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酒喝多了就是容易想睡觉,沈黛闭着眼睛答,“二师兄你人好,不会生我气的。”
突然还被发了一张好人卡,谢无歧气笑了,顿了顿,又恶劣地拉长了尾音:
“哦?我好吗?那我和江临渊比,谁更好?”
江临渊霍然抬头看向谢无歧,眸中比方才更添了几分无名火。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
是气谢无歧拿自己与沈黛做比较,还是气他其实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就有种已经知道答案的下意识回避?
还好沈黛没有直截了当给出答案,她心情平和地回答:
“二师兄,人的痛苦往往就是因为跟人比较而产生的,这种问题不好。”
江临渊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然后下一秒,他就又听沈黛道:
“更何况,人要向上看,你为什么要和差的比呢?”
江临渊:……
谢无歧冷了好一会儿的脸终于如冰层融冻。
“是啊。”
他桃花眼淡淡一扫,掠过江临渊阴晴不定的脸,长眸聚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比了,我跟他人狗有别,赢了也胜之不武,你也离他远点,你们之间仙畜有别呢。”
“谢——无——歧——!”
江临渊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做什么!”
谢无歧还未开口,沈黛率先起身摇摇晃晃挡在他面前,欢喜酿的效果还在,因此她说话也有些神神叨叨:
“不要吵架,不要拔刀,世界这么美好,你这样不觉得很煞风景吗?”
江临渊额头青筋跳起,压着怒火同沈黛说:
“你没听见他方才说什么吗?是他先挑衅的。”
……有吗?
沈黛扭头看谢无歧,对方很快摆出一副无奈模样:
“师妹,你前师兄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误会他给你酒喝所以生气了啊,你前师兄真记仇,不像我,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江临渊:……你他妈,适可而止。
笔直的沈黛这一次又忘了上回的教训,毫无怀疑地信了谢无歧的话,有点不满地对江临渊道:
“是啊,二师兄只是担心我,而且我刚刚把你错认成二师兄,你也没有立刻反驳我,害得我丢人,我们就算扯平了。”
谢无歧:“……等等。”
他指着江临渊:
“你刚才把他认成我了?”
沈黛老老实实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认错的。”
谢无歧听了其实并没有生气,想到沈黛刚才是因为把江临渊认成了他,才和他有说有笑,他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
少年人的那点争个高低的好胜劲得到满足,谢无歧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沈黛眉心。
催动灵力,替她将体内酒气逼出几分。
沈黛刚觉得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就见一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抵在她眼前,眼尾上扬,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笑。
“现在知道谁是二师兄了吗?”
是她认错了人,沈黛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知道知道,下次不会了,二师兄你还生气吗?”
谢无歧显然已经不生气了,毕竟问题最大的还是对面那个狗贼。
呵,原来是冒充他和他师妹套近乎,亏他做得出来。
不过此刻见江临渊阴沉着脸,显然是面子不太过得去的样子,谢无歧心中痛快几分,也不欲纠缠下去,省得待会儿他要是没忍住揍了江临渊,岂不是还帮他卖惨。
想到这里,谢无歧直起腰,故意不露分毫地对沈黛说了句:
“还有点,看你之后表现吧。”
说完就将沈黛没喝完的那一坛欢喜酿藏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江临渊站在原地,原本已做好了与谢无歧再起争执的准备,却不想他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人。
而沈黛跟在他后面,把他的话当了真,苦恼地想着怎么哄她师兄开心。
“二师兄我不是故意要认错人的,真的真的。”
“二师兄你想吃桃片糕吗?师尊说太玄都城中有家桃片糕好吃,待会儿我们去买好不好?”
“对了,上次二师兄你在问心镜里叫我姐姐,我也不能白白占了你的便宜,这样吧,我也叫你几声哥哥我们扯平好不好?”
“哥哥?二哥哥?”
谢无歧背脊僵了僵,耳根染上点热,他无奈掩面:
“谁教你这个的……不许喊了。”
庭院里秋风瑟瑟,将两人的对话一句一句送入他耳中。
江临渊转头就快步回了云渺台,云渺台上筵席已至尾声,许多宗门弟子便借机相互切磋,陆少婴见江临渊回来,便招手对江临渊道:
“师兄你回来啦,有好几个别宗弟子想要找你切磋,我刚准备帮你回绝……”
“不必。”
江临渊提剑上了云渺台,草草与对方见过基本礼节之后,便挥剑毫不留情地朝他而去——
上品法衣被江临渊瞬间斩断衣摆,对方惊了惊,见江临渊一个切磋也如此认真,忍不住不满道:
“江仙君今日火气挺大啊。”
江临渊没说话。
他脑中还停留在放在转身前的最后一幕上。
红衣的小姑娘围着那玄衣少年打转,她道歉得认真,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玄衣少年眼帘半垂,唇边噙笑,分明是早就不生气的样子。
她酒还未完全醒,走着走着会踉跄一下,玄衣少年便干脆把她捞到背上,背着她慢悠悠地往回走。
两人的背影看上去温馨又安宁,是路人看了都会会心一笑的模样。
江临渊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
刺眼。
*
鉴于喝醉酒的沈黛已经在太玄都的客舍里睡下,谢无歧和方应许开始想办法给沈黛打掩护。
谢无歧:“我就假装我喝多了,然后师妹留下来照顾我,你也去跟师尊说你想家了,一起留下来住一晚再回去。”
方应许:“?谁想家了?我不说。”
谢无歧:“你不说等师妹行了我就告诉她,下次买好吃的不带你的份。”
方应许:“……”
在谢无歧的威逼利诱下,臭着一张脸的方应许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去兰越面前说了这番借口。
兰越看上去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但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还对方应许说多留几天也无妨,重霄君也应该很想他。
方应许让他别说了,他听了觉得恶心。
沈黛在客舍里睡了一下午。
半夜醒来,听外面秋风瑟瑟,银杏叶落满一地,她平日不睡觉,今天已经休息足够,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回忆了自己的荒唐行为。
……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啊。
沈黛捧着脸苦恼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专心清修来掩盖尴尬的回忆。
太玄都弟子的修炼之地就在白日的云渺台上,此时已过子时,若是在阆风巅,必然是夜深人静,连狗都没一只。
然而在太玄都,子时的云渺台上四处可见刻苦修炼的弟子,场面之震撼,让沈黛难得地回忆起来高三晚自习的盛景。
燃起来了!
这就是平凡努力人的天堂吧!
相较之下,阆风巅简直就是一群日常慢悠悠修炼的保送生,悠闲得好像养老院。
“沈仙君。”
沈黛刚要加入他们,忽然听身后有人唤她。
“……重霄君?”
更深露重,重霄君刚检查了一遍护山结界,准备折返时恰好见沈黛来了,他有些意外地开口:
“来这里修炼?”
沈黛忽然有种去别人学校蹭课被发现的窘迫,不好意思道:
“嗯……可、可以吗?我不知道能不能随便乱走,不行的话我就回去……”
重霄君一贯严谨古板的脸也松了些。
“不必拘束,太玄都山门大开,不会有赶客的道理。”
重霄君用一种看小辈的欣慰眼神看着沈黛,声音低了几分:
“你此次失了金丹,我本欲补偿你一些天阶法器和上品灵丹助你重新修炼,却听兰越仙尊说,你觉醒了天生仙骨?”
沈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