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是啊,不然呢?”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都觉得对方的话相当莫名其妙。
“你以为的禁区是什么样儿的?里面全是丧尸打着转儿地遛弯儿?”
“对。”槐岳真的是这么以为的,“那里除了几间屋子就没有其他了吗?屋子里也没有丧尸吗?”
小王无语到想扶额:“真的没有丧尸,丧尸全在车堆里呢。屋子里原来应该是办公室,我摸上去全都是文件,还有水杯电脑什么的。”
“电脑能打开吗?”
“打不开,没有电!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没有手机玩,搞得现在只能来蹭你的。楼上还有电对吗?要不我偷偷跑上去给我的手机充个电?”
槐岳忽略它的问题,问:“你找过电闸吗?会不会是电闸没拉上去?”
这一问直接把小王给问得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槐岳捏了捏它的手,又轻轻撞了下它的肩,然后锤了锤它的背,总算把它唤回了神儿。
“我跟你一起进去!”它激动得手都在抖,感叹号最后的那个点力道重得差点儿把槐岳给戳得噘出去。
“你好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要是真的有电闸,我以后把窗帘一拉、门一关,就直接可以在里面玩电脑了啊!而且我上次还摸到了一把人体工学椅!”
“好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要不然我朋友人都要凉了!”
槐岳的后背跟着了火似的,被小王这一堆废话划得发烫,不得不赶紧催着它前进。
为了防止它爬得太快又把她给丢下,槐岳这次抓住了小王的衣角,限制着它的速度。
车堆上方,不知是保安体力消耗太大,还是最后剩余的那个丧尸太过强悍,两方难舍难分地打到现在,依然不分上下。
车顶“哐啷哐啷”,车里的丧尸被扰了清梦,怨声载道,逐渐响起砸车门的动静,宛如一个庞大的装修队。
禁区内,新来的保安“唔啊唔啊”来回转悠,不知道是在追逐着什么东西,亦或是单纯找不到路,只能打着圈儿找出口。
小王带着槐岳拐过几个弯,地上的灰尘越来越多,路旁边开始有积灰的电瓶车和自行车,全部堆在一起难舍难分,完全像是一片被丢弃的破烂。
“快到了,我摸摸看。”小王停住,在槐岳的手上写,直把槐岳写得是心惊胆战。
虽然它用的是指腹写字,但是指甲过长,还是难免蹭到槐岳手掌的皮肤。她吓得当即要抽手,但硬是被小王给抓得紧紧的不让动。
等它写完自己上去摸索了,槐岳的冷汗还粘在额头上,揉着被划过的手掌感受是否有划痕。
不远处“装修队”的动静相当大,完全可以遮盖住那一片半丧尸们小声的嘀咕,但是这一片却安静得出奇。或许是因为打架的保安还没在这一片的车顶上蹦过迪,困在禁区的保安也没有焦急到砸车撒野,所以车里的丧尸们还在安静睡着。
小王探了没一分钟就折了回来,又想抓住槐岳的手掌写字,槐岳吓得立马把后背恭敬递过去。
“前面是车,里面的丧尸还没醒,我马上带你爬过去。但是你插在背上的这根铁棍还是要注意着点儿,万一碰到车上,这动静可盖不住。”
槐岳轻轻“嗯”了一声,抽出铁棍重新找了个角度插好。
而小王还没写完。
“你刚才想起来,之前几次我进去的时候还碰上过三个老哥,刚刚我去探路好像听见了它们的笑声,里面的保安好像就是追着它们在跑。”
槐岳大惊,一把薅过它的背:“保安追着它们,它们居然还笑?这是帮什么人?”
“不知道。”小王实话实说,但是略微有些兴奋,“我觉得保安现在可能是被它们耍得团团转,以我前几次对它们的印象,我觉得它们肯定是三个能人!”
“什么方面的能人?”
“各个方面的能人!”
“举个例子?”
小王停顿很久:“没有例子,只是它们的说话方式给我的感觉就很能人!而且我们这些人都只敢远远躲着这里,但它们是住在里面的!住在禁区,你知道这有多炫酷吗!”
槐岳被它的脑回路惊得愣了很久,开始怀疑她跟它来究竟能不能算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写:“杨婉没有赶他们走吗?”
“它们说杨婉赶不走它们!”
槐岳可以从句末的感叹号里感受到小王对它们无尽的崇拜,她开始深度阅读理解:“它们的意思是,杨婉赶了,但是赶不走,还是说,杨婉没有赶,因为它知道它就算赶了也赶不走?”
小王愣住,很久没有动作,任由槐岳推他撞它都没有动静。
槐岳从它这幅傻样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叹一口气,继续追击:“你有没有想过,它们之所以住在禁区,只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住在里面屋子里的人呢?那它们是不是就会知道车堆里的丧尸是怎么来的,而你进出几次,跟它们相谈甚欢,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能这样说!”小王急了,也不管旁边车里还有丧尸了,脱口而出,“我好歹是进去过的,跟它们有过接触,你进都没进去过,只在这儿瞎推测……”
槐岳立马捂住它的嘴:“嘘——小声点儿!反正都是要进去的,我说这话就是让你多少有个防备,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王气呼呼的,缓了一会儿才稍微消了点儿气,趁着禁区里的保安被引到另一侧,带着槐岳爬上车堆。
*
钱溢把手机塞回口袋,背靠墙壁,锤子已经拿在了手上,另一只手仔细摩挲背后的每一寸墙壁,小心翼翼顺着墙走,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时刻注意着保安的动向。
板房墙壁平滑,但是上面的灰尘也不少,可见搭建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估计从没打扫过。
以钱溢的身高,她伸直手臂、踮起脚尖,再加上一柄锤子,都够不到屋子的顶,但是可以勉强碰到墙面高处的小窗户,宽度不过三十厘米,可能高度也不怎么高。
窗户都碰到了,大门应该距离不远了吧?
她这样想着,脚下难免带了些急切。而那三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刚好带着新来的保安丧尸绕场一圈,返了回来。
“噗嗤!它真的抓不到我们诶!我刚刚就跟在它旁边跑了半圈,然后它居然一直都没发现我,还在往另一边挥它的破电棍,哈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可真是个傻子!”
“嘘——别说话了!被它追着跑得我都累了,我还是人的时候都没运动过这么久……”
“现在多运动,等之后完全变成丧尸了也好跑得快些、多吃几个人嘛!嘻嘻……”
钱溢刚听见它们的声音逼近,立马停住不动,紧接着一阵风从面前吹过,声音又慢慢远离。
她心中大骇:这三个人是半丧尸?!而且它们跑得这么快,居然脚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正感叹着,保安挥着电棍,也从她面前“唔啊”跑过,奔跑的步伐像是菜刀剁在砧板上,仿佛声音越大越能体现出它的愤怒和气势。
确实像个傻子。
钱溢在这一点上赞同那三个半丧尸的观点。
听见它们四个远去,她继续摸着墙壁朝前一点一点挪动。
然而这次它们没有绕场一周再回来,而是跑了不过半圈就返回,三个半丧尸依然语调活泼地在聊天。
“刚刚被吓得尖叫的那姑娘呢?不会是还躲在哪个角落里流眼泪呢吧?哈哈!”
“谁说姑娘就一定会流眼泪了,刚才躲过去那一下的身手,我觉得就不是一般人,指不定就是个练家子,嘻嘻。”
“嘘——说不定人家姑娘就在我们边上听着呢!老五你说坏话都不知道要躲人家背后说……”
它说这话的时候刚好从钱溢面前风一样跑过去,吹得她打心底里发凉。
它们直到她就在这里?难道她刚刚的脚步不够轻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暴露了她的位置?
钱溢低头看看身上,又摸了摸手机,确定它的屏幕是熄灭的状态。
一阵风吹完,又一阵风紧接其后吹过来。
“哈哈,老大你可真是体贴姑娘,还关心人家姑娘听见这话会害臊呐……”
“嘻嘻,老五你少说两句,小心人家姑娘跑屋里,到你位置上把你的宝贝仙人掌都砸咯!”
“嘘——老五老六你们闭嘴!你俩在这儿啰嗦个不停,但这保安就知道追着我跑!”
“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两阵笑声变换方向,跑到它们口中的老大身边。
“老大,你跑不动就歇会儿吧,去屋里泡杯茶,万一人家姑娘现在就在门口等着你去开门呢?”
钱溢听着老六的话心中惊骇,脚下不动,一手颤颤巍巍往身边墙壁上摸过去。
背后是平滑且布满灰尘的墙壁,旁边近处也是,再往远些……她手臂还未伸直,突然摸到一块突出,上下平滑,再往前有凹陷,然后——她摸到了门把手。
靠!她真的就站在门口!
钱溢心都快吐出来了,手放在门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进去还是不进去?不进去难道就站在这里听它们聊天吗?或者进去,真的去找到老五的宝贝仙人掌,然后给砸咯?
然而三个半丧尸的对话还在继续。
“老六,姑娘不会真的在咱屋门口吧?我刚才跑到她扑倒的地方逛了圈,那儿好像没人呀……”
“嘻嘻,老大你这老光棍想姑娘了呀,要不你就真去门口再摸一圈?”
“哈哈,门口摸完没人,再跑到屋子里看看,先去看看我的仙人掌是不是健在,再去电闸那里摸几把,可别让她把电闸给拉开。”
“你要不再多说点儿?”老六咯咯笑,稍微扬起了点儿声音,能让钱溢听得更清楚,“姑娘呀,拉完电闸可千万别把电脑打开,电脑桌面上的隐藏文件有十六个,你可千万别找出来看!”
“嘘——小声点儿!闹什么呢!一个保安就够折腾的了,别把另外一个保安引过来!”
“诶呀,老大你怕啥,那边的动静跟拆迁似的,它们能听见咱们这蚊子叫?”
钱溢本以为这个老大一直“嘘”个不停,应当是三个人里面最沉稳的一个,哪知道它听了老五的话,居然沉思了两秒,说:“那我也来跟姑娘讲两句?”
钱溢要疯了。
只听老大清了清嗓子:“姑娘啊!我今年三十六岁整,离异无子女!家住S市郊区,老家农村有一套小别墅,父母健在,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你愿意帮我全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然后跟我一起打工养他们吗?”
哈?什么玩意儿?!
钱溢懵住了半秒,随后火气才噌地上涌,手上的锤子几乎要控住不住朝它的方向砸过去。
靠!她要锤爆它们的脑袋!撕烂它们的臭嘴!
“哈哈哈哈哈……”
老五老六一阵爆笑,保安却以为它们是在嘲笑它,“唔啊”大怒,笨重的脚步猛然一跃。
“砰!”
“啊!老五老六!救我!”老大忽然大叫。
“唔啊!”
“啊!快救我!”
熟悉的肌肉被撕扯掉的声音在钱溢侧前方不远处响起,她轻轻嗅了嗅鼻子,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在灰尘肆虐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