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黎颔首,却是看向了陈音希:“给你假骰子的,是不是这个人?”
陈音希定睛一看,可不是吗!
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满身绝望气息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和灵域里完全不一样,但看脸就是他。
仔细一想,陈音希就猜出了大概。
应该是她参加除夕赛,一路闯关,让嬴子黎得知后,他发现自己用的是假骰子,决定调查此事。
“不对啊,”陈音希不客气地直言,“什么叫你不追究我,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除夕赛的主办方是嬴家。”韩叔剑回答。
“……”
好的,懂了。
一句话足以让陈音希把前因后果彻底联系起来——从一开始,这事就是嬴家搞的!
裴晏想去裴家祠堂祭拜,却遭到阻挠。阻挠的人拿到的报仇就是一枚除夕赛的假骰子,而假骰子则是除夕赛的管理员给的。
这等于是假骰子和阻挠裴晏的人都姓嬴。
陈音希猛然转头看向嬴子黎:“是你指使的?”
嬴子黎自然明白她问的是裴家祠堂一事,当即失笑:“若是我,我何必找你过来?”
也是。
若不是嬴子黎主使……
“嗐。”
陈音希不怎么真情实感地宽慰道:“谁家没几个傻X亲戚呢。”
嬴子黎神情变得非常古怪。
他清了清嗓子,讶然道:“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我说——”
陈音希:“安慰人的话?”
嬴子黎:“说这般废话。”
陈音希:“……”
没想到堂堂嬴公子还挺冷幽默的。
“此事还得感谢你。”
幸而嬴子黎又端回了平时的仪态,他重新把双手藏进衣袖里,扫了一眼地上抖成筛子般的男人,眉眼一弯,仿佛要笑,可嘴角勾了勾,却也没到能称之为笑容的程度。
“本来去找你,只是想问清楚假骰子的事情,却没料到你说是商君派你查案,”嬴子黎不急不缓道,“我便向韩君问上一问,未曾料到,还问出了个‘意外之喜’。”
陈音希本想问你何时联系韩叔剑了,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她迅速瞥了一眼嬴子黎脖颈以下的机械义体。
这人都能用虚拟空间和昏迷不醒的她对话,凭空链接到韩叔剑的灵玉好像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说不定他的义体自带无线网络呢。
“既是除夕赛作假,与裴家祠堂都与嬴氏有关,那你与韩君就顺着此事查下去吧,”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线索我可都给你们了。”
陈音希有拒绝的余地么?
她本以为韩叔剑会一口答应下来,却没料到韩君听到此话,竟然面露难色。
韩叔剑又对着嬴子黎行了个礼,而后为难道:“按道理讲,比赛舞弊、干扰秩序,却是应该律法宗出面。但公子,贵族宗亲的事,百余年来我宗门都不曾插手过,如今突然——”
“我族宗亲?”
嬴子黎笑了几声:“我族宗亲,律法宗不敢管了?韩叔剑,你身为新任韩君不过十年,这话你可敢同商君面前说?”
他说这话还是笑容满面,但陈音希莫名觉得嬴子黎咬住了后槽牙。
韩叔剑一凛,而后抬头。
对上嬴子黎的视线,作武卒打扮的青年心领神会:“谢嬴公子提点。”
提点什么?
连陈音希这个不太知道咸雍杂事的人都听明白了:之前不管是之前,现在说这话,就证明必须管。
想想咸雍城世家,估计也不比蓬莱来的简单。
嬴子黎这才满意地再次看向陈音希。
“此事事关重大,”他说,“好好办。”
行吧,这就是大老板亲自放话,交代下来的第一个任务。
清理自家门户,还是咸雍城中掌握实权的世家门户,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搞不好他千里迢迢跑去找周良推荐人,与这件事也有关呢。
不过……
陈音希是半分受到鼓励的情绪也没有,她面无表情朝着嬴子黎伸出手:“给我。”
嬴子黎:“什么?”
陈音希:“我要是赢了除夕赛,可有整整二十万灵石的奖励。你拔了我网线,多了我也不要,赔我一半当酬劳,不过分吧。”
嬴子黎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侧了侧头,上上下下把陈音希打量一个遍。
而后男人慢条斯理开口:“你这一身上下各个部件、义体,花了三千零一十二万灵石。纵然有些材料世间罕有,是商君出了私库的珍藏,但预算直接折半,说你欠我千万灵石也不过分,那就从里面扣掉二十万吧,不用客气。”
陈音希:“……”
嬴子黎:“觉得我骗你?”
说完他也不生气,甚至煞有介事地一撩袖子,一本正经道:“那咱们来仔细算算,光是还没到货的人造皮肤就价值——”
陈音希没好气道:“不就是要我打白工吗,当代周扒皮,小气死你算完!”
第60章 原著暗线。
21
嬴子黎交代过后, 就笑吟吟地同韩叔剑道别,而后怎么来的,就怎么径自走出了干净别致的小院。
陈音希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不怪她惊讶, 而是咸雍城城主的身份,放在现实中好歹也是个领导干部了吧?除非这领导干部能徒手撕高达, 不然哪个不是出门专车接送护卫成群的。
黑手党老大还要带着三四个小弟才敢上街呢。
而嬴子黎完全来去自如,陈音希就不信他一个特权阶级还能没个敌人了。
目送城主离开, 小院里顿时只剩下她与韩叔剑, 还有那个被抓过来的管理人三位。
“这是嬴氏族长嬴公伯的管事, ”韩叔剑说,“在咸雍城人称刘三爷。”
“呦呵。”
陈音希一听乐了:“一个管事也敢称爷, 不怕你家主子打你么?”
刘三爷立刻赔笑:“女、女仙喊我小刘就行!”
这位管事倒是明白人, 知道自己买卖假骰子的事情叫嬴子黎知道,就算嬴公伯不遭殃,他是注定要完,所以眼下格外配合。
不等陈音希询问,刘管事就无比热情的介绍道:“女仙刚来咸雍, 是有所不知。这咸雍城和蓬莱还不一样,蓬莱孔家家大业大,但一个孔府,也就装下了全部族人。嬴氏不一样,这嬴氏在咸雍有三姓,后又各自分家,现下足足有——”
“停, 打住。”
陈音希面无表情打断慷慨激昂的刘管事:“没兴趣,不想听。”
嬴子黎有几个大姨大妈,和她这个孤家寡人又有什么关系!
刘管事这般配合, 倒是省去了撬开他嘴的时间。陈音希反倒是不急着问他什么了——她对咸雍的情况一头雾水,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因而陈音希侧头,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韩叔剑。
韩叔剑:“怎么?”
陈音希:“你过来。
她把韩叔剑拽到院落一边,压低声音:“嬴子黎是哪个姓的?”
韩叔剑:“……”
不料陈音希此问落地,韩君那张威严俊俏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复杂。
“嬴公子他,呃,”韩君开口,“和现下咸雍嬴氏都不属于一宗。”
“那他想干掉哪一宗啊?”
韩叔剑闻言大惊:“你说什么呢!”
陈音希嗤笑。
“搁这儿给我装孙子呢,”她可不吃这一套,“嬴子黎和你一起去的蓬莱,你俩关系还不错吧?他家有什么事,我不信你不知道。嬴子黎哪一宗都不是,总有爹娘,否则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这……”
“他让我查他宗族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查?”
最终是这句话说服了韩叔剑。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说得对,”韩君开口,“既然公子信任你,这些早晚也瞒不住。”
“长话短说。”
“五十三年前,嬴氏宗族与城主嬴长宁矛盾激化,咸雍内乱,族长嬴公伯截杀嬴长宁夫妇,其子嬴子黎亦受重创。幸而关键时刻,商君出面介入此事,救下嬴子黎,公子才得以苟活。
律法宗多孤儿野种,多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也没什么。商君抚养公子他成人,和我们这些野孩子走得近,也很正常。但他始终是嬴家公子,这点没跑。公子一到及冠年龄,商君就送他回了咸雍,坐到了城主的位置上,这都快五十年了。”
说完,韩叔剑又神色晦涩地打量陈音希一番。
他的视线特意在陈音希那张仿佛玉雕的面孔中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