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价格,哪怕是放在遍地宝物的迷藏国也算是很高了。千岁拿出去的赤弩之心世间唯一,也不过定价几十万两。
这东西的名字很奇怪,叫作:
福生子。
这个名字,燕三郎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本书上看过。念头才闪过脑海,千岁已经轻呼出声:“福生子,世上竟然真有这种东西?”
少年听她语意无限惊奇:“什么宝贝?”
“传说福生子是一种奇虫,形如金蝉,只是背上无翅。它能附于人身,给人带来极佳的运气。”她目光微转,从脑海里搜寻这种奇虫的记录,“虽然只能持续一段时间,但在此期间,你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儿。”
“很罕见吧?”燕三郎懂了,“为何才卖到一百灵币?”
谁不需要好运气?福生子效用如此逆天,好像也没比他的赤鹄宝刀贵多少啊?
“是很罕见。这东西本就是不辨雌雄、逆天而生,虽然一次能产八到十枚卵,但孵出几率很小,夭折率又很大。基本一只成年福生子终生只会哺育最多两只后代。”
千岁接着道:“再说,被它附身也不算是好事。福生子从人身脱落以后,这人的运气就会急转而下。”
“反噬?”
“算是吧。”千岁耸了耸肩,“福生子附在人身上也不尽是好心做白工,它会吸取大量气运为食。待附体的时间稍长,寄主也难以承受。”
她顿了一顿:“福生子附体后,就会强行提振气运,使人运势兴旺,凡事信手拈来。但人之气运有常,有增就有减,有补就有跌。福生子前头给你提振了多少,后头你就要亏掉多少。最可怕的是,它提振运气或许会徐徐而为,但福生子离开以后,你的运道却会‘啪’一下跌进谷底。到得那时,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燕三郎若有所思:“难怪周大户一死,家里的生意急转而下。”
“或许附在他身上的福生子也脱落了,其暴毙就是后果之一。”千岁笑道,“他从去年年初就拿到福生子,或许时常使用。一旦这玩意儿脱落,噩运接踵而来。你也知道,善泳者溺于水嘛。”
算算时间,周大户从迷藏国回来也应该有大半年,恰好与他买下金矿的时间吻合。后面他在尾矿之下发现新矿,而后拿着金子去购置新船、扩充家族船队,并且肆无忌惮地满载运货,大概都是凭仗着福生子带来的好运气。
只不过福生子刚好在前几天脱落,所有的幸运都变了脸。
千岁说了,好运的时间越长,坏运气的反弹也就越厉害。周大户运用福生子而不知节制,就是在给后面的自己挖坑。
现在,他一头掉进坑里摔死了,还连累了整个家族。
第822章 司文睿的目标
燕三郎敲了敲桌子:“现在的问题是,福生子哪里去了?”
“或许被周大户藏起来了。”千岁沉吟,“不过考虑到廖青松出现在三门里附近,与他的死时间接近,福生子被抢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廖青松是为司文睿抢走福生子。”燕三郎脸色沉了下来,“司家进国都,太需要好运气。”
“有这物傍身,司文睿在盛邑可以顺风顺水,凡事都会朝着他希望的方向走。”说到这里,千岁轻抽一口冷气,“对他好,对我们一定就不好。这下子麻烦了。”
“福生子会包庇宿主。”她引申道,“也就是说,对他不利的局面都可能被逆转。”
燕三郎仔细回想:“难怪黄大被嫁祸得这般蹊跷。呵,丝丝入扣、都是凑巧。”黄大杀“司文睿”,可以定罪的证据样样确凿,上赶着送到司达光手里。当时燕三郎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背后原因。
反过来说,发生这么多巧事,倒可以反向佐证福生子就在司家。
可惜,就算知道了原因,他们也还是觉得棘手。千岁抚着指甲道:“我们想找出司文睿。可他有福生子加持,恐怕我们很难如愿。”
然而司王给予的时限只剩下三天了。
屋中一片沉默。
“至少,我们知道司文睿手中的恁恃是什么了。”燕三郎想了很久,“福生子只能对一人生效么?”
“只对宿主。”千岁答道,“周家生意蒸蒸日上,是因为持家和打理生意的都是周大户。他死了以后,因他而起的运气也都散光。”
若没有这限制,福生子一定是人人争夺的宝物。
“那么,现在福生子在谁身上?”燕三郎眼里有精光闪动,“司达光,还是司文睿?”
“如果你先前的推断正确,司达光不是幕后主使。”千岁耸了耸肩,“司文睿握有福生子的几率更大。这样的宝物,他必定要放在自己身上、确保对自己生效才安心。”
“那么,好运气就仅限于他本人。”燕三郎进一步推导,“并不包庇司达光,甚至是廖青松,对吧?”
这家伙,脑子真好使。
“亏你想得到!”千岁瞪着他,忍不住笑了,“说的是,如果我们把目标锁定廖青松,福生子就拦不住我们。”
“其实我还有一事不明。”燕三郎方才就想过这个问题,“周大户有福生子在手,廖青松怎么杀得了他?是福生子自然脱落,还是?”
如果周大户有福生子的好运气傍身,那么廖青松就很难杀掉他。这和福生子在司文睿手里,燕三郎就觉棘手是一个道理。
这问题,千岁也没有答案。
素手点着纤巧的下巴,她盯着燕三郎发呆。
被那样一双凤眼盯住,任谁都会不自在。燕三郎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终忍不住问:“怎么?”
“你说——”她拖长了语音,“既然有这无往不利的光环加身,司文睿现在最想做什么?我想,他最对付的应该不是我们吧?”
她家小三虽然破坏司文睿劫杀暄平公主的大计,双方结下了梁子。可是深究根源,驱使司文睿定下这一计划的,是他对于王族萧氏的仇恨。
所以,他现在会集中力量对付燕三郎吗,还是……?
燕三郎怵然一惊,忽然站了起来:“你说得对,他的目标是卫王!”
千岁点头:“说不定,他正密谋破坏大婚呢。”
“不。”燕三郎想得更深,“司文睿既然用上了福生子,说不定目标更加远大。”
“你是说?”千岁微一凝神,目光顿时发亮,“这小子,野心不小啊。”
“事不宜迟。”燕三郎当即换过衣裳出门,乘车前往天耀宫。
……
此时夜深,天耀宫的宫门已经下钥,外官不得入内。燕三郎连官儿都不是,但他有萧宓钦赐的通行令牌,又说“十万火急”,因此他的请求很快就上达天听。
随后,燕三郎就在四名侍卫的“护送”下,一路通行无阻,最后进到了萧宓的书房里。
少年天子还在挑灯夜战,脸上并无倦意。后天就是大喜日子,他今晚兀自伏案,奋笔不辍。
燕三郎也不得不承认,萧宓的勤勉不下于自己。
他看见燕三郎跨过门槛,才放下手里的奏折笑道:“你来了,看酒!”
小桌上摆着三只酒杯。李公公侍立在侧,不知从哪个暗柜摸出一个酒瓮,斟上美酒。
一时间,酒房里香气四溢。
燕三郎动了动鼻子:“办公时喝酒?”
“漫漫长夜无以提神,不是酒就是茶。”萧宓走过来,随意拣起一杯,先干为敬。
燕三郎这才喝了。
这酒水初时甘甜,到了喉间却转为热辣,待入腹中,倒逼一股热气出来。冬日饮之,一口暖身。
燕三郎品了品,才赞一声:“好酒。”
萧宓得意道:“这是西北的贡酒,据说要反复蒸上好几次,不比你的酒泉差吧?”
“各有所长。”
萧宓又喝了小半杯,才问他:“半夜进宫,有什么紧要事?”
“司文睿可能还活着,并且用上了一样奇物。”燕三郎直截了当抛出结论,这才将自己和千岁的发现与推测说了一遍。
萧宓越听,脸色越是凝重,到最后沉吟道:“你们担心,他要破坏孤的大婚?”
“这还在其次。”燕三郎摇头,一字一句,“只怕他要弑君。”
这两字无论何时说起,都能炸出惊天动地的效果。
燕三郎接着道:“他以假死来逃脱罪责,顺便倒打我一耙。短时内看似占了主动,但今后再也不能公开露面,否则就要担上欺君之罪。”全天下都知道司文睿死了,他以后若是被人瞧见,萧宓还是能名正言顺治他的罪。“除非他甘心从此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否则他今次进都,就是想要一劳永逸。”
只要萧宓死了,卫国变天,“君”都没了,谁还能治他的欺君之罪?
这厮也真狠,把自己退路都一起斩断。
第823章 福生子的食物
萧宓和李公公一起色变。后者颤声道:“王上,不若寻个由头将怀王一家尽数制服!”
萧宓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自己问燕三郎:“福生子真有那么大威力?”
“我亦不知,无从估量。”燕三郎谨慎道,“只好做最坏打算。”
萧宓让李公公再斟酒水,自己举起杯来,缓缓饮尽。
在这过程中,他的神情镇定下来,不复方才惊讶。
燕三郎得承认,萧宓这几年大有长进。光这份处变不惊的涵养,就比他的兄长还要深厚,可见没有辜负这一千多个日夜的好时光。
“你们在这里稍候。”萧宓起身,“孤要出去一趟。”
李公公赶紧取来披风,为他披上。
接着,萧宓大步离去。
……
燕三郎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千岁看他将那一瓮酒都喝完,才悠悠道:“这椅子坐起来可比家里的舒服么?”
他摇头:“太舒服了,难免生出惰心。”除了王上的御榻,这书房里就没有一把舒服的椅子。
学堂的课桌椅就没有舒服的,孩子们都得挺直了腰背专心听讲。家里就不一样了,软榻可以随心所欲加绒垫,想加几层就加几层。
“哼,歪理。”她从来信奉坐着不如倒着,人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虽然她不是人。
恰在这时,有内侍进门了:“王上召见,清乐伯请随我来。”
萧宓不回书房了?燕三郎只得起身,随他走了出去。
这一路过了九曲回廊,居然就到了。
内侍将两人带进一座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