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方长林竟然道。
“哪里不一样?”
“卓司思她……”方长林皱了皱眉,没再说下去。
她是个不定时炸弹,放任越久,不定因素就越多,前阵子被俘了还能偷摸弄得季佐半死,现在她手握那股力量,下一次出现不知道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元以臻见状,心下却咯噔一声,忍不住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什么情愫或不舍,不由得有些疑惑,他细想一下,试探道:“你可是知道了什么,有关司思的事?”
他记得萧若骐失踪那次,去围剿季佐的人回来曾经回报说,季佐他们以卓司思要挟萧若骐,萧若骐竟然宁愿他们跑走也不愿牺牲一个妃子,当时回报的人言下之意,分明就是猜测卓司思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莫不是方长林与卓司思一起被俘那么久,知道了些什么?
两人的思路此时其实已经不谋而合,然而他们都不愿意暴露,于是方长林还是摇头:“我只知道,这是我的职责。”
这孩子死心眼啊。
元以臻与一旁的戚正扬对视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他喝了一口士兵递来的水,叹口气:“长林,朕答应你,到了楚州,第一时间派人去寻找她,如何?你看如今一片兵荒马乱,寻找若骐的人都没回来,更别提寻找司思的了。”
“季佑说不定都还没找到季佐。”戚正扬也在一旁劝他,“他们肯定也知道季佐并不在我们手上,现在他们所有人都下落不明,这于我们来说其实算是好事。”
方长林摇头:“不行,太久了。”
从他的角度看来,52741登陆矿星后,这个国家几乎立刻就乱了,本来好好的封建帝国,硬是落入了寡头控国、军阀作乱、异教倾轧的局面,碰到她后,更是眼看着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乱军中伤人于无形,还借势挖出了隐藏势力,做这些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动用矿种数百年来在这个矿星上积攒的力量:圣所。
更可怕的是,现在战成一团的众势力头领,都还没把她当回事。
再拖延下去,这颗矿星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得看住她。
看他油盐不进,元以臻和戚正扬都有点着急,现在情况危急,他们伤的伤残的残,本就近乎绝境,而方长林的出现无异于凭一己之力在绝境之中给他们撑开了一个敞亮的出口,如果这时候放任他离开,那无异于自杀。
他们想不明白方长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萧家对他一直视如己出,以将门子弟的要求教育他、打磨他,他也非常争气,兵事谋略武艺骑术无一不精,识大局晓忠义,元以臻相信若不是先帝指婚,说不定方长林就是萧家为若骐准备的童养女婿。
可如今怎么会跟被那卓司思迷了魂一样,国家都到这步田地了,落难皇上就在眼前,他却死活要去保护那个妃子?
“长林,你实话告诉朕,”元以臻沉下声,非常不情愿的看着方长林,“你是不是对司思……”
方长林也看回来:“什么?”
元以臻左右看了一眼,戚正扬心领神会,咳了一声让周围士兵离远了点,元以臻继续道:“你是不是对司思,产生了,咳,男女之情?”
方长林:“啊?”
“你如此心系司思……”元以臻强忍着摘掉自己逐渐变色的帽子的冲动,努力镇定道,“莫不是,喜欢上她了?”
方长林不为所动,正气凛然:“她是你的妻子。”
“……”还用你说?!元以臻从来没发现自己看着长大的长林居然是个这么难对话的人,“朕明白,司思她古灵精怪的,又长得好看,你年少慕艾,血气方刚,相处久了,确实会……”
“她长得好看?”
“啊?不好看吗?”
方长林,阿部猎芒,脑子里只有他第一次见到的52741,她一身太空服,半只脚踏进救生舱,被他的出现惊吓到矿粒子四散,像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的样子。
狼狈,猥琐,鬼鬼祟祟。
他不喜欢矿种。
尤其是喜欢捡他们天蝎便宜的矿种。
他毅然摇头:“不好看。”
元以臻迷茫了:“好吧,就算你不是以貌取人,她或许确实是……咳,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你在说谁?”阿部猎芒看表情比他更迷茫。
“……”元以臻说着这话自己都觉得良心作痛,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朕和你说实话,司思并非朕的妻子,是宰相将她托付与朕,彼时我们皆以为,皇宫最适合保护她的地方,只可惜,哎。”
“但你没保护好她。”阿部猎芒直言不讳。
“是,是朕没保护好她,”元以臻被稳准狠的扎到了心,他的神色迷茫了一下,“朕到底保护了谁?”他喃喃道,“朕只是想保护……”他说不下去了,黯然的垂下眼眸。
阿部猎芒一点都不想给此时急需安慰的原住民首领做贴心小棉袄,他等了许久没等到他把话说话,便直接道:“皇上,我要去找她了。”
元以臻神色放空,闻言看了看他,苦笑一声:“去吧,保护好她。”
他还有很多手段,军令如山,或是许他重振方家的诺言……可他有预感,那些对眼前这个青年,都没什么用。
阿部猎芒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迈步往北,进了林子。
“皇上?!”不远处的戚正扬见状惊呼一声,又朝阿部猎芒的背喊了一声,“长林!”
“正扬,让他去吧。”元以臻平静的声音传来。
“可是皇上,后面……”
“我们可以的。”元以臻道,“长林有拼死都要做到的事,我们也有。”
第95章 情势急转
黄家村,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季佐经过三天自虐式的训练,已经基本上能做到行走无虞,他在村庄中间的路上来回缓步行走着,手里握着一块铜矿,把玩、沉思。
一阵香味传来,在柳手里提着一个锅走到院子门口:“主子,早膳好了,快来用饭吧。”
“嗯,”季佐应了一声,随手收了矿石,在在柳担忧的眼神中慢慢的进门坐下,面前是香喷喷的肉粥和申屠从各家换来的小菜。刚拿起碗筷,就看到门口一个个小脑袋冒出来。
村里的小孩子这两日都快被申屠打来的猎物养肥一圈了,每逢饭点都会来凑份子,遇到季佐心情好的时候便能享用他剩下的大半美食,那可都是在柳的好手艺。
季佐无视他们眼巴巴的样子,慢条斯理的用完了饭,才放下筷子慢慢走开,摆摆手。在柳心领神会,提起剩下的粥端给门外最大的孩子,柔声道:“分了吧。”
“谢谢姐姐!”领头的小男孩很上道,“老规矩,你们碗筷放着吧,我们一道洗干净还给你们!”
在柳微笑:“别忘了……”
“知道知道,用皂荚!”
“去吧。”
孩子们欢呼着去分粥了,里面还掺了几根肉骨头。外面申屠正在鞣制皮革,村里有足够鞣制皮革用的材料,他现在已经攒了一堆皮革,打算到时候包裹在季佐的假肢上,轻薄又免人觊觎。
季佐用完了饭继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在柳在一旁轻快的收拾着,嘴角噙着笑意。
季佐看到了,问:“想什么呢,喜滋滋的。”
“啊?”在柳一慌,连连摇摇头,“没,没……”她也知道否认没用,只能小声道,“属下就是觉得,这普通人的小日子,过着也挺,挺有意思的。”
“哦……”季佐揶揄道,“这是,思凡了么?圣徒,在柳?”
在柳一听圣徒两个字,楞了一下,苦笑一声低下头:“是在柳妄想了,在柳的命是圣所给的,在柳绝不会背离圣律的。”
她说的是,圣所。
而不是,管事。
季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转身往屋内走去:“准备准备吧,叫申屠一起,阿佑他们既然得了消息,那应该也快来了。”
“是。”在柳低头应了,拿了一些衣物走出去。
她出院子没多久,远处传来了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声音,其中有几个声音清脆,乐呵呵的道:“大哥哥,他们就在这!”
大哥哥?季佐精神一震,阿佑这么快来了!?他刚站起来,就听到院外在柳尖利的叱问:“你们是谁!?”
一个温和的声音答道:“姑娘问之前,不会自报家门吗?”
“你们来者不善,凭什么要我们自报家门?!”
就在这时,一旁的院墙上,申屠悄悄翻了进来,神色冷峻,直奔季佐,低声道:“来了一群江湖人,打头的持衡山派的弟子剑,极有可能是衡山派大弟子谢临风!”
“就那个玉树大弟子?”季佐冷笑,“这么快找来了?”
“主子,他们人多,让在柳拖着,我先护你离开!”
“跑什么?我让圣所安排他娶他梦寐以求的佳人,他不来谢谢我,还想以怨报德不成。”季佐冷着脸,“出去会会。”
“主子!此时万不可莽撞啊!”
“你觉得,我会莽撞吗?”季佐昂首,推门走出去,“今日若他们敢动我,我要他们都死在这。”
“……”申屠跟在后面,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狐疑又有些振奋,跟在后面小声问,“是大统领快到了?”
“哼。”季佐冷笑一声,“别忘了,我们圣所的矿可不是普通人能闯的。”
申屠愣了一下,并不知道矿洞有什么猫腻,却觉得心定了不少。他依然觉得季佐时感觉到了季佑就在附近,以前跟在季佑身边,他就隐约感觉这两兄弟之间纵使相隔千里,在行动上也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莫不是双生子之间,果然有特殊的牵绊不成?
季佐大阔步走出院子,立刻吸引了院外所有人的目光。
孩子们只知道他们在等人,结果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带错了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只留下衡山派大弟子谢临风一行八个江湖人,平静的在外面等着,见到他,谢临风率先抱了抱拳:“想必,这位就是圣所季大管事了,久仰久仰。”
他不愧江湖“玉树公子”的称呼,从外貌到身形无不体现玉树临风之意,一席简单的白衣披一身月白的长衫,最简单的衡山弟子的装扮,却端的有型有款。
后面的人虽然有老有少形色各异,但看样子,皆以他为尊,就算见到季佐时双眼都是怒火,却没越过一步。
没有上来就动手,季佐反而觉得这人不好对付,但他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不露声色:“你又是谁?”
“在下衡山派大弟子谢临风,有感季大管事千里之外惦念着在下的终身大事,特来致谢。”
好家伙,说得跟真的似的。
演戏季佐最喜欢了,他很客气的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何必千里迢迢过来致谢,就算是送喜帖,传个信儿便是了,等你们二人大喜之日,在下自会亲自到场观礼。”
“季管事盛情,在下自是难却,只不过……”谢临风笑容冷了下来,“还望季管事好事做到底,放过在下的未婚妻。”
“哦?”季佐一脸惊讶,“我没放过吗?分别之后,我可再没见过她呢。”
“断人手脚!你管这叫放过?!”谢临风背后的人忍不住了,怒喝。
谢临风皱眉抬手,瞪了那人一眼,再回头时,已经神色紧绷:“我想,以圣所的善名,季管事定不会让素来无冤无仇的在下,娶一具尸体吧?”
“她死了?”季佐笑着问。
谢临风摇摇头:“那自然不……”
“哦,”季佐恍然,笑容扩大,“是生不如死。”
谢临风抿紧嘴,额间青筋毕露:“幼娘她思虑不周,认定季管事与那反贼勾结,向菩萨眼的守军报了信,确实是她不对。可以季管事你通天的本事,何至于往死里逼她,她……”
“她该死。”季佐冷漠道,“她怎么还没死?”
谢临风一滞,眼睛一眯:“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