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有些道理,喻辰想想确实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出去放放风、不对、是遛遛风,也省得和他总这么四目相对,事故频发。
她就留下阳炎之火,自己溜达出去,以魔气护体,练了一阵儿挨打,累了才回洞里去,还和尊主汇报训练成果,“我觉得这风刃和剑法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很像剑气,如果风逐也来了,说不定能领悟到什么。”
“你少操心别人吧,还不趁这会儿入定,揣摩你自己的领悟。”
喻辰不太放心,回头看一眼洞口,杨无劫道:“外面有护盾,不要紧,你只管安心修炼。”
“那您别逞强。”喻辰认真嘱咐他,“反噬再加重,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无劫叹口气:“知道了,谨遵喻长老之命,您快修炼吧。”
喻辰:“……”
她也没在茶里下药啊!尊主这是怎么了这是?
喻辰怀着惊悚的心情火速入定——她真怕再多说两句,尊主又会变得更奇怪了!
她这几天因为在旁给杨无劫护法,都没有认真修炼,这会儿一入定,很快就进入忘我状态。方才出去“挨打”的经过,在心中从头到尾又演练一遍,喻辰在复盘中大致摸清风刃来势,到下次再出去挨打时,应变起来果然从容一些。
于是从这开始,在杨无劫两次调息之间的空当里,她的行程就是挨打加修炼,偶尔还有多余时间,她就放出阳炎之火烹个茶——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会闲谈几句。
喻辰觉得很满意,她就喜欢这种充实的日子,既不耽误尊主恢复功力,又能提升自己,顺便还遏制了暧昧情愫的滋生蔓延,真是完美。
日子一旦充实,就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尊主的反噬压制下去,离火却还有三成没能化用。
“其实破阵的话,现在也可以试试。”杨无劫在跟喻辰通报了进度之后,如此说道。
喻辰立即反对:“别了,咱们还不知道这个阵出去,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万一您强行破阵,又勾起反噬,下一个阵法再比这个凶险,运功调息都没空,到时后悔也晚了。”
“你觉得还是在这里把离火全化用了,再破阵?”杨无劫问。
“嗯。起码这里有个安静安全的地方,能让您专心运功调息,我可不想再看您吐血了。”
杨无劫瞪她一眼:“让你说的,好像我天天吐血,一共也没几次……”
“八次。”喻辰伸出手指比划,“整整八次。”
“……”八次哪里整了?
“不对,九次!”喻辰又加上一根手指,“还有刚进这个山谷那一次呢。”
杨无劫:“……”
喻辰看他不说话了,笑着倒一杯茶送到他手边,“反正也就是七八天的事儿,您耐心点,把这隐患彻底消除,咱们再破阵。”
杨无劫没吭声,端起杯子吹了吹茶,还是嫌烫,又放下,才说:“我看你是和风打得越来越来劲了吧?”
“嘻嘻,是有那么一点儿。”喻辰笑眯眯的,“我现在觉得您之前说的一点儿没错,这里就是个试炼阵,每天出去练挨打,我身法都比从前快多了。”
“你说的也没错,这个风系阵法,也许剑修进来,获益更大。”
“啊,那我们岂不是错过了我们能最大获益的离火窟?出来得太快了。”
杨无劫却摇头:“离火窟对我们并无什么助益,天魔烈火从离火上吸纳的力量,比起它造成的麻烦,实在不值一提。这一套阵法,是专为修士设下的。”
哦,魔修没人权呗。
喻辰撇撇嘴,想起原著里杨无仇进来过,就问:“那若是换了杨无仇进来,岂不是对他大有帮助?”
“嗯,但他不知道此阵底细,是不会贸然下来的。”
“那就便宜他了,我本来还想着,若出去他还在,咱们就趁他不备,把他也打下来——既然对他有好处,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报复他吧。”喻辰借机撇清。
杨无劫笑了笑:“报复他,机会多的是,他肯定也会进秘境,到时新账旧账一起算。”
秘境就算了,喻辰顺势探听他现在对杨无仇的看法,“说起来,这个人当初在斗元宗,倒像是真想与您讲和,后来这些年也与咱们魔界相安无事,谁想到今日又拦着您,不让您进秘境,行事也太颠三倒四了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杨无仇一贯如此,不涉及他切身利益时,他向来慷慨大方。当日斗元宗一战,吃了大亏丢了面子的又不是他杨盟主,讲和若真能成,他这个盟主实至名归,不成是我们魔界出尔反尔,总归无损于他杨盟主的利益。”
“那这次秘境……”
“他大概以为把我困在这里,魔界就不会与他们争名额了吧?”杨无劫冷笑,“想得倒美。”
“那您这次是准备真的跟他撕破脸吗?我记得以前尊主说过,只要他不碍您的事,就不理会,但没说碍了您的事,要怎么办。”
杨无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还能怎么办,打就是了。”
“……打到什么程度?要不要看叶姑娘的面子?说起来,之前在娥陵派,叶姑娘还跟我问候过尊主。”
杨无劫叫她问住了,他此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一想才说:“他这些年进境神速,打到什么程度,得真打起来才能知道。”
就是看能不能打得过再说,是吗?
喻辰在那儿阅读理解,尊主已接着说:“以后我不在,你躲着他们那些人一些。”
“嗯。”喻辰答应一声,又试探着问,“您不好奇我和叶姑娘说了什么吗?”
杨无劫把杯中灵茶喝完,侧头看着喻辰,认真道:“不好奇。你能说什么?无非是我很好之类的客套话,就像她跟你问起,也只是见到了就随口一问的客套话一样。”
“您要这么说,我可得为叶姑娘说几句,她可不只是虚伪的客套,她听杨无仇说过天魔烈火反噬极强,一直很关心来着。上次我去找芸香草,也是她帮忙,我才能顺利离开永定城的。您都没出面谢过人家,就说人家虚伪客套。”
“我几时说虚伪了?”杨无劫把杯子放下,“我只是说这种问候不过是套话,没什么可好奇的。你也不用意有所指,我从前就说过,我对无双并没有你以为的男女之情。”
他这次怎么这么敏感?她可还没说什么呢!
“我和杨无仇、无双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宗门中最合得来,情谊最深,她虽是师妹,但为人处事向来比我周到妥帖,所以从小倒是我得她照应更多。”
杨无劫也不要喻辰回话,自己一股脑都说出来,“成年以后,我和杨无仇凡事都要争个高低,也多是她居中调和,后来杨无仇对她动了心思,被我先发觉——不瞒你说,当时我确实是想着宁可我娶无双,也不叫杨无仇如愿。”
“……”说得还挺大义凛然,什么叫宁可你娶啊?人家叶无双又没说非得嫁人,明明是你也动了心吧?
喻辰心里狂吐槽,只是不敢说。
杨无劫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意思,自己说道:“行了,不用忍着,我自己也觉着从前蠢得不堪回首,所以向来不爱提起。”
喻辰看着他,眨了眨眼:“这可是您说的,不用忍着。”
“嗯,我说的,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杨无劫调整姿势,认真看着她,等她发问。
“您是不是很欣赏叶姑娘,觉得天下没人比她更好?”
“遇见你以前,是。”
喻辰:“……”
这还问什么问啊!掀桌!
杨无劫露出一抹笑意:“怎么了?遇见你之前,我确实没有见过比无双更好的人。”
“尊主谬赞了。”喻辰干笑一声,“先不说我,就说你们从领秀宗下山之前,您都想到要娶叶姑娘了,心里真的对她没有一点儿情意?”她总不会看的是假的原著吧?
杨无劫直视她的眼睛,“我那时以为是有,但我现在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慕之情,远比那个要灼热炽烈——无法割舍,渴望至极,却又不敢多行一步,怕万一将她吓跑的情意,我对无双从来没有过。”
第143章 第 143 章
这话动听得不像是尊主大人能说出来的, 喻辰要是个涉世未深、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小姑娘,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深深打动,但她毕竟不是。
“尊主说那时以为是有, 说的是在领秀宗的时候吧?”喻辰开始捋时间线,“然后您又说现在知道不是,但是那年在莞城,您就说过您对叶姑娘不是男女之情, 还说没那么浅薄了啊!”
杨无劫:“……”她记性怎么那么好?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
喻辰故意拆穿他这番话的漏洞, 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答案,更多还是想把他那近乎于表白的话岔过去, 所以见他一时答不上来, 就麻溜站起身, 说:“哎呀, 我又多嘴了, 尊主恕罪。我得出去挨打了, 您慢慢……”
她预备说完这句就窜出去, 却不料尊主比她动作更快, 不等她把“喝茶”俩字儿说出来,已一把拉住她的手。
“我说过的话, 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尊主没有起身, 就坐在原位, 仰头望着喻辰问。
按理说,此时此刻喻辰才是站着的那个, 理应居高临下气势更强,但杨无劫问话时的语气神态,却让她莫名紧张,不由自主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
“那是当然, 我可是尊主亲信,对尊主忠心不二,连尊主说过什么都不记得,那得多不像话啊!”
反正问就是忠心不二,再问就是上司下属一百年不变!
杨无劫握紧掌中微凉柔滑的小手,看着喻辰一字一顿:“很好,那么下面这句你也给我牢牢记清楚:在莞城,我说男女之情浅薄,正是因为我以为当年我对无双就是男女之情,那时我尚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慕,但我已经明白,我与无双,其实不牵扯什么男女,更像是已经不再往来的亲人伙伴,我心里盼着她好,不希望她被杨无仇那混账辜负,但她自己选了那条路,我也不会再多言。”
等会儿,喻辰被他绕得有点儿乱,“您是说,在莞城时,您对叶姑娘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但您以为当初在领秀峰时,您对她的情愫是男女之情,并且觉得那时的情愫很浅薄,是吗?”
“是。”杨无劫点头,目光略微游移,最后落到被他握着的喻辰指尖上,“入魔以后,再回头看从前种种,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总是为了一时意气同杨无仇起无谓之争,然后在一些输赢根本不要紧的事上,让师尊和亲近的人失望……”
“这哪能怪尊主?本来就是……”喻辰把“作者的设定”憋回去,换成,“他们偏心!”
说到这个,喻辰可就有许多话说了,她嫌这么站着低头太累,干脆抽手坐回去,“明明是两人相争、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凭什么事事到了最后都怪您一个?他杨无仇但凡肯谦让一点儿,难道您还会跟他一般见识?”
杨无劫摇头:“你以为他让了我,我会领情么?”
“那他就不是真心谦让,只是惺惺作态啊!”
杨无劫被她这护短的劲儿逗笑了,“你说得对,现在想想,他当时确实也不是真心相让,论争强好胜之心,他并不比我弱,只不过他平日处事更圆滑、更讨师长和同门喜欢罢了。”
“对啊,所以还是他们偏心,您根本不必自责。”
“我也不是自责,只是想起往事总觉不堪回首……”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你还劝我,明明是你勾着我把这些想起来的!”
喻辰:“……不是您自己叫我问的么?”
“那你现在问完了?都明白了?”
喻辰眼睛转来转去,不敢看他,先提起水壶给尊主续了杯茶,才说:“明白了,以前确实是我太想当然,我以后再也不拿这事闹尊主了。”
闹?她就这么一个字就轻轻揭过了?杨无劫又好气又好笑。
喻辰不等他开口,已站起来:“时候不早,我先出去了。”
杨无劫见她自始至终不敢看自己一眼,便没阻拦,任她溜了。
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把自己的心意跟喻辰说清楚,再问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这样不论结果如何,心里总有个着落。
没想到她竟装傻到底,始终不接他的话,甚至连个把话挑明的机会都没给他,这是怕他一旦挑明,就不许她拒绝吗?
不至于吧?她从头发烧了以后,不是一改之前态度,不怎么跟他讲上下尊卑了么?
杨无劫就是由这种变化看出,喻辰说的什么视他如父如兄,根本只是托辞,她甚至对他没有多少项越等人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也就是说,在她心里,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存在所谓界限分明的等阶。
不然她就算再气急,也绝不敢恶声恶气同他说话,甚至还反过来数落他、嫌他逞强,那副气势,说她是他座下长老,谁能信?
反过来还差不多。
想起树洞中那一幕幕,尊主大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不但丝毫不觉得自己威严扫地,还认为两人就那样相处挺好的。
起码她是想什么说什么,没有掩藏矫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