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见到他手指点的,正好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笙,解惑道:“这个字念笙,娘亲的名字就叫这个。”
“原来是娘亲的名字,怪不得我就说怎么会那么的好听。”知道这是娘亲名字的闻枫笑着露出两颗小尖牙。
“娘亲能不能教枫枫写自己的名字。”
白笙没有回答,而是取过一支毛笔沾墨,手腕用力,笔下龙走蛇游,柳筋风骨地写下他们父子三人的名字。
雨下雯,木旁风,玉同瑜。
岁月静好,墨香澹澹之下,总会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白白,我手酸了,我不想写了,明天再写好不好。”他千里迢迢携子来到青云宗,想的都是和她鸳鸯被里成双夜,玉臂枕汗画赤梅,不是整天有着写不完的大字,背不完的书。
最过分的是,她还打手心!
听到他提起,白笙猛地回想起当初在漠北城内,二人同去书林购书的那一幕。
当即三步做一步走到他面前,粗鲁地拎起他鱼尾往下甩,果然给她甩出了好几本无字封书。
正欲弯腰捡起一本,被她用灵力拎住尾巴的人鱼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啊!白白你别看!你快点把书还给我!”?
第12章
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些书里有鬼。
白笙捡起一本放在手上打开,只是一眼,辣得她眼睛疼的连忙合上。
书里要是普通的人类大和谐图就算了,可她看的这本完全就是杂交,配图偏白更是直接胆大粗暴得往你眼睛里污染。
她之前就奇怪,到底是什么书能让他看得津津有味,感情是带图的!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看,你怎么还看。”被甩落在地的闻瑜作势就要去抢书,谁知道会扑了个空,顿时鱼尾蔫蔫垂在后边。
“闻瑜!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书到底是哪里来的!”短短几个字,似从牙缝中硬挤而出。
“我,我,我………”闻瑜见他珍藏的小本子被发现了,原先挣扎的鱼尾瞬间老实得像只鹧鸪。
“我能说,这些书是那个无良店家卖给我的吗,我前面也不知情。”
“你说我会信吗。”白笙发现了,这条人鱼不但是个修炼废物,还是个喜欢满嘴谎言的骗子。
十指紧张纠结成麻花的闻瑜对上她泛着寒意的眸子,点了点头,又疯狂将脑袋摇成棒槌。
书房里两个小的提前被小六小七带了出去,才没有看见这么离谱的一幕。
一缕清风从窗牖吹进,吹得一页书卷翻篇,附带桃花几瓣。
抱着鱼尾,认为自己还能抢救一下的闻瑜刚缩出小脑袋,便被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捶得眼冒金星。
“在你没有认识一万个字,抄完一千本三字经之前,你的这些东西全部由我没收,禁止再乱看一些污秽话本。”此刻的白笙倒是明白了,何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闻瑜一听顿时傻了鱼眼,小嘴刚张开冒出一个鱼泡泡,耳边先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
“要是你觉得太少,那就再加三千字。”顿时吓得他将泡泡往肚里咽,顺势打了一个嗝。
只是他的字还未抄完,逍遥山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院中桃绯纷纷,清风扬来总会坠落几片花瓣落于肩头,衣摆,好落了处处碧桃留香。
躲在屋里的闻瑜透过门扉看着院中谈笑风生的一男一女,气得将门扉都抓得留下几条印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果然,她就是在外头养了其他鱼才会在他身上找刺,还不允许他晚上跟她睡一个窝。
不行!
他作为一条新时代的鱼必须得要为了维护家庭关系亲自出马,将任何想要破坏他们小家的人都赶尽杀绝。
桃花树下,正与天恩寺佛子—陵游,讨论佛法的白笙突然闻到一股子浓得呛鼻的花香。
扭头一看,见到的是穿了一件衣襟,衣摆衣袂处绣着织金牡丹,袍角祥云滚滚的雪青色高领直襟,一头金发柔顺塞进白玉冠的男人。
“白白,我给你做了点桂花糕,你尝一下味道怎么样。”扭着腰肢,袅袅婷婷走过来的闻瑜羞答答地扮演着女主外,男主内的小媳妇。
“你怎么来了。”白笙见他眼巴巴地出来,眉心微拧。
“这位是?”陵游见到这位发色,眸色同中原人大有区别的男人,眸光渐暗。
“我是闻枫,闻雯两个孩子的爹,鄙姓闻。”闻瑜将手中托盘放下,羞答答地看向面色略带不虞的白笙。
“原来是闻公子。”陵游敛眸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不知道这位尊者如何称呼?”说话的时候,闻瑜不忘仔细打量着眼前来自佛修的情敌。
月白佛金花袈裟,手持檀木佛珠捻转,一双青鸾眼端着悲天悯人的笑,唇瓣偏薄,鼻梁高挺,额间用金砂点出一个【卍】。虽同为冷白皮,却远及不上他半分。
“贫僧道号空青。”任由他打量的陵游坦坦荡荡。
“原来是空青尊者,我之前从未听白白提起过,所以才不认得你的,还请你多多包涵。”
“你出来做什么?”白笙见他东拉西扯就是不回答她,遂再次出声。
谁知道她一开口,他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红了眼眶,手背拭过眼角做出抹泪抽涕:“我最近是不是惹白白生气了,所以白白才不想理我。”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理你。”说的次数多了,连她的语气都带着丝不耐烦。
“你要是没有生我的气,为什么最近都不和我睡一张床,白天还经常躲我,你这还不是生气是什么。”
陵游听着他明目张胆地说他们两人私底下的相处,眸色晦暗,脸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或许是闻公子与号钟之间有什么误会导致的,据我所知号钟不会是那种无缘无故不理人的性子。”
“还不是因为我带孩子来找她惹她生气了,其实我也不想要来找白白的,可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怎么能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做错事情的是我们大人,又不是孩子。”低低的抽涕配上美人垂睫抹泪,我见犹怜。
“停,你先给我进去,有什么事晚点我们再说。”要是在任由他待着,指不定什么话都能冒出来。
“你看,你就是生气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将我赶走。”闻瑜见不远处正有几个小童乘坐仙鹤而来,嗓音拉长得如同被狂风骤雨打湿一地的梨花白透着丝丝缕缕委屈。
“你之前没有追到我的时候,天天喊我小心肝小宝贝,还带我看星星看月亮说好以后我们要生几个,取什么名字,谁知道现在把我睡腻了就不要我了,还嫌我人老珠黄比不上.你外头的那些相好,你要是嫌弃我就直说,我又不是会死皮赖脸地一直缠着你。”
“好,我懂了,我现在就带着孩子走,好给你的新欢腾位置,以后我们父子三人就算死在外边也和你没关系。”眼泪一抹,小脚一抬,作势就要回屋收拾东西,自从一别两宽。
“闻瑜,你不要太过分了。”指揉眉心的白笙听他越说越离谱,冷声喝止。
“过分的是师叔才对,师叔怎么能那么对师叔公。”乘鹤而来的几个师侄立刻为鱼打抱不平。
“我没事的,而且我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又怎能配得上白白。”手指拭去眼角泪花的闻瑜露出一抹心如死灰的柔弱笑意。
“当初认识白白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她是天上的皎皎弯月,和我这种枯朽落叶完全不相搭。不过我们两人之间有过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再多的,我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幸福。”?
第13章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一些尚未被染色的白纸往往会被一条诡计多端的人鱼所欺骗,随之掉入他挖好的陷阱。
“做错事情的是师叔又不是师叔公,而且师叔公你又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几个小师侄见闻瑜真的要走,连忙拦住他。
“师叔你快劝劝师叔公,师叔公好歹也是孩子的父亲,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要是真的离开青云宗在外面怎么能生活下去。”
人往往都会同情弱者,从指尖缝隙里流露出一点微弱善意,就能收获从弱者身上得来的优越感。
“你们不用再劝了,我意以决,而且换我是她,我也接受不了自己会有一个不能修炼的伴侣。”男人字字句句说着要离开,其实目的不过是想借用舆论的手。
“够了。”带着分神中期的威压一出,一些修为低的早已扛不住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既然他愿意走,就让他走。”她虽说能容忍他的一些小性子,并不代表能再三容忍他算计她,一步步崩坏她的名声。
还在等她出声挽留的闻瑜当即石化在地,一甩衣袂回房,撂下狠话:“好,我这就走,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
其他人见师叔是真的生气了,又怎敢再劝,连忙抬起晕倒在地的同门乘上仙鹤离去。
一时之间,这里又恢复成了先前霞绯茶浓,桃花树下执棋相谈。
“号钟又何必对他说得如此绝情,你的心里明明放不下他。”捻转佛珠的陵游对于事态的发展,显然极有兴趣。
白笙双指拈起一子落下,并未理会他促狭玩味的调侃:“我心里放不下的,自始至终只有成仙一道,我以为空青会知道。”
三条人鱼只是她茫茫修仙途中的一个意外,谈不上多放在心上。
鹤鸣长空翅染霞,火烧橘染滚云边的傍晚来临。
“爹爹,娘亲呢?”放学回来的闻枫,闻雯二人在院里遍寻不到白笙的身影,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娘在外头有了其他相好,不要我们父子三人了。”坐在地上,抱着鱼尾的闻瑜回想到前面一幕,仍是气得牙根痒痒,鱼鳍边都是被他揪秃的残花败叶。
“啊?”
“所以你们现在给我收拾东西,我们搬走。”有些事情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咽不下去这口气。
私底下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偏生是在情敌面前这么落他脸,肯定大有问题!
“真的要搬走吗,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娘亲。”闻枫不舍地伸手抚摸着院里新搭秋千,鼻尖泛起一点红意。
“搬!必须搬。”
那天第一次给他甩脸子的白笙离开逍遥山后,便来到了主峰的万林小筑。
青竹数万的小竹屋外,竹音婆娑静人心,三千竹叶卷风残。
远离了喧闹的小烛龙从沉睡的丹田钻了出来,张嘴咬断一截甘蔗,连皮带汁咽进肚里:“主人,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唇瓣微抿的白笙并未回应的挥起手中剑,剑起,风扬,竹落,声消,丝绦,发带划出残影。
“尊者,闻公子带着小少爷小小姐搬出去了。”抱着一大捧洋桔梗的小六出现在林中,犹豫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要告诉尊者为好。
“嗯。”收势回剑的白笙,剑气以脚尖为点荡出一层冰霜寒意,周边百竹裹盔甲。
她擅弓,剑亦是。
“尊者就不担心吗。”小六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忍不住再次出声。
“为何要担心。”他是人鱼不是人,身上佩戴的玉佩里还残留着她的一缕神识,只要不是蠢得作死,又怎会出事。
“因为他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被一些跟尊者有仇的人知道了,他们会不会绑架闻公子和小小姐,小少爷以此来威胁。”
这个问题,倒令白笙神色微动。
她自认没有对外结仇,并不代表一些人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有了一个现成的机会放在他们面前,一些藏在阴沟深处的老鼠又怎会不叫嚣着利齿钻出来,闻瑜的身份也实为一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