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娥咽下了唇瓣一缕酸涩。
兰月娥啊兰月娥,你落在了这个地步又怪谁?还不是怪自己争强好胜,非要争这口气。
兰月娥已经开始自我反省起来。这让兰月娥觉得是个好开头,毕竟懂得反省才会令人进步。
她抬起头来,这般瞧着安雪采。
这几年间,兰月娥对安雪采表情一直比较套路,可如今眼底却也出现了一抹温柔之情。
这么真情实感的眼神,是好久都没出现在兰月娥眼里。
她想起自己初遇安雪采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安雪采丰神俊朗,才华横溢,温雅中掩不住他勃勃的英气。那时候的他,看上去是那么干净,就像旭日东升,仿佛一下子照亮了自己的心扉。
这么一副英气出挑模样,顿时一下子击中了兰月娥的心扉,使得她为之动容。
那时安雪采虽有妻室,可对于兰月娥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总是对安雪采真心实意过的,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兰月娥人生中稀罕之事。若说要归罪于谁,怪只怪卫玄这个死瘸子,冷冰冰的剥削着下属,又有许多手段控制。她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自然要去另觅前程。
这么想着时,兰月娥觉得人生很艰难。
如此思之,她念及自己人生中唯一一缕柔情,眼神更温柔得好似要滴出水来,好像染上了一层蜜糖。
她这副样子看起来,也是既温柔,又多情。
她说着宽慰安雪采的话:“安郎,此事你也不必介意,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不必介意一时得失。以你之能,定然能东山再起。”
兰月娥这么宽慰,也已经十分娴熟了。她总是捡了好听的和安雪采听,说顺他心意的话。
无论这些话是真是假,兰月娥都能说得好似出自肺腑,当真是真心实意。她这么说着时候,当真是天底下最多情的女子。
安雪采此刻的失意又岂是几句温言软语可解的。
兰月娥自然也知道。
可那又怎样,这时节难道还要在安郎耳边说几句不中听的聒噪,跟他说几句忠直谏言?这做人总该知趣一些吧?
如此方才容易讨人喜欢,且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些事情兰月娥也是做得十分娴熟了。
那么安雪采就算忧愁未解,面色也和缓了一些。说到底,他终究要接受这个现实。
兰月娥这个样儿,总比做出一副哭哭啼啼样子要好。兰月娥在安雪采身上浪费这么几年,虽然投的都亏了,倒是将安雪采脉门摸得服服帖帖。
然后兰月娥取出点心,油纸里包着桂花糕,一股子清甜香气就此传来。
安雪采久未进食,可是因为情绪激动,腹中并不觉得饥饿。兰月娥奉上糕点,他也无心尝一口。
他从未认真观察过这个女人,不知晓兰月娥平日里并不会吃桂花糕。
糕点甜腻的香气传来,染上了兰月娥微甜的笑容,映着她乌黑双眼,当然还有那些记忆中的童年往事。
小时候家里贫苦,连饭都吃不饱。对于一个贫家女而言,能有口吃食也是极不容易的。就像她曾给小婵讲过的那个故事,家里人卖了她时,给了她一包平时吃不上的桂花糕。
那仿佛是一种卑微的补偿。
兰月娥温柔瞧着安雪采,看着自己这个珍贵无比的人生真爱。
安雪采心事重重,不肯吃,兰月娥也不勉强。
她摇醒了天儿,哄儿子吃了几块糕。在这个孩子面前,她永远是个温柔的慈母。
这么些年,安雪采事业不顺,兰月娥其实也是颇有微词。她口里对安雪采甜言蜜语,心里面的吐槽却是有的。
可是现在那点儿不满意也消失了。
兰月娥想,安郎,咱们也要别了。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愧疚之事,比起这些年来兰月娥对安雪采的付出,她还觉得亏得慌。
既然如此,自己这么点儿心绪流转,可不就是出于感情吗?
这么一想,兰月娥甚至觉得自己很有情意。她还叹了一口气,自己人生总归是被多情所误,所以人生方才会如此的悲惨和为难。
兰月娥那蓄满柔情的眸子里,竟似掠过一缕冰冷的凉意。她一旦下定了决心,那些心思就会令人毛骨悚然。
伴随津州的兵戈之声,琴音也轻轻扬于陵川王氏的上空。抚琴的女子有着清雅的容貌,微微有些清瘦,清凉的眼中却蕴含一抹温柔的狡黠。这使得对方聪慧中平添几许可亲,令人心生亲近。
王润在一旁听琴,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手指轻巧摆弄一枚小小的棋子。
王润打扮也颇具古风,他轻带缓袍,宽襟长袖,有着一股子恣意和潇洒。可他一双眸子却沉定如深潭,蓄满了他深不见底的心思。
商云裳这几年人前存在感低了,不过曝光低也是商云裳自己选的。
她池子里养的鱼,这其中有一条最大,这条鱼就在眼前。
私底下独处,商云裳虽然是个美人儿,可王润却不会跟她搞一些很下流的东西。
当然虽然是如此,两人谈论的东西也不如何的高雅。
两人凑在一起,搞的这不算下流又不算高雅的事就是写故事,是编给天下人听的故事。
王润长于世族,又极是聪明又手腕,他的眼界自然也是极高。
虽是如此,商云裳对他而言也是特别。
作为一个高贵又聪明的人,他是那么热衷于写剧本。这种疯狂的爱好过于惊世骇俗,只怕没多少人能理解。可商云裳却是他的知己,他的伙伴。更不必替商云裳于这方面也是极有天分!
一个不正常的人,要遇到一个知音是多么的不容易。既然如此,这时候也不要拘泥于男女之别了。
就好像现在,津州的剧本已经顺利完成,两人准备提一提接下来的大纲。
第101章 101 这天下谁当皇帝有什么要紧……
王润是个情绪过于激烈的人, 他有许多疯狂炽热的想法,这些想法在他脑子里打架,有时候让王润自己也忍受不了。这种激烈情绪得不到发泄时候, 他的内心就会极度的空虚。
于他而言, 他的人生就是自我克制,使得个人情绪得到舒缓。
王家上下对他既敬且畏, 在这些人眼中,王润乃是不世之天才。王润不仅仅有出色的才智, 更具有一种演员的本能, 更能塑造惹人向往的艺术形象。这些甚至不算王润刻意为之, 而是一种本能。
王润私底下会服食一些五石散, 这在王家甚至不算什么秘密了,且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也许唯独这般, 才能消耗掉王润一些疯狂的情绪。
此刻王润发丝散开,如乌云一般撒在了塌上。他身上的衣衫是最柔软的丝绸,如此亲肤不伤身, 以免刺激王润敏感的肌肤。王润的肤色也是泛起了不正常的苍白,那肌肤如象牙般光润, 却泛起类似死人的苍白面色。
商云裳温柔的瞧着他时, 就能窥见王润身上华丽而糜烂之气。
王润双臂轻轻的摊开, 眼神深深静静, 凝视着床帏垂落的流苏。
商云裳:“津州之事也算如愿以偿, 还未恭喜公子。”
王润苍白的手指举起一旁温好的热酒, 一饮而尽。他唇瓣犹沾水光, 矜持说道:“应该的。”
这不过是个小支线,剧本通关了也没什么难度。
于他而言,有什么比写个剧本更能爽到了。
商云裳却觉得他有些装。无论如何, 世事也是善变的,就好似青州之事,也没那么如王润的意。
一条支线完成,也不能因为它小就不当业绩。
更何况攻克津州,才能进行下一步。
如今天下之势,维持了某种诡异的平衡,各地军阀都暗中凝视,出于种种原因不好意思当出头鸟。有人是担心自己实力不足,觉得有安阳王之类大佬在前头,自己来跳岂不是求英年早逝。王润自己也不想动,他迷恋中立,也有心让世家保持中立。他设计的故事中,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在乱世左右逢源,仍然是众人争取对象。对于王润而言,他不愿意让王家蹦跶到前台来。
就跟一个女人,她感情线还是买股时候是最丰富多彩的,。但她若是定了CP,顿时也乏味许多,也让能掌控的资源迅速下降。
出于这种目的,王润绝不会去选反或者不反。
可是这个世界要是平静下来,也未免太过于乏味了。
王润:这个世界太安静了!
这么些年来,王润一直致力于让天下乱起来。
这个世界聪明人太多,一个人若是太聪明,就冲动不起来。
王润首先把目光盯上了农民。
多读书可以长见识,历代王朝末年剧本都差不多。
当一个王朝气数将尽,社会矛盾加剧时。这时候率先跳出来的总是农民!因为农民脑子比较简单,对生存渴望也是直白和粗暴。这些农民会煽动大把大把同类,在一段时间迅速膨胀,凝聚成一股洪流。
可这样的洪水,却并不知晓自己该去的方向。当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匪化,且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拼杀。
到最后摘取果实的很少是农民,上位者不是另一个贵族,就是个有文化的新贵。
真正农民上位,建立一个王朝者,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那时王润瞧上的就是唐鹤。
唐鹤读了些书,在王润看来不算真正有文化。不过唐鹤虽是个乡下人,却有一些造反农民的传统技能。他善于花言巧语,迎合一些底层老百姓搞一些神话表演。
王润对唐鹤寄予厚望,私底下也给予一些扶持。
等到天下大乱,王润就可以矜持的出面端水,把世家打造成乱世中的万人迷。
然而唐鹤负他,这乡下秀才事业搞起来后,也变得矜持起来。平心而论,唐鹤确实只想成为一方之雄,他口号喊得响,却还没有来得及幻想成为九五之尊。唐鹤甚至还想转正,想取一个世族贵女,改善他那肮脏污秽的卑贱血脉。
王润自然拒绝了他,以王润傲气,又怎能容得下唐鹤玷污贵族的高贵。
说到底,唐鹤不过是一件工具。王润怕脏了自己手,拿别人垫鞋底。
那时唐鹤也没想过王家会直接拒绝。他以为这些世家会拿出一个旁支庶女,加以应付,甚至收养一个婢女来打发他。却不知在王润眼中,唐鹤这等人物连虚以委蛇的资格都没有。
唐鹤没资格和王润直接接触,不过就算如此,王润听闻下属转述言语也是心生厌恶。
唐鹤那时也受了些刺激,故而残害了那位卢家女儿卢温。
待双方遇到了这么些个矛盾,有那么个早有预谋的心机走狗趁机搞事,使得唐鹤成为众矢之的。
卫玄:你干脆直接念我名字好了。
一番运营之下,青州太守落入薛然这个浅薄庸人手中。
那时王润虽也对唐鹤失了兴致,心里也是有些不大爽快。
只不过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坚强一些,纵然是天之骄子,也不见得事事顺意。王润爱好虽然疯狂一些,却是个心态良好的人。
虽然这一届农民不行,王润却很快有了第二个期待。宗亲造反也是王朝末年一个常见剧本,X王之乱更常见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