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着谷平城放开灵识仔仔细细看了三圈,连地底某些谷平城世家的密室都没放过,可丝毫不见任何特殊。
“……”
这么说来,谷平城覆灭,这时当还没有埋下因果。
屋外不知不觉已挂了一轮凉日,日光投入庭院,却为纯粹的鬼息削弱,程安从入定中睁眼,推开木门,向庭院走去。
如果谷平城没有问题的话,那他们在回鬼王域前,她当去一趟酆都
城,仔细查一查碎英的事情。
“既然知道了碎英,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修祈一个人在棋盘上摆着棋谱,头上还簪着那只木簪,沐浴日光下,似笑非笑地抬头望她,声音很轻,却暗藏诸多情绪。
他看起来很平静,一如往常,可是,程安还是发现不太对。
往日他无事时破他人残棋,从来都只执弱方的黑子,但今日却拿了白……显然,他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不,不如说……
程安注意到,地上留着几颗黑白子,上面的露水堪堪散去,应当是不小心扫落下来的。
他昨天一晚上的心思都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修祈那是真的慌了
第78章 想求原谅
见他身上尚有一层薄薄的露珠未散, 程安皱眉:“你坐了一晚?”
修祈半垂眸子,轻轻应了声。
“……”
程安坐在他对面,瞧这一局从书上套来的残棋, 没有说话。
谢湛曾经同他讲过一件事, 李杵立血誓效忠修祈, 她本不信, 可当时过酆都城,李杵竟然未做纠缠, 差不离证明了这一点。
碎英开在李杵府上。
空气中啪嗒啪嗒响着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修祈一个人落着棋子,局势未定,他将棋子重新丢回棋篓,收了手,轻柔握住程安的手腕,将她带到怀里。
腰上的力道因为克制不算紧, 可却挣脱不得。
修祈轻轻地笑:“不来问我, 是担心真的是我屠城, 嫁祸于你?”
片刻沉默后,程安点了头。
毕竟,莫名其妙背黑锅这种事情, 哪怕只是在本来就看不惯鬼界的仙门那里又多了一笔罪状,还是很让人反感。
之前她尽力不去想,可是这件事始终卡在这里,如一道鲜美的鱼肉里横叉出来卡在嗓子的鱼刺,上不去又下不来。
她不问修祈,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若是自己查到真同他有关, 她还能说服自己另有原因。
“是‘曲无谋’动手。李杵是我的人,他当然也会听‘曲无谋’的话。”
程安听出他的意思:“那个拿你神躯的人?”
修祈颔首,算是肯定:“那时你经常往上界跑,四处打听谢湛的消息,他们和我…都很不高兴。”
修祈将煮好的清茶从火炉上取下,替程安倒了一盏,纤羽般的睫毛遮住暗沉的棕色,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残魂们是因为害怕谢湛发现程安的异常,知晓他们还活着的事实。他是因为……
他半垂下眸子。
早便该发现的。
当时何止是不高兴,那是分明是……嫉妒。
对谢湛、谢府、谷平城的嫉妒。
修祈遮住自己眼底的阴沉之色:“血子母阵需要血肉供养,至于选择谷平城……”
一石二鸟,屠城以她的名义,那谢湛与她之间,便形成了一道永远的割裂,仙界再也容不下她,她也在
不可能再轻松如常的到上界。
程安想了想:“你说,是‘曲无谋’动手。可曲无谋对我了解井不多,但向他们提议的人……是你吧。”
程安感到箍住她的手腕力道却渐渐加深,便知自己说到了事实。
一夜香确实是她所制。
可是程安的医术也是修祈所教,她修行医毒有了什么进展,修祈是第一个知道的。
所以,灭城的一夜香,也是他给的。
难怪自己每每被逼入绝境时,修祈都能即使出来捞她,想必也是知道仙界不会放过她,所以时刻盯着自己的动向。
“你先放开我。”
修祈这回难得没顺着她的意思来,甚至手臂有些固执地收得更紧了:“安安说过的,从前的事情,是从前的事情。”
他语气很轻,有些小心的意味,全然不见往日从容不迫的傲慢。
眼前这一幕在他预料之中,可真当面对了,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安之若素。
“你听我说好了。”她拍了拍他格外有力的手臂,叹了口气,一字一句认真道:“如果我是仙门中人,被这样折腾,绝对无法原谅你的。”
“嗯。”修祈还是笑,笑意中有几分暗色。
“可是我是鬼,在他们眼中本来就没什么形象。无论谷平城如何,我既为鬼将,他们都会将这件事往我身上靠。”
“但我还是很生气。”
很生气,但是有原谅的余地。
程安说完这件事,修祈手上的力度才松了松,蒸干肩膀上的露珠,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一颗心蹦蹦跶跶跳回了胸腔前。
还好。
这就好。
程安瞧着这人重新暖起来的手,心底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从昨天开始,这样一幅可怜模样,多半是故意让她觉察到的。
他绝对一开始,就打着将此事说清楚的算盘。
“那安安…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他抿起唇角,直接了当地问道。
程安没个好气:“先欠着,想好了告诉你。”
说实在的,她也不需要什么补偿。
等等。
这么一想……鬼王之位和鬼神之息,想必也是这家伙怕她日后不接受,所以设计强塞给她的?
不等程安发话,
修祈忽的轻轻笑了声,道:“一个独立于三界的鬼界,怎么样?”
“……?”
他又要搞什么?
程安让他这一说骇得不浅,联想他之前在深渊时受的伤和说他在调整阵法的话,猛得抬了眸看他:“你在做什么?”
让鬼界独立于三界……这和神族那个破碎世界化三千世界的目的不是一样的?
如此大的动作,那修祈面对的不仅是神族,还有谢湛,甚至还有鬼界、天道。
没想到,她这一抬眼,对方反倒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想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在担心我吗?”
“我没有。”程安让他搞得很没脾气,很严肃道,“但你也别乱来。”
“嗯。我有分寸。”修祈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冷静,他碰了碰程安的头发,见她没有躲,眼底才重新真正的恢复些许光泽,盈盈一笑,便是整个朝暮。
安安真好啊。
虽然生他的气,但还是会担心他。
.
说清楚是非,谷平城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若是让仙界察觉他们在这里,反而又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于是程安吩咐了鬼侍,让他们留在谷平城暗中护着谢大夫人不受其他小鬼侵害,又上门以游人的身份通谢大夫人叙旧,便与谷平城告了别。
可回到鬼王殿,程安没有想到,修祈看到了也没想到。
真的有人给程安送人上门了。
“他们是谁?”
程安瞧着无光路前,一个二个手持折扇,衣着白衣,柔弱温雅得仿佛这里不是什么肉弱强食的鬼蜮,周围也不是什么血腥阴暗的血池,而是人间界文雅墨客赏月论诗的场所的男鬼们,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这一个那么穿,是风雅,两个这么穿,是知己,一堆人这么穿,就是庸俗了。
何况这里是鬼界,你不叫庸俗,叫怪异。就像仙气飘飘的仙界,若是突然多了一群穿玄红衣袍的人放在一起,定然也是很亮丽的一套风景线。
……
关键是她也不会赏诗啊。
鬼侍同她解释道:“是赵松涛大人送来的侍夫,是今年伽虹城的贡品。每个资质都不错,是一顶一的炉鼎,程安大人若是不喜欢,吃了他们也
是大补。”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程安瞥了眼旁边的修祈,他眉眼平和依旧,似乎没什么不对,她百年又是感到一阵头疼。
虽然不知道修祈和谢湛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何谢湛还没有下界来干涉神族的事情,但是又一点可以确定。
这时间段鬼域少个鬼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