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会出手助自己,亦是有几分物伤其类吧。
“尊上。”姬扶夜唤了一句。
离央看向他,身上带着沉凝的冰冷肃杀之气。
姬扶夜正想说什么,忽而皱眉看向东处,与此同时,离央拂手,两道身影不受控制地自东方破空而来,滚地葫芦一样摔在地面。
澹台诸离狼狈地站起身,一眼就看见草地上身受重伤的抱月,他脸色巨变,全然顾不得理会身边摔得不轻的杜萧萧,满眼只剩下受伤的抱月。
“前辈!”澹台诸离立刻上前,半蹲在她身边,“你没事吧?!”
抱月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
杜萧萧看着这一幕,眼中酸涩,她是谁?为什么和大师兄这样亲近?
澹台诸离完全没感受到抱月语气中的焦急,他手中召出本命灵剑,起身持剑挡在抱月面前。
“你们到底是谁,胆敢在沧澜宗放肆!”
“不可对我主人无礼!”抱月强撑着打断他的话,看了离央一眼,眸中满是惊惧。
“主人?”澹台诸离回头看着她,眉峰紧皱,什么主人?
离央扫过澹台诸离的脸,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你爱澹台奕至此,连与他生得相似的血脉后人,也另眼相待。”
“抱月,我从不知,你生得这样贱。”
抱月的身体在这一刻抖得如风中落叶,她死死咬着唇,脸色白得惊人。
哪怕被澹台奕禁锢至此作为护宗灵兽,历任知道她存在的沧澜宗掌门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绝没有人敢这样羞辱她。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抱月记忆里,她的主人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澹台诸离怒视着离央:“你到底是谁,在胡说什么?!前辈乃我沧澜宗护宗灵兽,如何容你肆意侮辱!”
“你若要动她,先过我沧澜宗弟子这一关!”
离央嗤笑一声,指尖微挑,澹台诸离倒飞而出,手中本命灵剑摔落在地,他伏在地面,这一次连坐起身的气力也没有。
“大师兄!”杜萧萧失声唤了一句,她看向离央与姬扶夜。“你们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她跪在澹台诸离身边,想扶他起身,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
“主人!”抱月对着离央重重叩首,“他什么也不知道,您放过他吧!”
她仿佛不知疼痛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向下拜去。
“前辈!”澹台诸离哑声道,“你不必如此,我沧澜宗弟子,从不畏死!”
他握住了抱月的手。
好一出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大戏,就似他家尊上,才是恶人。
看着这一幕,姬扶夜忍不住笑出了声。
澹台诸离厌恶的目光随即落在他身上。
姬扶夜并不在意,他看向离央:“尊上,能否容我向这二位说上几句话。”
离央没有回答,但姬扶夜知道,这便是默许了。
他移步走到抱月面前:“你原是我家尊上身边妖宠,一千七百年前,却借她修为全失之时,谋夺她双目,只为了让你的心上人澹台奕复明,是也不是?”
而听到这番话,澹台诸离不可置信地看向抱月,抱月难堪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澹台诸离心中一片混乱,什么谋夺双目,什么心上人,他口中所说的澹台奕,又是谁?
姬扶夜看向他,唇边笑意讽刺:“你沧澜宗那位飞升的澹台仙君,是借我家尊上双目才能修得仙君修为,她大难不死,如今上门来讨债,诸位还是不要做出一副被欺压的模样为好。”
“否则实在叫人作呕。”说到这里,姬扶夜收起了笑,神情一片冰冷。
“不可能!”澹台诸离下意识反驳道,他的先祖,为无数修士所敬仰的澹台仙君如何会是那等卑鄙无耻的小人!
借抱月之手谋夺其主双目,又将她禁锢在沧澜宗作为护宗灵兽,这实在是最卑鄙无耻的小人才会做出的行径!
“那你不妨问问你这位前辈,一切是真是假。”姬扶夜面上又挂上了疏离有礼,又不带丝毫温度的笑意。
“前辈……”澹台诸离惶然地看向抱月,像是看向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您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吗?”
澹台诸离修行二十余年,心中最崇敬的人莫过于飞升的先祖澹台奕,可今日,有人告诉他,他心中正直不屈,光风霁月的先祖,原来不过是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小人!
抱月没有看他,她向前膝行两步,在离央面前低下头:“主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如何惩戒我,都是抱月应受的,只是请您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姬扶夜在一旁凉凉道,“澹台奕的后人,恐怕称不上什么无辜。”
“若无澹台奕,小小沧澜宗如何传承至今,澹台氏的族人千余年间的修炼资源,不都是澹台奕留下的荫庇?”
“既然受其好处,如何称无辜?”
若非离央在此,抱月恨不得立时杀了这个敢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的筑基修士,但在恢复了修为的离央面前,抱月丝毫不敢放肆。
主人……主人她最是心善,一定会答应的吧……
抱月忘了,她的主人,早在一千七百年前就已经坠下无尽深渊。
是她亲手逼得她跳下了无尽深渊。
“尊上,澹台氏的族人虽非首恶,澹台奕飞升仙界,沧澜宗因他得以传承至今,他的后人受其荫庇至今。尊上在杀澹台奕之前,总该向他们收些利息。”姬扶夜笑得温和。“总不好叫这样欺世盗名之辈,至今还受无数修士推崇向往。”
一直不敢说话的杜萧萧再也忍不住了:“你想做什么?!”
他想对沧澜宗做什么!
姬扶夜负手而立,日光落在他眼睫上,少年眉目清隽:“放心,我自不会用那等打打杀杀的手段。”
沧澜宗立宗两千年,的确是个好日子,想必今日各方来客定然不少。
以尊上的修为,要杀抱月和澹台奕再简单不过,可只是如此,哪里偿还得了尊上于无尽深渊一千七百年的煎熬。
沧澜宗和澹台氏那些因澹台奕而得的荣光,如今也该让世人知道其后的肮脏龌龊。
“这件事,尊上可否交由我来做。”姬扶夜回头看向离央,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离央要求做什么。
第28章 她将时时刻刻受剜心刺骨之……
抱月摇着头:“不——你不能这么做!”
她的奕郎该是完美无瑕,决不能蒙上那样的名声!
到了这个时候,抱月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知能否保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维护澹台奕。
这番作为并不让姬扶夜觉得感动,他只觉得可笑。
为了她所谓的爱,连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主人也可以背弃,而她倾心相对的那个男人,只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
哪怕知道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她竟然还是执迷不悟。
姬扶夜心底对她升不起丝毫怜悯之情,落到今日田地,抱月不过是咎由自取。
“好。”在抱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离央勾起嘴角,应下了姬扶夜所求。
“主人……主人……您从前不是这样的……”抱月希冀地看着离央,似乎希望这样就能打动她。“您从前不是这样的……”
可离央早已不是从前的离央。
抱月明明清楚这一点,却还在自欺欺人。
离央抬手,抱月的脖颈便落入她手中,只要她微一用力,便能立时收割抱月的性命。
抱月的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她的眼中渐渐满溢上惊惧,脑中空白一片。
她感受到了离央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她真的想杀了她……
“前辈!”澹台诸离想上前,却被杜萧萧含着眼泪紧紧抱住,挣脱不得。
离央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抱月再次摔落在地,她急促地喘息着,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你既然那样爱澹台奕,本尊很该成全你。”离央话音落下的瞬间,抱月手脚上的锁链一寸寸化为飞灰。
但她脸上却不见欢喜,反而拼尽全力起身向后山密林中逃去。
不过几个呼吸间,她的脚步便再也动弹不得,随着手脚上的锁链消失,抱月的心脏处瞬间生长出几条饱饮鲜血的树藤,这才是真正将她禁锢在沧澜宗后山的原因。
抱月脸上爬满妖异的鲜红纹路,她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神情中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离央漠然地看着这一幕,缓缓将五指一收。
张牙舞爪的藤蔓便在这时一寸寸枯萎,化为齑粉。随着树藤枯萎,抱月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原本大乘境界的威压,一层层向下跌落,最后,她连人形也无法维持,化为一只双目赤红的抱月兔。
抱月被澹台奕用秘法镇压在月桂树下,一旦她想挣脱束缚,与她妖丹共生的树藤便会当即刺破她的心脏,让她受剜心刺骨之痛。
离央毁了树藤,也就毁了抱月的妖丹。
失去妖丹的妖族修为尽失,自然无法再维持人形。
但就算失去妖丹,离央不曾动手解除,那澹台奕留下的秘法便不会消失。只要抱月活着,便会时时刻刻受剜心刺骨之痛,不得解脱。
抱月兔赤红的眼瞳中满是泪水,离央抬步站在她面前,拂袖一挥,抱月便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姬扶夜手上纳戒中。
她既然那样爱澹台奕,便该亲眼去瞧一瞧澹台奕的下场。
姬扶夜跟在离央身后离去,后山之上,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澹台诸离和杜萧萧。
“大师兄……”杜萧萧含泪唤道。
她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兄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沧澜宗后山,原来封印着这样一只妖兽,大师兄是怎么认识那只兔妖的?他……是不是喜欢那只兔妖?
想到这里,杜萧萧心中酸涩。身为女子,她如何不懂澹台诸离此时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另一边,眼看沧澜宗主峰近在眼前,姬扶夜摸了摸鼻尖,终于开口道:“尊上,今日要做的事,还需您一二助力。”
他如今不过是个弱小又无助的筑基,而那沧澜宗掌门却是渡劫修为,宗内更有一众化神及渡劫期的长老。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这差的可不是一两个境界。
若是没有几分倚仗,岂不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