿笑道:“这就叫成年人的圆滑。”
梁鸿落脸上肌肉动了动,大约是觉得跟她在一起,不利于自己的伤势恢复,冷淡地转身离开。
他走没多久,怀谢师兄就心事重重地出现。
逐晨招手喊了下:“师兄!”
怀谢抬起头,敷衍一笑:“你回来啦,小师妹。”
他走到方才梁鸿落的位置,摆出了与他一样的姿势。
“梁鸿落怎么又与师父打起来了?”逐晨无奈道,“他不知道自己打不过吗?师兄你怎么不拦着他?”
怀谢掀起眼皮瞄她一眼,欲言又止。
逐晨说:“怎么?”
怀谢含蓄地道:“是师父打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