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解下腰间昆山寒玉配饰抛给她:“你的手如果废了,谁给小爷做宵夜,握着这个可以止疼消肿。”
幸亏柳芽眼疾手快,玉佩才没有掉进汤锅,她摸了摸确实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不过如此贵重的东西不免令她心惊胆战,小心翼翼放回他面前:“肿过几天自然就消了,玉佩如果摔坏我可赔不起。”
嘉木瞪眼瞧着不识好意的她,又将玉佩推了过去:“小爷像是会在意这块破玉的人吗?”
柳芽将面与玉佩一起推给他:“小女子是连这块破玉都赔不起的人。”
她早就料到魔头会来蹭吃,故而多做了一份。
嘉木见她端起托盘中的两碗面要离开,疑惑询问:“你打算和暮亭灵仙一同吃吗?”
“我给书禹灵仙也准备了一碗…”
魔头素来爱吃独食,莫名其妙关心恐怕没安好心,柳芽警惕道:“你是不是又想捉弄我?”
嘉木的好意再次被误解,恼怒间大手一挥:“速速退下,不要影响小爷吃面的心情!”
第73章 古有夸父逐日,今有魔头击月
三鲜云吞面的味道很好,然而嘉木越吃越郁闷,扔下半碗便去寻风流老白虎。
柳芽拿着暮亭送的点心边走边吃,见魔头迎面走来,颇为奇怪:“你不是在厨房吃面吗?”
嘉木其实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在意豆芽菜,刻意瞪目露凶光:“小爷对你做的面极其不满!”
“小女子的粗鄙手艺入不了公子的法眼,求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找我下厨!”柳芽只觉魔头的疯魔病症加重,向前走了几步,注意到他还在赖在身旁:“你跟着我做什么?”
对于自己莫名躁动的心,嘉木也是一头雾水,为了掩饰又凶她:“小爷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柳芽不知他发的是哪门子邪火,快步而行想要尽快摆脱疯魔头。
嘉木急中生智,萌生一个好主意,追上前拽住她的胳膊问道:“你会纵水术中的水冰互化吗?”
“我现在仅会简单的纵水术,最多就能灭掉灶台中的火苗,你又想羞辱我吗?”
柳芽对魔头心存偏见,难免会从最坏处揣测其意。
嘉木一甩鬓间轻飘的秀发,端起师父的架子:“笨豆芽菜,如此简单的法术都不会,认真跟着学,小爷只演示一次!”
柳芽不解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水冰互化的咒术并不甚难,加之嘉木的教法直白易懂,柳芽尝试第五次便成功,左手开心地握着仙法所化的冰块,肿痛之处十分舒服,悦然心喜。
嘉木随之傻笑,痴迷地看着她那如弯月一般的笑眼,似能照亮整片星空与心海。
柳芽把玩半晌,注意到魔头一副呆呆模样,在他面前晃着手道:“你为何要教我仙术?”
嘉木倏尔回神,即刻收敛笑意,板起面孔装酷:“因为…你的笨影响了小爷的心情!”
魔头心如海底针,阴晴不定,恶言不休,柳芽讽刺道:“整个四界最属你聪明,建议你今晚把头发薅光,以绝顶的造型向世人宣告你的智慧!”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嘉木猝而狠拍自己的额头——莫不是撞了邪,为何忍不住对豆芽菜如此关怀?
难道是因为喜欢吗?——不可能,柳芽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嘉木徘徊亭中,苦恼间举头望圆月,灵光一现,顿悟缘由。
他在人间游玩时,听过许多与月有关的酸溜溜情诗,风流暮亭曾言,男女情爱纠缠,起因多半是月亮惹的祸,
他堂堂仙界混世魔头,心怀鸿鹄壮志,武要打遍天下无敌手,文要尽收四界美人心,怎可能没来地由对平平无奇的豆芽菜动心?
一定没错,就是月亮惹的祸!
他自以为想通了今夜的蹊跷,对圆月满心愤恨,以仙术纵石子狠击月亮,十余次后还是不解气,依靠徒手之力狠砸月亮。
皎洁月光未能使他心中苦闷减少半分,回首见林泽与陈晓正以复杂的目光盯着他此番疯举。
古有夸父逐日,今有魔头击月,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课程中多加了一门呼吸吐纳之术,由澄晖负责教授。
柳芽坐于习经堂中激动不已,生怕仪容不整,施先洁身咒,又向安歌借来镜子查看一番,方才彻底安心。
嘉木懒散而坐,歪支着头瞪豆芽菜,瞧出这蠢丫头被伪君子澄晖迷了心窍,回想昨夜事愈加愤恼,便以仙术纵笔飞在她的脸颊上重重画了两个大大的×。
柳芽诧异摸脸,满手墨汁,怒而回身直指魔头,恨不能将砚台甩过去砸他个头破血流,听到澄晖的声音终才不得已端正坐姿,垂头慌忙再施一次洁身咒。
她心中不但有对嘉木的恨,更有对老天爷的怨,为何在男神面前总是狼狈不堪?
澄晖并未过多追问,可是对于嘉木的疑惑更深一层,猜不透他欺负柳芽的真正目的。
吐纳精窍在于静心,心静而神清,神清而忘欲,忘欲而气凝于丹田,辅以呼吸之术,吸长呼短,融太和之气,游走周身经穴,日日以其术修炼,丹田仙气积厚如山,用之而不竭。
仰慕之人近在眼前,柳芽的心岂会清静,扑通扑通气息难稳,忍不住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痴看在讲台之上端坐的澄晖,暗暗羞涩娇笑。
嘉木故意高声打着哈欠拆台:“无趣至极,无聊透顶!”
澄晖的戒尺狠拍于书案,剑眉深蹙呵斥道:“不受妖邪外物所扰方为心静,未入此境界的道生今日加练一个时辰!”
柳芽强迫自己专心,闭目竭力摒弃杂念,凝聚仙气于丹田,而后运气过经脉穴窍,奇怪的是,精气至心脉处便生隐隐痛意,受阻滞塞。
她咬牙按压胸口,疑心是旧伤发作,不过这次的疼非比寻常,不是蚀骨噬心的剧痛,而是若有似无的钻心之感,难道是方法用错了吗?
楚灵犀慧眼发现端倪,响亮拍掌,自我崇拜之情泛滥如江海:“傻丫头,那道闪电型的旧疤不是修仙的阻碍,而是逆袭的绝佳契机,不过是你目前的灵力太弱,尚且无法将仙族精纯灵力化为己用而已!”
第7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根肋骨不够断
楚灵犀从梦境中苏醒,发觉自己躺在魔尊君棠的怀里,被铁臂禁锢,动弹不得。
她不敢太用力挣扎,万一魔尊有起床气,不由分说劈来一掌,那便会魂飞魄散、万事凉凉。
楚灵犀百无聊赖,静静望着身旁人的侧脸——沉睡中的魔尊衣襟微敞、发型稍乱,脸庞棱角不再锐利逼人,周身无丝毫冷冽杀气。
此刻的魔尊不是魔界冷血至尊,亦不是杀伐果决的战场枭雄,而是痴恋深深的死心眼君棠。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红颜多传奇,奈何命苦短,楚灵犀并不羡慕豆芽菜,她对于寿数最起码的要求是,不能死在仇人的前面。
今日事今日毕,生前恨生前了,不然她还得提剑蹲守在奈何桥旁,苦兮兮地望眼欲穿,等着看仇人死的够不够惨,万一是安乐死,那需再亲手补砍千百刀。
她忆起与魔尊君棠的初次见面,掐指而算,已是百年前。
魔尊霸气狠戾的一掌,令她三个月无法下床。
凡间话本有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然而当妖女战神与魔尊狭路相逢,女强对战男强,无半分粉红色的浪漫柔情,唯有暗黑色的你死我活与深灰色的心机较量。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根肋骨不够断。
当然,楚灵犀没有白白受伤,精明如她,岂会做赔本的买卖。
犹记当年,她那父异母的缺心眼弟弟楚一鸣勾结妖族各州的狐朋狗友酒后胡闹,失手将魔界老将景霖的宝贝独苗孙子打成重伤。
为报此仇,魔尊亲率大军攻入熊州,铁骑雄师,势不可挡。
正所谓唇亡齿寒,倘若熊州落入魔族之手,其余州国也无法安然度日,妖界一时陷入惶恐。
合力御敌自是上策,可惜妖族分裂已久,各有各的精明算计,十州国主聚于玄德殿,唇枪舌战整整一昼夜,仍旧无法达成共识。
妖界兵力弱于魔族,打头阵者势必损失惨重,谁都不愿做第一批送人头的傻子。
在妖族年轻战将之中,楚云昊素有仁义良善之名,熊州的老国主见晓之以理无用,便改用动之以情的招数,放下身段哀求晚辈,声泪俱下地絮絮叨叨,把两州三代的陈芝麻烂谷子交情都翻出来,攀亲攀到三舅姥爷他四姑奶奶的那一辈,只为向楚州借兵求将。
楚云昊不是贪求虚仁假义的蛮勇之辈,身为四界首屈一指的将领,理智与冷静是他永恒的坚守,可是面对如此难缠的道德绑架,不免进退两难。
楚灵犀挺身而出,救兄长出困局,背手踱步至大殿正中,提出最为关键的一问:“魔族没有先攻打距离更近的厉州与楚州,偏偏绕远路选熊州开刀,熊国主可曾深思过其中缘由?”
熊国主下意识蹙眉,避重就轻道:“孤年老体衰、命不久矣,王储少不更事、难堪重任,魔尊必是看准局势,才选择首攻熊州。”
“魔尊还不如多走两步,去颍州欺负孤儿寡母呢!”楚灵犀犀利戳破老狐狸的假面,顺带手撩逗颍州年仅五岁的小国主:“乖乖喝奶,一会儿姐姐带你去买糖吃。”
楚州国主,也就是她的蠢渣爹爹,后知后觉方才醒悟:“难道报仇只是幌子,魔族的真正目的是攻占熊州吗?这背后的原因恐怕是…狼烟镇!”
“楚老弟万不可妄下断言,狼烟镇本就是熊州国土,从魔族手中夺回完全合情合理!”
熊州国主情急之下一阵猛烈咳嗽,他深知本州现有兵力不足以抵挡魔族军队,而今唯有借它国兵力守城这一条路可走,但如果另外九州被妖女战神说服,齐齐袖手旁观,那熊州将有灭顶之灾。
楚灵犀针锋相对:“狼烟镇乃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塞,向前追溯五百年确为熊州领土,可若再向前探究一千年,便是魔族领地,争论该镇的归属毫无意义。”
厉州国主胸有韬略,对于局势的判断与她不谋而合:“熊国主,先前晚辈多次提起魔族军队进攻路线蹊跷一事,均被您岔开话题,想必是有意而为之。”
楚国主本性自私,不愿在此次战役中消耗过多本州兵将,眼见有大好机会,自然紧抓不放:“数百年前先魔尊破竹在战事中意外身亡,其子君棠临危受命接任尊主圣位,魔界朝堂内外动荡不安,熊州趁此机会出兵争夺狼烟镇并大获全胜,细细想来颇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而今魔尊君棠率大军前来清算这笔旧账也无可厚非,说到底是熊国主您惹出的祸事,不能单纯指望其他州出兵收场!”
“妇人之仁,鼠目寸光!”
熊国主将满腔怒火对准楚灵犀,力图挽回局面:“魔族贪得无厌,绝不会轻易罢手停战,诸位假如放任其侵占熊州,最终整个妖界都将沦入敌手!”
第75章 忽悠,你接着忽悠
“灵犀不仅是楚州长公主,更是统领三军的灵帅,多年来巾帼不让须眉,赫赫战功足以令四界男子汗颜,熊国主公然羞辱我的女儿,根本没有合作诚意!”
楚国主并不疼爱长女楚灵犀,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如此一来,既能够推迟加入战事,又可不落人口实。
“你们父女一唱一和,将魔族入侵的责任全部推给熊州,其心可诛!”
熊国主受形势所迫不得不撕破脸面,狠狠甩袖指责道:“熊州与魔族的恩怨是陈年旧账,而你的儿子楚一鸣闯下的祸才是真正的祸事起因,魔界如果灭掉熊州,下一个倒霉的必定是楚州!”
“楚一鸣的确是个不成器的混蛋,不过以他的实力,不足以将魔界景霖将军的孙子打成重伤,熊国主您的那位小霸王外甥也出力不少,说句掏心窝子的实在话,参与打斗的纨绔子弟水平半斤八两,何必乌鸦笑猪黑。”
楚灵犀的战神气场全开,运筹帷幄,参透大局:“魔族军队气势汹汹而来,确实不会在灭掉熊州之后就班师回朝,但下一个目标并非是楚州,因为熊州与楚州以江相隔,而魔界并不擅长水上作战,推想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应是进攻陆路相邻的厉州、颍州或者祁州。”
熊国主不放弃最后一丝结盟的机会:“别以为楚州能够逃过此劫,依靠单打独斗,谁都无法战胜魔界铁骑,妖族十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楚灵犀听腻了他的空洞大话,驳斥道:“您的这套说辞从昨夜讲到今晨,显然全无用处,原因是当前局势彻底陷入矛盾,熊州为首战场而非唯一战场,魔界攻下熊州后便会乘胜进军,诸位国主均需备战防御,于是更不情愿派兵参与熊州前线的战役,此举既是自私也是自保,单凭熊国主您的三寸不烂之舌,不足以打消各州对于现实威胁的顾虑。”
面对咄咄逼人的晚辈,熊国主被气的几乎七窍生烟:“狂悖嚣张的妖女,一旦妖界战火蔓延,楚州也无法独善其身!”
在众位国主面红耳赤争论的漫漫长夜中,楚灵犀已捏准各州的命门,轻甩精干利落的高马尾,道出心中谋划:“以魔族当前的实力,妖界十州都难逃战乱,我并非反对各州合作,而是提议另换一种更为现实的合作方式。”
熊国主担心她兴风作浪,制止道:“你乃一介女流之辈,能入玄德堂已属破例,诸位国主与前辈在此,岂容你大放厥词,楚州果然名不虚传,民风奔放、不重礼教!”
厉国主权衡利弊后决意支持妖女:“此言差矣,沙场无男女之别,以真本事论输赢,灵帅的诡奇用兵术名震四界,无数男子都望尘莫及,当前局势陷入胶着,不可强攻,仅能智取,灵帅或可另辟蹊径,想出应对魔族的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