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界主。”宣辕派的长老率先发话,“我们也是听到风言风语,谣传仙尊大人竟闯入贵公主的闺房之内行不轨之举,实在是耸人听闻,便立刻赶来,想要查明真相,还我们仙界一个清白。”
“风言风语?”程彧赤看着那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长老,冷哼一声,“你们身在千里之外,如何便能判断这是风言风语,而不是事实?”
“这……”长老想继续说什么,却被程彧赤沉声打断,“耸人听闻这词倒是用的不错,本界主也觉得十分耸人听闻,小女才对六界比武招婿,隔日便有人仙尊闯入闺房对小女欲行不轨,若是对小女有情,给了机会,为何不光明正大当台比武,反而要鬼鬼祟祟?”
殿下仙界之人皆是脸色一变,这时另一位长老开口道,“界主恐怕是误会了什么,仙尊是何人?仙界第一人是也,且不说他清心寡欲多年,丝毫不沾染情爱之事,退一万步,若是真对某个女子有情,且不说仙界,这六界之中,有谁能拒绝这样出尘高绝之人?”
“放你的狗屁。”
大殿上忽然响起一句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这句当然不是程彧赤说的,而是刚刚赶到的渺渺……带来的星卯。
二人原本在殿外便听到了程彧赤与仙界之人的谈话,正准备听一会儿再进去,却正好听到了这位仙界长老说的话。
星卯听得气的直接骂骂咧咧,声音太大,效果很好。
这帮仙界之人哪里听过这样直接了当骂人的话,一时间竟然怔忪不已,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女子一身红衣走入大殿之中,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骂骂咧咧的小妖,那小妖长得十分眼熟,但是一时间大家都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这是……星卯。”人群中,一直没有出声的白轻露惊愕的脱口而出。
“白露仙子,星卯是?”有人问。
“以前跟在仙尊身边的那个小童子。”白轻露说。
“那个哑巴?”宣辕派长老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目光往前看去,看到渺渺的脸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渺渺转过身看着他们,嘲讽的笑了笑,“诸位,好久不见,我竟不知诸位对你们的仙尊竟然是这样的印象,出尘高绝,清心寡欲?你们怕是对顾奚辞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白轻露脸色一变,看到渺渺,她便知道事情不妙。
宣辕派长老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是,你是那个……妖女!”
“仙界之人,都是这般无礼吗?”王座之上,程彧赤冷声呵斥道,“竟直呼公主为妖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殿内气压猛然下降,王者的威压巨大,仙界之人极少接触纯火之力,一下子便觉得被火之力压制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神色各异,原本自信的仿佛天下都是他们仙界的,现在却都变了脸色。
朱雀,妖女……
当时被仙尊豢养在山洞里的小灵兽,竟然是朱雀界的公主。
他们还能想起,当时的那只小灵兽,衣衫褴褛,头发披散,身上多处都是血污,化形也不完全,身后还拖着金红色的尾羽,看起来妖气十足,眼尾还带着几分魅色勾人。
而此时的朱雀公主,尾羽已经不见,看着他们的时候,眼眸中全是冷意,一张脸明艳高贵,可以说是世间难见的美人。
如果面前的这个公主,真的就是当初的那只灵兽的话……
宣辕派长老倒吸一口冷气,对一旁人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仙尊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
“那怎么行,仙尊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仙界已经乱了,好不容易有他的踪迹,怎么能就此放过?”
“是啊,诸位尊长来一趟也不容易,当初我被锁在山洞中的时候,诸位可没有现在这样的好脾气,割我的肉挖我的骨,如今倒是撇的干干净净了。”渺渺渐渐靠近那位宣辕派的长老,脸上带着笑,可这些仙界之人,看到渺渺这样的笑容,却觉得浑身发冷。
“养一只朱雀多好用啊,浑身上下都是宝贝。”渺渺缓缓祭出赤羽剑,剑锋火光冲天,比昨晚的火焰更甚几分,“若我将仙界这些勾当传遍六界,你们觉得,六界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处吗?”
众人看到她手中的剑,听到她口中的话,脸色都变了。
他们一开始确实都以为渺渺是妖,犯下解开封印的大罪,定要处罚的。
后来他们发现她并不是一般的妖兽,而是朱雀仙兽,却并没有想着要将她放回去,而是心照不宣的,留着她“有用”。
渺渺欣赏着这些人难看的脸色,心中好歹是松快了一些。
虽然猜到他们一定会来,但是渺渺是真的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有脸面来。
干出的肮脏事情这么多,怎么有脸说自己伟光正,摆出正义的嘴脸谴责他人。
“渺渺公主,实在抱歉。”见没有人说话,白轻露只好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语气绵软可怜,“当初是我们仙界认错了,将你看成妖兽……”
“是吗?”渺渺打断她,冷声说,“那你们宣辕派的人闯进山洞放我的血割我的肉挖我的骨时,怎么没有将我认错成普通妖兽了?”
殿内气氛一沉,程彧赤缓缓起身,眼中杀意渐显。
渺渺皱眉,心道不妙,忘了爹爹还在此,听了这些恐怕是要伤心。
程彧赤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后火光熊熊燃起,眼底也泛了红。
“我还当你们有多良善。”程彧赤冷笑一声,“倒是与魔界那群狗东西没有什么两样,早知如此,在你们踏入朱雀界的时候,就该将你们一个个斩杀!”
众长老哪里还站得住,他们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如今的仙界没有顾奚辞,仙兽界不止朱雀,四仙兽却团结一致从未有过二心,只靠他们,根本就不是仙兽界的对手。
“抱歉界主,仙界还有要事,我们先行告退……”
“是的,打扰了……”
“想走?”程彧赤从未如此愤怒过,“来人!”
他大喝一声,一掌火焰砸向离自己最近的宣辕派长老,那长老猝不及防,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狼狈的无法爬起身。
守卫们立刻涌上前来,仙界众长老见势不妙,纷纷祭出法宝,白轻露也立刻驾云,飞快离去,一点也没有耽误时间。
守卫们追了一阵,实在是没有这些驾云之人跑得快,最后还是让他们跑了。
程彧赤踩着唯一被落下的那位长老,冷笑,“想见仙尊?那便留下见他吧。”
宣辕派长老疼得嗷嗷直叫,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往日仙风道骨的模样。
“饶了我吧,这都不是我的主意,我们都是听仙尊的安排……”
“闭嘴。”程彧赤再次朝他击出一掌,那长老一声也没吭,彻底晕了过去。
“渺渺。”程彧赤喘了几口气,看向自己女儿,眼睛依旧是红的,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竟,你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没事了爹爹,你放心,女儿以后一定好好的。”渺渺抱着父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跟他们生气,他们根本不是人。”
“嗯。”程彧赤忍住内心的情绪,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她受苦,和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样的苦,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他无法去想象那些画面,一想到刚刚渺渺说的那些话,他便想起百年前魔尊带人来到朱雀界的时候,他的妻子……渺渺的母亲,便是这样,被魔界之人生生啃尽了最后一点骨肉。
那是他一生中最痛苦也最无力的瞬间,若不是想要找到丢失的女儿,还心存一线希望,他几乎要当场自尽,陪她一块死。
“爹爹。”渺渺发现程彧赤在颤抖,心中一痛,“爹爹,我真的没事,那些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程彧赤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沉沉的点了点头。
宣辕派的长老也被关进了地牢,渺渺放着地牢里关的人几日都没管。
这几日她很忙,忙着送那些宾客,他们在此事上起了关键的作用,而且打了擂台也没得什么好处,权当了工具人,渺渺也有些不好意思,在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附赠了一些小礼物,并由她亲自送别。
白狐少主坐船走,站在码头对她依依不舍,还念了首诗赞扬她的美貌,被熊族那位少主讽刺了好久。
最后离开的是白徵羽。
白徵羽看起来有些虚弱,不如之前那么精神,一双漂亮的薄唇看起来没什么血色。
渺渺送他到朱雀界的宫殿之外,白徵羽让她留步。
白徵羽身子虽然虚弱,身形却依旧挺直如松,他轻声道,“公主莫要远送。”
“嗯。”渺渺也笑了,“你究竟是怎么了?水土不服?擂台上看你还挺精神的。”
“也许是吧。”白徵羽垂眸道,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擂台下来以后,修炼时可能出了些错,此后便有些身子不适,以至于那日晚上听到动静,都没能起身,今日才好些。”
“没有帮上忙,很抱歉,听说那仙尊……”
“没关系,那晚虽惊险却也平安,并不需要你帮忙。”渺渺并不是很想与其他人聊关于顾奚辞的事情,她岔开话题,“白公子早日修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嗯。”白徵羽朝她行了个礼,手中还拿着她送的小礼物,那是个小小的石头,流光溢彩,闪着金红色的光,十分漂亮,“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会珍惜的。”
“不必珍惜,这小珠子朱雀界遍地都是,过来的宾客每人都有一份。”渺渺说。
“但对我来说是独一份。”白徵羽将那珠子收入怀中,轻声道。
渺渺看着他,有些好笑,“白公子身子不适还知道说这样的好听话,看来精神其实挺不错的,看来路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一路顺风。”
“这就赶我走了?”白徵羽勾唇看着她,那笑容因为身体不适显得有些勉强。
“那你还想留在这儿用饭?”渺渺朝他笑了笑,她潇洒转身,朝背后挥了挥手,声音在风中飘散,“你走吧,不送你了。”
“我在书院等你。”她听到白徵羽的声音,声音在风中很好听,却仿佛有些压抑。
像是控制着什么情绪。
渺渺不由自主的想转身看他,一转头,刚好见他驾云离开,风吹起他白色的长袍,白色的衣袂飞舞,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缥缈出尘,十分好看。那身形挺拔,身量很高,让她想起另一个百年来只穿白衣的人。
她眼眸一沉,看向朱雀界不远处的长湖。
朱雀界的宫殿之中,有一处长条状的湖面,湖水清澈,附身往下看,却诡异的见不着底。
因为这底下是朱雀界的地牢。
说是地牢,不如说是水牢,里头有一半都在水中,为了困住一些难以驾驭的囚犯,朱雀界火之力缺失时,玄武界为了帮助朱雀界关押魔界爪牙和一些危险的囚犯,便用法宝帮朱雀界造了这么一处地方。
渺渺顺着长梯缓缓地往下走,越往下走,空气里就越是潮湿,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潮湿之气钻进她的鼻尖。
“公……公主,您来了。”狱卒看到渺渺,皆是毕恭毕敬。
“带路吧。”渺渺来到阶梯之下,拎起裙摆。
地上都是水洼,踩上一脚便带出泥,沾在裙子上都是泥点。
狱卒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渺渺来看的人是谁,他们赶紧带路,顺着蜿蜒的道路一直往里走,绕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来到最里头的一处囚牢门口。
渺渺在门口站定,一眼便看到了里头的男人。
第28章 锁灵之术(5)“疼吗?”渺渺轻声问……
朱雀界温暖的阳光照不到这牢狱之中,狱卒只在潮湿的墙面上点了火把照明。火光跃动,照亮了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宛如跌落泥潭的神祗,浑身血污,有些狼狈。
可只要他在那里,你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而去,看他苍白而瘦削的脸和深邃幽暗的眼眸。
顾奚辞听到动静,睫毛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却没有看向牢房外的女子。
他面容淡淡,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囚牢中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神情。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血污和缠绕在他身躯上的锁仙链,渺渺甚至不觉得他像是监牢中的囚徒,而依旧是仙界那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仙尊。
他半身泡在水中,水已经是淡淡的猩红色,水中隐隐有银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水中便溅出一丝血花。
“公主。”狱卒小心翼翼的打破此时的安静,讨好的问道,“您是要进去亲自审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