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份心情的驱使下,她倾身紧握住黎幽双手,在漫天花雨中与他四目相对。
“我……还有一个问题。”
黎幽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你说。”
聂昭点点头,用指腹抹去眼角一滴感动的清泪,一字一顿认真道:
“为了欢迎我,你找来做群演的这些妖魔,都有拿到工资吗?你应该没做违背《劳动法》的事情吧?”
黎幽:“………………”
我*!
他差点就忘了,铁血公务员不相信眼泪。
可是,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自己看中的公务员,哭着也要陪她一起走到底。
她沉迷工作、不解风情、声称心上人就是天下,当然是选择支持她。
她奔走四方、处处留情、天天和各路姐妹贴贴,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于是,黎幽强忍泪水(被钢铁直女气出来的),含着无限的心痛与辛酸开口道:
“阿昭放心。就像你之前嘱咐我的一样,我不仅按市价支付了合理酬劳,还给了他们三倍加班费。”
第74章 归故乡
同一时刻,仙界——
聂昭与黎幽共赴妖都,同赏桃花流水的时候,伟大的承光上神正在无能狂怒。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东曦在哪里?阮轻罗在哪里?把她们叫来见我!”
因为值班仙官被东曦神女和太阴殿一波带走,镇星殿无人报信,魏家被魔族攻破的消息,直到次日一早才传入承光上神耳中。
如今不同于仙魔大战时期,在承光上神看来,天下海清河晏,安乐太平,凡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根本用不着劳烦他出面。
因此,他放心大胆地将一切交给手下仙官,自己只负责听汇报和隔空指挥,比退居二线的老领导还要清闲。
对他来说,现在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仙界灵气衰弱的难题。
不知为何,自从魔灾发生以来,仙界灵气就开始一点一滴地流失,而且流速越来越快,近年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大有从“水滴石穿”直奔“一泻千里”的架势。
唯有这一点,凭承光冠绝天下的神力也无法改变。
这种不祥的预兆,就仿佛——
冥冥之中,有一只不可视的天道之手拨弄世局,推动着仙界日渐式微一般。
承光高居神位一万年,做上神做得非常满意,还想给自己再续一万个一万年,自然不肯轻易认命。
因此这些年来,除了偶尔露脸发号施令之外,他与天帝一同沉迷闭关,将全副精力都放在阻止灵气流失上,几乎可与烛幽花费在魔灾上的精力媲美。
一者为江山永固,一者为泽被万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两个对比鲜明的极端。
昨夜魏家遇袭之际,承光上神也在专心闭关,钻研保全仙界万年基业之法。
次日一大早,他在金光环绕下美美出关,准备接受属下们的崇拜与赞美,以此来慰藉自己操劳三天三夜后疲惫的精神。
然而,他得到的只是一句——
“大人,时代变了!”
哦,对不起,说错了。
“上神,魏家没了!”
承光上神:“?”
等他赶到现场一看,一张老脸愣是没绷住,两只老眼差点弹珠似的飞出眼眶:
“这是怎么回事?!”
魏家这个“没了”,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没了”。
承光想象过无数种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的惨状,却唯独没有想到,魏家会完完整整地从世上消失。
“鲲鹏台呢?鲲上哪儿去了?”
“它神魂上有我打下的烙印,一万年来兢兢业业,对我唯命是从,不可能擅离职守……”
“上神恕罪!”
镇星殿仙官齐刷刷跪成了一个方阵,哭丧着脸汇报道:
“不知为何,魏家遇袭的时候,那条巨鲲竟然挣脱神魂烙印,粉碎了我们在它身上布下的法阵,将整个魏家仙府从背上甩下来,然后……”
承光:“然后什么?”
仙官:“上神,鲲变成大鹏飞走了!”
承光:“……”
你特么的在逗我???
要知道,纵然承光上神有移山倒海之能,为了驯服鲲鹏这种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大妖,当年也被折腾得灰头土脸,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为免鲲鹏生出二心,这万年来他时时检查、加固封印,将它脖颈上的枷锁收紧了一重又一重,确保它没有余力反抗。
然而一夜之间,鲲鹏竟然逃脱了!
究竟是谁有这种本事,能破除他亲手施加的封印?
除了天帝之外,他就只知道一个人——
不对。不可能。
承光立刻在内心否定。
手持天罚锁的烛幽,的确是个地雷一样不可预测的威胁。
但早在百年前,她就已经彻底从仙界消失了。
清玄、重华都未必知晓其中隐秘,阮轻罗和长庚更是被瞒得严严实实。
但承光上神清楚得很,只要自己在仙界掌权一日,烛幽就决不可能醒来。
因为,她的魂魄已经……
但若不是烛幽,那又会是谁呢?
罗浮君?息夜君?
难道那两个魔头修为精进如斯,已经足以与他抗衡?
承光上神百思不得其解,背后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逐渐攀升,如同冷冰冰的毒蛇爬过脊背。
说不定,在他一无所觉的时候,毒蛇的獠牙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
承光用力摇了摇头,将这种不吉利的想象驱赶出脑海,转向手下仙官质问道:
“魏震华呢?让他来见我。”
“……”
几个仙官彼此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为难神色。
“上神,那个……”
“魏家主他……人还活着,但他恐怕已经无法回答您的问题了。”
承光:“?”
然后,他就如愿以偿见到了魏震华。
“嘿嘿,嘿嘿嘿……”
这个深得他欢心的徒子徒孙,如今成了个鸡皮鹤发的糟老头子,神情呆滞,两眼发直,咧着一张缺牙豁口的嘴,就像坏掉的人偶一样,断断续续发出空洞的、干巴巴的傻笑声。
“嘿嘿嘿,你拍一,我拍一,咱俩都是大傻×……”
“嘿嘿,绿帽子!嘿嘿!”
魏震华双手捧着自己白发稀疏的脑袋,好像在摸索一顶看不见的帽子,还试图将它扣在承光上神头顶。
“老祖宗,你喜欢绿帽子吗?我有好多好多绿帽子,要不我分你一顶吧!嘿嘿!”
承光:“……”
症状很可怕,情况很严重。
“我们都检查过了,魏家宾客、女眷和幼童都没有受伤,只是成年男丁……大多被极其狠辣的手法碾碎经脉、重创神魂,变成了这副一问三不知的痴傻模样。”
一旁的仙官们还在腆着脸点头哈腰,试图丧事喜办:
“幸好,虽然他们的修为回不来了,但神魂若是好生蕴养,将来或许还能恢复一丝神智。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们没有展开描述细节,比如魏家子弟痴呆以后,有的一个劲儿哭喊“我不要,不要生孩子,不要一胎五百宝”,还有的流着口水大发花痴,见人就扑上去乱亲乱摸,口中嚷嚷着“老婆,活的老婆,不是纸的老婆”……
也不知他们经历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光是想像一下,众仙官就觉得不寒而栗。
魔族,恐怖如斯!
“……”
承光面色铁青,厉声追问道,“下手的是何方妖魔?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这……”
仙官们再次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但迫于承光上神积威,还是小心翼翼地如实回答道:
“据魏震华的夫人所说,下手的是他最宠爱的姨娘。她用金针在魏震华经脉上刺了一千零一个眼儿,还说‘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用针扎人,我就让你们尝尝被针扎的滋味’……”
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