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出这种损主意,若是派了宋月桃去,以宋月桃区区练气中期的修为,必定凶多吉少,若是派了他去,那她还能在一旁看他穿嫁衣的笑话。
真是个居心叵测、内心险恶的歹毒小师妹!
陆少婴这边恨得牙牙痒,那边书案后的明鹤溪却认认真真将沈黛打量了一番。
“不,他们不行,就你了。”
谢无歧和方应许猛地抬头。
“不行。”
“不行。”
两人齐声否决。
明鹤溪放下笔,淡笑道:“我是主顾,我说了算。”
方应许眉头紧蹙:
“沈师妹身高与你还差上一截,如何扮你?”
“哦?你们仙家没有易容换形的术法吗?就算没有,障眼法总该是有的吧?”
方应许默了默。
那倒确实是有的。
明鹤溪说完又看向沈黛。
“我听说,这个除祟任务,是你们修真界的宗门大比中的一项考核?”
沈黛不知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
“没错。”
“那你的成绩,和我的生死,就全在这一搏了。”
说到这里,明鹤溪微微一笑,又很快敛了笑容,扫了一眼余下众人。
“既然新娘都从你们之中挑了,新郎你们也自己选一个吧,届时把尺寸报给仆役,绣娘会替你们改嫁衣的。”
明鹤溪风风火火,敲定除祟的一系列事宜之后便利落赶客,让小厮引他们去厢房歇脚。
就连谢无歧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是头一次见明鹤溪这般雷厉风行的女子,失笑道:
“我还头一次见有人成亲能成得这样随意的。”
陆少婴冷哼一声:“这样冷血心肠的女人,成不成亲对她来说有何分别,我看她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我们来的目的是除祟,不是闲话是非。”江临渊打断陆少婴的话,将话题引了回来,“也不必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替嫁的办法可行,但未必要是沈黛。”
——那还能选谁?
陆少婴闻言立马跳脚:
“谁说的?我觉得就她合适!人家雇主都指明让她去了,我们就别多此一举了,不如想想谁做新郎合适。”
提起这个,气氛就稍显微妙了。
江临渊率先出声:“护卫师妹本就是我的职责,且我们跟随师尊下山除祟,配合过几次,本就有默契——”
倚着树干的谢无歧双手环臂,眉眼间藏着睥睨锋芒。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
“也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我可没见你何时将护卫师妹当做你的职责了,若是交给你,恐怕若有她不敌负伤之时,你不仅不会优先救她,怕是还会责怪她拖了你的后腿吧?”
江临渊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你——谢仙君,既然如此,那你说谁更合适?难不成是你吗?”
“至少比你合适。”
“哦?我竟不知道你哪里比我更合适了?”
谢无歧当时没明说,但隔日明家宗族族老们聚集在大堂,替明鹤溪考核赘婿人选之时,众人就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合适了。
堂上,明家长辈瞧着底下站着那唇红齿白小白脸,居高临下地问:
“能入我明家的门,想必身家背景是清白的,不知有何特长啊?”
谢无歧他身量挺拔,眉眼俊朗,恰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勾唇一笑时,看得屏风后面几个明家闺秀双颊绯红。
“回几位长辈,在下不才,书读得不多,只识得几个字,绝不会干涉妻子的事业,不过我琴棋书画虽难登大雅之堂,但在锅台灶炉上倒是颇为擅长,为妻子洗手作羹汤自是不在话下,挽发描眉小有心得,日后闺房情趣也能哄妻子开心……”
江临渊和陆少婴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这人……这人不是修仙的,本职就是奔着当人家赘婿去的吧!
谢无歧这么一说,明家长辈对他甚是满意,又让同样来走个流程竞争一下赘婿名额的另外三人上来自我介绍。
江临渊:“诗书礼乐……略通,剑术,还行,厨房……从没进过。”
陆少婴:“我剑术也不错,不过我对你们家大小姐没兴趣,来凑数的而已。”
方应许:“……没特长,花钱算特长吗?”
明家长辈:……
有了这三人作对比,谢无歧顿时脱颖而出,成了长辈们眼中守男德贤惠持家的最佳赘婿。
“沈小姐觉得如何?”
明小姐今日似乎去下面查账了,没自己来,便让沈黛以她的名义帮她选人,算是在长辈们面前过个明路。
沈黛本以为肯定行不通,没想到这群长辈却一副习惯了的模样,很自然地接受了新娘让别人替她随便选个新郎这件事。
“还、还行?”
那就是可以。
于是明家当即就让绣娘来给谢无歧量尺寸改衣服,仆役们也十分有眼色地改口称呼姑爷。
……沈黛只觉得这家人都对成亲这等大事,敷衍到了一种离谱的程度。
这边明家为大婚准备了两日,那边明鹤溪查账忙得脱不开身。
沈黛等人这两日也在太琅城中调查了几圈,就近拜访了有新郎新娘失踪猝死的几户人家。
这几家的说法相同,都是在洞房花烛夜的当晚,新娘无故失踪,新郎隔日猝死。
“……所以你们查了两日,城中都没有什么异样?”
成亲前夜,谢无歧一边倚在塌边吃葡萄,一边听奔波了整整两天的众人讲述他们的调查结果。
沈黛:“除了办喜事的店铺生意寥落,别的什么异样都没有,城中各处一丝妖气鬼气都无,可想见并非是鬼怪作祟。”
“不是妖,不是鬼……”谢无歧慢条斯理地将葡萄剥在小碗里,“那边只有两种可能,魔族,或者是魇族。”
一边远远靠墙站着,不欲与谢无歧等人为伍的陆少婴嗤笑一声:
“你说什么梦话呢?魔族和魇族早就被修真界的前辈镇压,余下那些杂鱼不知道都在什么阴沟里苟活,还敢出来堂而皇之的兴风作浪?”
沈黛心说,你前世就是死于这些阴沟杂鱼之手,连死了也不瞑目呢。
江临渊也半信半疑:
“这个可能性不大,太琅城不是什么边陲小镇,若真有魔族魇族,统管这片地界的宗门不会毫无察觉。”
谢无歧剥完葡萄,一旁仆役立刻递上净手帕子,他擦了手,将剥好的一碗葡萄往沈黛的方向推了推。
沈黛微怔。
“那你说,在太琅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谢无歧挑衅一般地问。
江临渊和陆少婴不说话了。
“你愣着干什么,不爱吃葡萄?”谢无歧见沈黛不拿,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不是,爱吃的。”
沈黛颇有些受宠若惊,捻起一颗剥好的葡萄尝了尝。
谢无歧托着腮问:“甜吗?”
“甜的。”沈黛抿出一个笑,又问方应许,“方师兄要吃吗?”
“你方师兄洁癖,别人剥的他都嫌脏,你自己吃就行。”
方应许翻了个白眼,没理谢无歧,只说:
“既然查不出什么,便只有等明日大婚,我们提高警惕,见机行事了。”
“……嗯。”
江临渊瞥了一眼已无缝融入那边的沈黛,眉头深深蹙着,似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便咽了回去。
陆少婴见了那边三人言谈亲密,比他们更像是同门师兄妹,也不知为何心里不爽,事情一谈完就迫不及待地跨出了房门。
翌日清晨,明府门口便放起了鞭炮,家中张灯结彩,红绸如云,一片喜庆景象。
然而街坊四邻见了,却仿佛白日见鬼一般,全都闭门谢客。
周围摆摊小贩,更是马不停蹄地扛着推车跑路。
然而明鹤溪却仿佛全然看不见大家避之不及的模样,依然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可惜除了明家自己人,还有两三个宗族那边派来的长辈,原定邀请的客人们几乎都不敢上门。
院子里摆了二十多桌,连五分之一都坐不满,这婚宴一时间有些气氛尴尬。
但明鹤溪并不在意,她本就不是正经结婚,明家产业到手就行,谁在乎客人来不来?
“吃吧,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
明鹤溪还气定神闲地给沈黛夹了一筷子菜,心理素质比他们还好。
不过晚宴之后,新娘子就从明鹤溪换成沈黛了。
方应许给沈黛外貌上施了个障眼法,脚下踩了一双特制的木屐拔高个子,有裙摆遮掩倒也看不出来。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窗外便是方应许扮做小厮在外策应,江临渊他们三人留在明鹤溪身边保护她。
房内龙凤烛噼里啪啦烧着,谢无歧懒散随意地靠倚在床榻上,他难得穿这样招摇的一身红衣,更显得他五官俊美,好在他眉眼间有种少年锋芒,才压得住这样的艳色。
“自然是等了,这一夜,必然是会有异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