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乘坐升降梯一路往下,看时长几乎比刚来时的海拔还要低,地下阴冷的风一阵阵,与湿热升腾的蒸汽交错扑面,让人浑身不适。
沈轩没下去多久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从从立刻贴心的给他的膝盖盖上了一块厚毯,他们一路几乎要触及洞底才停下,52741的视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她清楚的看到蒸腾的气体下面,巨大的蒸汽机伴随着一阵阵的火光若隐若现。
下面就是机房了?
她觉得沈轩带自己去看那些才算是真正的“大礼”。
如果一天一个礼物就更好了。
他们重新走入深邃的洞穴,转过几个岔道和铁门后,两边开始出现间隔的小房间,被粗长的圆木根根拦住。
这是一个地牢。
里面每隔几间都关着人,在阴湿的黑暗里躺卧着,几乎看不出生死。52741和圣子燎一路跟着,皆没什么反应,直到沈轩停在其中一间前面,让从从打开门,一边介绍道:“我们在外面捡到一个人,大概查了一下,似乎应该是卓姑娘的老朋友。”
我的?老朋友?
……不会是阿部猎芒吧。
哦不不不,他是不可能这么束手就擒的,如果隐族有本事把他抓进地牢,现在这地方大概已经被夷平了。
要是里面关着米罗娜就好了,她一定进去二话不说先踩两脚。
52741满脑子吐槽,探头看进去,刚看清里面半死不活躺着的人,就愣了一下。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人,那还真是现实意义上的“老朋友”了。
“萧……”52741一开口就自己停住,回头惊讶的看向沈轩,压低声音,“你们怎么把她抓进来了?!”
沈轩笑意吟吟:“皇上心系萧淑妃,卓姑娘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如今这人进了这里,是敌是友,是生是死,便由姑娘决断吧。”
……见鬼,谁关心她死活啊!
第90章 本所请命
“你们抓她做什么?”52741没踏进地牢,转而走到一旁,问沈轩。
沈轩一脸无辜:“她进了隧道。”
“不是说进不进隧道看你们需不需要吗?”
“萧淑妃气质华贵,骨骼匀称,被选中,情有可原。”
气质华不华贵不好说,骨骼匀称才是重点吧。
52741又探头看了一眼萧若骐,她一动没动,回头谨慎道:“她没醒?”
“喊叫耗费精力,耗费精力容易饥饿,饥饿就吃得多,吃得多……”沈轩摊手,“迷药比粮食便宜。”
52741看着他,一时间都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能附和的笑笑,左右看看:“你说的大礼就是这个?”
沈轩笑了:“看来卓姑娘并不满意啊,莫非萧淑妃真如世人所传,贤良淑德温婉大气,与卓姑娘在宫中相处甚是融洽?”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与他们的关系,”52741顿了顿,补充道,“但我爹大概觉得我能帮到他?毕竟他很快将我带去天工阁了。”
沈轩闻言一脸赞同:“卓相真知灼见,果然是国之栋梁。”
“这话你有机会跟他说吧,”52741转身往外走,“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好好的在庙里吃喝玩乐。”
“天降大任,姑娘生而逢时,此乃时也,命也,”沈轩说完,忽然发现52741走得有点远,疑惑道,“卓姑娘……这就走了?萧淑妃怎么办?”
“难不成要我付你迷药钱?”52741头也不回,“这儿挺好的不是吗?”
沈轩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起来,很是欢畅,他笑了一会儿,道:“既如此,是在下多虑了,不如,在下换个礼物吧,卓姑娘可有什么想看的,在下愿为向导。”
这么好?
52741脚步一顿,蒸汽机吗?不,她为什么要去看她知道的东西,她缓缓走了两步,转回头:“你有什么,引以为傲的东西吗?”
直奔重点吧小朋友,我可没什么时间陪你们玩过家家。
没等沈轩回应,她又道:“作为交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可以尽我所能,看能不能帮上忙。”
沈轩看着她,让从从推着他缓缓跟了上来,微笑:“姑娘这话,颇有些玄妙,在下露了底,却得不到姑娘一句保证吗?”
52741摊手:“我若真无所不知,倒是愿意给点保证,问题是我现在可连你们看家本事都没看明白。”
“那姑娘可愿意先看看我们的看家本事?”
看什么?芯片?如果是芯片制造过程,那倒有点厉害,如果是你们往树皮上贴芯片的过程,那岂不是坑爹?
反正52741是打死都不信这群人已经会生产芯片了,那他们的升降梯早就可以遥控了,何必手动?
可52741不能表现出不感兴趣,否则沈轩这人精肯定认为她知道。
她决定挣扎一下,面露狐疑:“你们不怕我学去了,失去了唯一钳制季佐的手段?”
沈轩一笑:“姑娘当真心细如发。”
别夸了,这是季佐想到的。
“既如此,那请姑娘随我来。”
沈轩说罢,便让从从推着他,带着众人离开了地牢,一路在迷宫一样的洞穴中穿梭。行至山腹的位置后,从从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铃铛,每到一个通道口就摇动两下,铃声带着回音传出很远,52741亲耳听到远处很多路口有匆忙远去的脚步声,待路过这些路口时,要不空无一物,要不就停留着一些堆着器械的推车和包裹,可见主人离开时的匆忙。
隐族之隐,可真是隐到方方面面,连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要回避。
沈轩完全没打算对他的“大牌”做任何解释,一路与52741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终于带着他们穿越一个长长的山洞,又走过一个有着临着黝黑深潭的山中悬壁,来到一扇青铜门前,指挥从从:“开门。”
从从应声上前,背对着他们,在青铜门上的一个兽头上捣鼓了半晌,青铜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季佐离山五日后,远在西域的西方圣所本所,圣殿中央一个古老又精致的青铜月仪秤忽然亮了起来,待亮光消失,一块竹简凭空出现在上面。日夜守在一旁的圣徒见状,大惊失色,看也不敢看竹简的内容,几人埋头留守,剩下的人赶紧冲出去,向齐家和长老们汇报。
青铜月仪秤原为圣女专用的通信通道,后来随着圣子出现,管事和管家逐渐掌握大权,这也成了圣所内高层专用的通信方式。只是其正式使用方法始终只有圣女知道,其他人仅能偶尔成功,故依旧保持着神秘色彩,等闲不得动用。历史上被圣子或者管事成功传信的次数一共只有三次,其中一次就是三百年前的那场“仪正大乱”。
那时正值大元仪正年间,暴民四起,管事传信本所,动用全所之力助朝廷镇压乱民,勉强帮皇族拖延了一段时日,谁料神秘势力突然襄助乱民,反军势如破竹,几乎要兵临城下之际,圣女突然降临,动用天物和圣所整个势力网,力挽狂澜,助元氏皇族重振河山……
之后圣女西去,圣子掌所的时候,也有管事在外尝试借月仪秤传信,皆告失败。可圣所的人都坚信,仪正年间正是因为管事借助月仪秤传得信,才引来天降圣女,助圣所和大元脱离困境。
今天,月仪秤又亮了。
齐家奔入殿中,看到月仪秤的那一刹那,失神了许久,才颤抖着在圣徒的帮助下,焚香净手,进行一系列仪式后,上前拿下竹简。
此时,已有几位耄耋之年的老者接连赶到,他们是世代侍奉圣所,司圣所内部各部门的长老,自接过职位起便永不踏出圣所,一生都活在圣所之中,对圣所忠心耿耿。
“大管家,竹简上说了什么?”
圣所上下都知道新圣女降临的事,且都默契的死守着这个秘密,因对季氏兄弟心有忌惮,尤其对他们保密,故而季佐可能是圣所五百多年来唯一一个被自家人排挤的大管事。此时月仪秤亮起,想起外界纷纷扬扬的传闻和动荡的形势,长老们皆屏气凝神,死盯着齐家。
齐家一眼就扫完了竹简的内容,皱起了眉头:“不大对。”
“怎么?”
“是季佐来信。”
“什么?!”长老们皆大惊,“他知道了?”
齐家又看了一遍竹简,冷哼一声,将竹简递给最近的长老,让他们传阅。自己则背着手看着圣殿尽头层层包裹着圣龛的帷幔,沉思起来。
长老们看完,也如他一般,都沉吟不语。
“他这是……”其中一位长老迟疑道,“什么意思?”
“呵!这臭小子,”齐家大季佐几岁,但因司内,有时候比司外的季佐显得弱了不少,可在自家人面前,却还是很有管家气派,“想诈我们。”
“所以,他是不知道?”
“他想让我们觉得他已经确定了圣女的身份,如果我们顺着他这信的内容给了他回复,自然能证明了他的猜测。”
“但他说圣女身陷隐族!仪正之乱就是那帮宵小作祟,他们定是图谋不轨,若是圣女真的被那帮人困住,于圣所无异是一场大劫啊!”
“他可没说是圣女,”齐家又收回了竹简,看着,“他先说‘她’身陷隐族,再问宰相之女要不要救,其实就是在误导我们,让我们先入为主,认为他已经知道圣女是以宰相之女的身份行走世间,实则在用这个语序骗我们将他的猜测坐实,哼!在外行走多了,真当本所之人只会坐井观天不成?”
长老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试探道:“那,我们当如何回复?”
“不用管她。”
“啊?可若是圣女当真遇险……”
“圣女只身一人出去,就没指望过我们出手,她根本不信我们。”齐家冷声道。
众长老噤声,颤颤巍巍道:“圣女,怎会,不信吾等?”
“前任客死异乡,我们可有做过什么?”
“我们不是让季氏兄弟俩……哎!”他们终于明白了,或者自以为明白了。
前任圣女贵为皇后,死后虽然有圣所方的季氏兄弟高调质疑,甚至作势前去扶棺,然而最终却演化为季佑造反,季佐辅助,虽然为前圣女报仇也是季佑打出的旗号之一,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所图为何。
新圣女有前圣女做前车之鉴,对圣所失望情有可原,此时什么都不表示,仅独自一人潜入皇宫,已经是现在对本所这批人,很客气的了。
“可我们兵和粮都在季氏兄弟手上,无能为力啊!”长老们痛心疾首,“大管家,当初若不是你这般纵容他们,吾等何至于此!”
“是啊,如今新圣女身陷险境,莫非我们就袖手旁观吗?”
“圣子也去向不明,一下子失去两个圣主,若是让季氏兄弟拿捏住,吾等如何交代?!”
长老们怨怼、斥责,惶惶不安。
齐家冷眼看着他们,神色冷漠。
他知道这些长老也不信他,为了确保本所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确实偶尔为季氏兄弟的行动大开方便之门,比如在他俩开拓商路、练兵筹钱的时候拉着圣子以圣所名义为他们背书,广开门路。
可新圣女的降临却重新点醒了他。
他必须有所表态。
“圣子没有走失,他一直随侍圣女,确保她安然无恙。”
“那为何季佐没有提及?”
“因为他以为圣子是与他一心的,无需试探。”
长老们不置可否,但都冷静了下来,重新看向他。
齐家将竹简收入怀中,站在最上面,环视他们,道:“我知道你们怨我纵容季氏兄弟,但当初你们都明白我为何那样,如今再来怨我,便把他们这些年孝敬的宝贝都吐出来,然后离开圣所。”
长老们纷纷低头,他们不怕吐出宝贝,本就出不了圣所也无后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他们怕“离开圣所”,长老离所,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但你们说得对,如今的我们,便是在尝当年我们贪图名利的苦果,如今他竟然在明明猜到圣女身份的情况下,还将她留在敌营,便是叛所。”
长老们纷纷点头,表面硬是,直觉却不妙,神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