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握住自己的肩膀,一点点,试探性地发起颤来。
——咦。
哭出来之后,她好像真的,一丁点都不抖了。
真是,幸亏那个抠鬼有只劣质的吵闹开水壶啊。
……果然还是再送他一个白金的好水壶吧?这么劣质的产品烧出来的水喝下去没问题吗?
【二分钟后】
走出自己帐篷的洛森·布朗宁,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现在是深夜,营地里的篝火已经渐渐熄灭,而帐篷里不仅点着光、还倒映着重重叠叠举杯的狂欢影子的,只有一个。
他直接矮身,掀开了这个大帐篷,走进来。
华丽丽的贵族帐篷,起码一个小舞厅的大小。
而帐篷里的气氛正在最热烈的时候,举杯碰撞的酒瓶里溢出白色的泡沫。
有人看到了突然钻进来的访客,本来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但仔细辨认出对方是谁,又豪爽地挥起了酒瓶。
“哟——布朗宁!你也来了?玩啊?”
“啊,谢谢。”
泽奥西斯传闻玩得最开的流氓在这场充满了蒂珀学徒的地痞派对里,露出一个很符合气氛的笑容。
当然很符合气氛,毕竟这里的啤酒与小吃可都是他带来贩卖的,说这位是派对的承办方之一都不为过。
他笑嘻嘻地说:“明天我们学院还有课程安排,今天就不——对了,确认一下,是卡尔策划了那场‘虫子惊喜’吧?真是太棒啦,我要好好谢谢他。”
大家意会地哄笑起来。
“是啊是啊,那个下巴比天高的混蛋斯威特——”
“嘿,嘿,可别地图炮啊?”
混乱的人群与混乱的酒瓶中,一只胳膊伸出来,勾过了洛森的肩膀。
“哥们!”
卡尔醉醺醺地说:“谢谢你的酒啦!你真是我见过最有前途的穷光蛋!”
大家又哄笑起来。
布朗宁也笑起来。
他同样勾过对方的肩膀:“所以,是你这策划的‘惊喜’?”
“小事小事,本就想欢迎欢迎她了,嗝。”
卡尔挥挥酒瓶,又往自己嘴里倒了倒:“那什么,嗝,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嫡姐看着趾高气扬的,其实格外蠢,而且弱点特别多——小时候我就送给她一盒子蟑螂了,哈哈哈哈,她还宝贝地在手里抱了几个小时,发现时的神情和刚才一样的可怜呕——”
话尾的“呕”并不是因为他吐了出来。
而是因为直直砸在了他肚子上的拳头。
沸腾的人群瞬间寂静,啤酒的泡沫因为没人吮吸溢出杯壁。
一拳砸过去,又直接伸脚把人踹倒的承办方之一,还是笑嘻嘻的。
他捡起滚在地上的酒瓶,又拎起卡尔的衣领,相当利落地对着他的脑门锤下去。
卡尔被血和泡沫呛了一脸,耳朵嗡嗡直响。
人群依旧寂静,相比下,施暴者询问“今晚玩得怎么样”的口气格外清晰。
“哎,谁他妈让你针对我的宿敌?”
“你、你、你——”
几乎被勒得踹不过气的卡尔难以置信道:“我可是斯威特家的——”
斯威特?
这可真……火大。
火大。
布朗宁先生扔掉手里碎裂的啤酒瓶,踢开板凳,再次拎着人把他摔在角落,接着是对准了颧骨的拳头。
“你不是听说过?我连你姐姐都敢揍,还差你吗?”
他笑嘻嘻地一脚踩在对方的膝盖上,又拾起了第二支啤酒瓶。
旁边寂静的人群终于不安地蠕动起来,似乎是从这过于突兀的画面缓了过来。
“布朗宁,你怎么……”
似乎即将被包围制服的男生回过头,拳峰上也淌着血与酒沫。
他此时的笑容和进来加入派对时的笑容没有任何不同。
“怎么,都他妈没见过混混打架?”
贫民窟的下等人,贫民窟的下等粗口,贫民窟的下等做派。
——是的,的确很合理,很正常。
如果不是笑嘻嘻的对方有着极其好看的眼睛,而这双眼睛里认认真真的,没有一点轻佻的笑意。
那不是漫不经心的眼神。
那不是混混的眼神。
【数十分钟后】
蜷在睡袋里的安娜贝尔,听见了对方再次掀开帐篷。
她急忙抱住了自己咕咕叫得很响的肚子,抽抽鼻子。
——可这一抽,让她嗅见了浓重呛鼻的气息。
“……你喝酒了?”
“啊。”
对方满不在乎地答应了一声:“和你待在一起太烦就出去喝酒了,有问题?”
蜷缩在睡袋里悄悄发抖的安娜贝尔,立刻被他这口气炸成了跳出睡袋狂怒发抖的安娜贝尔。
“你有病吧?”
她吼道:“这可是学校的春令营,就算你再怎么不在乎魔法学习也——”
吼叫声戛然而止,一只喷香冒油的烤鸡腿砸进了她的怀里。
远远躲在魔法灯光的阴影处,离她几米的男生懒洋洋掀起眼皮。
他的嘴角和手指指节都破了,正拿着一块脏兮兮的亚麻布,按着额角的淤青。
“吃了就睡,别吵,哭宝宝。”
布朗宁先生恶劣地假笑:“为了回报你套麻袋之情,我去烧烂了你的破帐篷,你现在除了锁在我这里没处可去,蠢货。”
哦。
可安娜贝尔没听他具体在说什么,她愣愣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洛森皱眉,撇开视线。
“……谁、谁这么好心,把你揍成这样?”
“可没有特定的谁。”
一帮子连打架老本行都迟钝得不行的地痞流氓罢了。
竟然等到他把人揍昏了才纷纷扑上来……这马后炮,估计那位大贵族醒来压根不会领他们的情,只记得他们呆愣围观自己被揍昏了。
嗤。
安娜贝尔犹豫了一下。
她想了想蒂珀学院的学徒们,又想起布朗宁混蛋卓越的交际能力、卖出的大小货物、与自己那个破烂弟弟都能勾肩搭背的背影。
唔……真的想不到任何对象啊。
“除了我……哪还有人这么聪慧,火眼金睛认识到你是个欠揍的混蛋……”
“怎么没有?”
洛森咧咧嘴角,又因为撕扯出来的疼痛龇龇牙:“我是和出去和漂亮小姐姐喝酒……咳,然后被小姐姐的男朋友揍了一顿。”
听你骗人。
安娜贝尔翻了个白眼,放下烤鸡腿,又好笑又好气地弯腰去翻找自己带来的行李:“得了吧,你这种混蛋巧克力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怎么冲动……”
安娜贝尔找到了医药箱,她在琳琅满目的魔法药水里犹疑了一下,最终觉得效果会太夸张(而且超过两百金币的药水对方绝对不肯用),还是抽出了箱子小抽屉里的酒精棉:“为了女孩和其他男生打架啊。这么冲动的事,你这个满脑子钱的奸商才不会干。”
正龇牙咧嘴的宿敌顿了顿。
然后他倒抽一口凉气——这有一半原因是安娜贝尔猛地靠近,把酒精棉直接按在了他的嘴角上——还有一半原因是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你有病吧?哭宝宝?”
嘴角又疼舌头又疼的家伙道:“满脑子的情情爱爱?你觉得我会因为那么肤浅的原因打架?”
……不是你之前撒谎说你因为这个原因打架。
安娜贝尔又用力按了按酒精棉(对方又倒抽一口凉气),没好气道:“本小姐当然知道,本小姐可也不是这种烂俗原因和你打架,本小姐单纯是因为看不惯你,破巧克力。”
“没错。”
一向反驳她的宿敌哼哼:“我也是单纯看不惯才和他打架,破坏我的规则,不知好歹。”
破坏“怼安娜贝尔不得利用她的弱点”规则,还是那么低劣的手段——啊,即便是现在想想,还是火大。
他的宿敌,凭什么就给那种低贱人类欺负了?
是啊。
安娜贝尔的眼神落到他淌血的指节上,同样烦躁地抿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