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说:“莫问,你轻点儿。”
对方仍不松手,喉咙里还发出了类似于野兽低吼时的声音。
阮玉心头一惊,她用力挣脱出一些缝隙,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孔。
他的脖颈、身上,都是被荆棘勒过的痕迹,还有一些银色的刺扎在他的眉心、晴明、迎香、太阳等穴位处,那些刺此刻都还在震动,而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鲜血流出。
阮玉眼圈登时就红了。
因为她知道,这是执道圣君的元神啊。
那些荆棘,那些银刺就是玄天门针对他元神弄出的什么言灵咒法么?
伤心难过的同时,心里头更多的是愤怒,这些人,凭什么伤害他!
他为天下苍生做了这么多,不念着他的好就算了,还设计对付他,让本来就因为封印梦魇而无比脆弱的他更加痛苦。
她被他勒得很疼,原本想要委屈地抱怨两下,想将他推开,如今,阮玉却舍不得动手了。
跟他所承受的疼痛相比,她现在被箍紧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他这样紧紧地拥抱她,不正说明,他也很想她。
阮玉说:“我好想你。”
话音刚落,她双脚已经微微离地,竟是被抱了起来。阮玉还在想,莫非要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抱着原地转几圈,她这会儿都没办法张开双臂做自由飞翔的小鸟……
哪晓得她被提起来后,莫问的头直接低下来,他那双血红的眼眸里看不到柔情,犹如凶狠地掠食者一般锁定着她。
眼眸如血海,里面翻涌的是——无穷无尽的欲望!
嘴唇被堵住,舌尖撬开她的牙齿,充满侵略性的亲吻,让面前的人变得格外陌生。
那已经不能算做是吻了。
他动作粗暴的将她往身体里揉,啃咬她的嘴唇,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入他的胸前当中。
阮玉怀疑她若是不反抗,整个人都会被他捏碎!
是正儿八经地捏碎骨头!
莫问,你怎么了?一定是那该死的梦魇妖魔,不断地折磨他的元神,让他被众生的恶念所左右。
三百多年的折磨,他都能在黑暗中坚持,保持住清醒。
那些人不仅不帮他,反而还下咒害他。
真想把那些人拖进梦里来打!
嘴被咬破皮,舌尖儿火辣辣的,腰处肯定也是一片淤青,可阮玉受伤的地方都不觉得疼。
她只是心疼。
心疼眼前人。
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顺着脸庞一路流至嘴唇。
被欲望主宰的逢岁晚尝到了淡淡的咸味,那滴水珠被舌尖卷入口腔,淡淡的凉意直蹿头顶,迅速侵入整个识海。
那一滴水,扑灭了填不满的欲望之火。
逢岁晚眼中的血色稍淡,他看着怀里头发散乱,嘴唇红肿的人,眉头拧起:“我,我在做什么?”
阮玉哼了一声:“吃干抹净还想装傻不成?”
她伸手拧了一下逢岁晚的耳朵,“你在……”
脸皮还是不够厚,声音渐轻,她脸上也飘了红晕,头微微低下,娇声道:“你在欺负我嘛。”
她想告诉他——别内疚呀,你的失控,并没有伤害到我。
被放开后,阮玉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她的手空中一招,掌心里便出现了一只成年的青色蝴蝶。
梦中,心想事成!
药蝶可以致伤,连元神上的伤都有一定治愈效果,阮玉这几日天天与小药蝶接触,现在招出来的药蝶栩栩如生,肯定具有治愈伤口的能力!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就是想象出来这只药蝶,有点儿费神识。她原本精力充沛,变出药蝶后,好似肚子都有点儿饿了。
药蝶翅膀一扇,阮玉被咬破的嘴唇就不疼了,她十分欣喜——药蝶可以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想点儿仙丹什么的出来给他用。
她手一摸,掏出个黑团子——我说这个是九转还神丹,能成吗?
话音落下,阮玉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连忙把黑团子捏碎,这才缓过气。看来,在梦域里还是会受到限制,她离无所不能的神还差了那么一丁点儿距离。
稳住,别浪!
第156章 这里
药蝶绕着阮玉的手飞了一圈,往逢岁晚伤口处落下时,逢岁晚像是被火星给溅到一般,整个人先是猛地往后一退,接着右手挥开蝴蝶,左手则按着头,神情显得更加痛苦。
他呻吟一声,说:“我不喜欢蝴蝶。”特别是梦中的蝴蝶。
“只要能破除梦域,我的元神自然会恢复,其他的对我来说都没太大用处。”逢岁晚不再隐瞒,继续道:“我只是一缕神识随你入梦域,我真正的元神,还被锁在梦魇深处。”
本尊的伤不复原,这缕元神不管怎么治都不会有半点儿效果,纯属白费力气。
阮玉连连点头:“好的!”
要破梦域,得先弄清楚梦主是谁、在哪儿、执念为何?阮玉扭头看向小西瓜跑走的方向,“我在小西瓜身上做了神识标记,我们跟着它走。”
逢岁晚微微出神——很多时候,她都表现得格外的机灵。
跟着那只虚空兽,的确能更快地找到线索。
他应该放下心。
可他又如何能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危机四伏的梦域之中。
然而,今日不同往日,忘情咒的影响之下,日间的逢岁晚不记得感情,梦魇中的他则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彻底遗忘。
他现在每天,都在经受双重的煎熬。
白日里,他变成了最初的自己,冷漠且孤傲,一个人躲在听风殿内舔舐伤口,拒绝阮玉的靠近。明知道她每天都会去,却始终不愿见她一面。
一回到梦魇,魇气、咒言同时作用于元神,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使得梦魇中的他没有被彻底忘情。
于是他就会更加厌恶白日里那个被法则、咒言束缚,从而对阮玉不理不睬的自己。
因此,他怀疑他的元神已经有了新的裂痕——那是心魔滋生的征兆。
好在近日白天的逢岁晚也有所触动,是了,刻骨铭心的喜欢怎会轻易被抹去。
他既然会喜欢她。
哪怕真的忘了缠绕其中的情愫,始终还是会重新爱上。
感情越浓烈,咒言的束缚也就越大,无孔不入的魇气啃噬神魂,逢岁晚这一缕神识,快要撑不住消散了。
阮玉惊呼一声:“你脸上血更多了。”
逢岁晚微微点头,“时间紧急,我长话短说,阮玉,我既是莫问,也是……”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有些不情愿一样,他皱着眉说:“也是白日里那个古板无趣的执道圣君逢岁晚。”
阮玉心疼地扶着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逢岁晚将自己心神产生新的裂痕,心魔已有征兆的情况说了出来,并艰难地道:“虽然我也很讨厌日间的自己,但是……”他的手覆在了阮玉的手上,眼睛注视着她说:“别放弃他。”
只要梦域能破,他的元神就能得到很大的修复,日间的逢岁晚就有了能够跟言灵法咒抗衡的能力,他必须得想起来。
否则的话,一回到梦魇,心魔必然会滋生,并疯狂壮大。
他现在,已经无法再承受一个心魔的腐蚀了。若真的让心魔成长起来,他恐怕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妖魔。
比梦魇,还要强大、残忍、疯狂的魔。
“我知道这很难……”她做了很多事,可白天的自己,连她的面都不愿见。这么久过去,也只是在结界边缘藏着看了一次。
阮玉:“不难啊。我最喜欢迎难而上!”
她斩钉截铁地道:“你白天现在虚得很,等破了那结界,我就这样那样……”阮玉一边说,一边冲面前的人眨眼嘟嘴,还把裙子一掀,说:“就算还想不起来感情,以你的品行,我把你强迫了的话,你肯定要负责对吧?”
“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嘛!”
逢岁晚:……
此刻他心情略复杂。他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总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仿佛对白日那个自己积攒起来的厌恶和怨气,也因她的几句话而消散不少,甚至隐隐浮现了几分同情。
若真被她用这种方法得逞……
怕是会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吧。
不过暴跳如雷什么的,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
转念又想,明明他白天都不记得两人之间的感情,凭什么还能与她合修,反而是梦魇之中,他因为元神虚弱的缘故,无法与他更进一步的交流。
梦域里的逢岁晚情绪起伏太大,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又有些失控,抬手扣住阮玉的后脑勺,将她往下按。
阮玉微微抗拒,不过是小小的一点儿力量,却惹得逢岁晚眼睛发红,低吼出声,好似化身野兽——你要去主动勾引他,却拒绝现在的我?
阮玉立刻明白了他不满的点在哪里。
这家伙,连自己的醋也吃。
“你人都快要裂开了,满头满脸都是血,乱动什么呀!”阮玉一边说着,一边轻托着他的头,俯身下去,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先休息一会儿。”
治疗既然没用,那就只能闭目养神了,等她把这个梦域破了,他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阮玉又说:“睡一觉,醒来后就不疼了。”
逢岁晚整个人都被那轻柔的吻给安抚下来,他回味着那温热软香的触感,微微恍惚着说:“我睡不着。”
阮玉哼起了童谣。
上次执道圣君失控发疯没能入睡,她就是唱这小曲儿把人给哄睡了。
玉兰树还让她念静心咒呢,咒言没有童谣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