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橙依然听话照做,这才看清他拎上车的一大袋东西都是雪糕。
“会不会买太多了……”
他冷声:“我乐意买那么多。”
郁恒是真的生气。
喜欢的人离开前还好好的,再回来就被打了,下的手一看还不轻。
搁谁谁不生气?
偏她还要说不疼?
见鬼的不疼!眼角都红了还不疼!
忍!就硬忍是吧!
季橙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随手拿起自己刚刚用芒草编的那只蜻蜓,摆弄了一会儿,然后把它绑到了车顶的内把手上。
她一时没忍住笑了一声。
少爷转过头,满眼不可置信:“你还笑?”
啊…好像是应该严肃一点。
她敛了笑意,表情恢复到平日里最常见的淡漠,正经解释:“我爸爸打的。”
郁恒忍了忍才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你爸有病吧”给咽了回去。
“他凭什么打你?”
“因为我顶撞他了,”她想了想,如实道,“我还说了很难听的话。”
“就你?”
“?”
他咳了声:“我是说你平时连个‘他妈的’都不会说,能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季橙自己觉得已经很难听了,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所以我被赶出来了。”
郁恒怔了怔:“真的?”
“真的。”
就在季橙以为他要详细问下去的时候,他却很自然地点头:“这样,那得庆祝一下了。”
这回轮到她怔然。
接着便莫名笑了出来:“是的。”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表面上活得鲜明张扬,骨子里的教养却让他从不僭越任何事。
她不想说的话他从不深究。
也不是不在意,只是留给了她充分的自由和尊重。
“下次别傻站着被打了,”郁恒刚说完就自己否决,“不,哪有下次。”
季橙也觉得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雪糕贴在脸上的时间久了,半边脸都快被冰麻了。
她拿下毛巾想缓缓,郁恒看了一眼,眉宇皱起啧了声:“怎么还那么肿。”
也可能是她皮肤偏白的缘故从而显得特别严重,反正他看着就觉得心疼。
“睡一觉就好了。”季橙边说边重新把冰凉的毛巾贴回脸上,接着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夜色转移话题,“差点就要流浪了。”
郁恒嗤了声:“有我在你还想着流浪?”
确实,有他在就好像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季橙觉得今天晚上自己好像看开了很多事,也终于放下了一直压在心上的很多沉重巨石。
这不该是作为一个跟家人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的人该有的心情。
但是她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
“不过出来之前我把星星带上了。”她说。
郁恒莫名了一下,然后视线落到她怀里的这只星黛露上:“你还给她取名了?”
“对。”她像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指着自己包上挂着的这只小白兔子说,“这只我也取了。”
“叫白白?”他猜。
“不是,叫毛毛。”
“……”他假装理解了,“那行吧。”
第二次来颐棠苑。
房子里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应该是安排了人定期会来打扫的缘故,即使一直都没住人也见不到一点儿灰。
唯一和之前不太一样的,大概是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一束干花。
是上次郁恒送她的那束,后来季橙没办法带走,就只能留在这边了。
没想到不仅没被扔掉,甚至没有腐烂,鲜花脱水褪色后自然而然地成了干花。
郁恒把晚上买来的那一大袋雪糕都塞进了冰箱里,叮嘱了她每次最多吃一根绝对不能多吃后,就再次把钥匙放到她手上:“这回别还我了。”
“那我就真的要流浪了。”季橙把钥匙放进包里,顺便又把钱包拿出来。
一看到她这种动作他就头疼,不用想都知道她又要拿钱了。
果然季橙说道:“我现在只能付你两个月的房租,如果暑假找工作不顺利的话,就……”
他冷着声打断她的话:“就不住了?”
“……不,”她愣了下,解释,“是就要给你打欠条了。”
一句话瞬间又让少爷的脸色缓了回来。
只不过在心里轻哼,还欠条,懂得倒是挺多。
一边伸手把她刚拿出来的钱包压回去,撇嘴:“说了老子不收现金了。”
“那我明…天亮就去存。”她也没再执着。
送走郁恒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走前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在出门前到底蹙眉问出口:“真的不用陪你吗?”
虽然季橙今天晚上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具体却又说不上来,大概是觉得这么不平凡的夜晚不应该就这么普通地过去吧。
季橙果然摇头,甚至主动送他进了电梯。
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合上,按键旁的数字逐一降下。
直到在一楼停顿。
深深地呼出一口,她这才回了屋里。
可能是之前在包厢里短暂地睡过一觉了,深夜的此时她毫无睡意。
也没有回卧室,她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还以为又是郁恒,点开才发现是程黛。
【Dinah】:小橙子酒醒了吗?
季橙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对她这个点发来消息而感到不可思议。
【知知】:醒了。
【知知】:黛黛姐还没睡吗?
【Dinah】:醒了就好,害我刚忙完事儿呢,刚准备睡觉这不是忽然想起你了嘛。
【Dinah】:姐姐跟你道个歉哈,真不知道你不会喝酒,你没有不舒服吧?
【知知】:没关系的,也没有不舒服,反而挺开心的。
可能从晚上到现在所有事情的契机都来源于程黛给的那罐果酒也说不定。
【Dinah】:是吧。
【Dinah】: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开心。
【知知】:……学到了。
程黛没和她多聊,很快道了句晚安就结束了短暂的聊天。
季橙按下锁屏前最后看了一下手机的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二了,电量的小图标也已经标红。
她离开季家时走得着急,什么都没带,包括充电器。
除了那只临走前戴上的星黛露,也就只有肩上背着的包了。包是昨天白天出门和元晴沫逛街时就背着的,里面除了钱和身份证外,剩下的就只有一本本子、一支笔、一包纸巾和一副新买的耳机了。
换洗的衣服一件都没有,而且一本书都没带,就连暑假作业都放在家里。
看着看着季橙便觉得头疼。
走出季家的门时脑子里就只想着离开,想着再也不想回来了。
理想是冲动的,回归现实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兀自叹了口气,她靠在沙发上,眼神看向阳台。
窗帘没拉,窗外的夜色直映眼底。这座城市的星光向来稀疏,今晚云层厚重,就连月亮的清辉都显得朦朦胧胧。
离家后短暂的畅快开始被后续的烦恼所替代。
季橙伸手按了两下太阳穴,觉得现在苦恼也没什么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着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路过冰箱时忽然想到郁恒之前塞进去的那一堆雪糕。
吃点凉的应该也能清醒。抱着这样的想法,她默默地蹲下打开了下面的冷冻层。
少爷当时从进入便利店到出来全程就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想来应该也没有细挑过什么口味或牌子,随便抓了一堆就去结账了。
季橙在这堆五花八门的冰淇淋里简单翻了翻,最后甚至找出了一根草莓味的碎碎冰。
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个了,她顺手拿出来,再关了冰箱门。
刚撕开包装袋就听见了敲门声,伴随着还有郁恒的声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