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最后却是急转而下。”

　　“人间发生战乱，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信徒们更加渴望得到神官庇护，求得一丝安宁。被战火所扰的信徒们纷纷涌入神尊的庙宇，哀求神尊平息战火，还天下一个太平。”

　　“但人间朝代更替之事，天庭不能随意插手，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哪怕是好心，焉知以后会不会有谁打着同样的旗号肆意拨弄人间秩序。神尊只能庇护信徒，让他们少受一些战乱之苦，却不能干涉人间战乱。”

　　“信徒苦求神尊不应，渐渐有人心生不满。神尊受人间香火供奉，享万人之供养，却不愿意下凡平息战火，只肯给一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德不配位，沽名钓誉。”

　　“这份不满，渐渐发展成埋怨，最后成了怨恨。”

　　“信徒爱戴神尊，神尊呵护信徒，他的庙宇素来灵验，能成就神尊之位，运势极佳，还因为自身十分努力，深怕辜负了大家的信赖爱戴。”

　　“信徒因怨生恨，神尊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不能干涉人间朝代更替的命数，私自扰乱人间秩序后患无穷。”

　　“信仰能够成就神官，同样也能毁了神官。虔诚的信仰汇聚到一起将神尊推上高位，屹立于众位神官之上，当这份信仰变质成怨恨后，尤为可怕。神尊的信徒们源源不断的怨恨凝聚到一起，创造出了有史以来最为强大可怕的欲魔。”

　　“它有着婴儿的形态，实力却与神尊相当，宛如心魔一般死死纠缠神尊，更为可怕的是，还能蛊惑挑动信徒，通过信仰为纽带，污染神尊所有的信徒。”

　　“欲魔们从信徒体内破体而出，面容狰狞丑陋，贪婪的吞吃啃噬一切，它们性情暴躁，一有不满便大哭大闹。如同真正的婴儿，却比婴儿可怕的多，对人间造成极大破坏。”

　　“为了消灭欲魔浩劫，天庭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神尊也与死死纠缠他的欲魔同归于尽。”

　　“修仙关卡林立，层层考验，飞升者无一不是天之骄子。神官最大的考验是什么，神尊的事迹已经完美说明，成也信仰，败也信仰。虔诚的信仰能够把神官抬上神尊之位，却也能拉下神坛，灰飞烟灭。”

　　“自从之后，神官全都止步于神君之位，无人再敢晋为神尊，或许是能力使然，的确办不到，也可能是神尊前车之鉴，不敢雷池。”

　　“欲魔之难，是神官突破瓶颈最大的障碍。”

　　温如璧停下来，端起茶杯，轻轻吹一吹茶水，抿一口。

　　这桩秘辛深深震撼到大家，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明月面沉如水，“白玉京出现的欲魔，与你所说有一定出入。”

　　温如璧：“此事我已经知晓。若非当初有漏网之鱼，苟延残喘至今，就是有人即将重蹈覆辙，却还没到那个地步。”

　　“应该是有漏网之鱼吧。”裴容道。

　　黎画也瞬间想到他指的是什么。

　　明月：“魔心种引术？”

　　裴容自嘲：“当了这么多年的天下第一魔头，现在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被冠上这个名号。”

　　如果是当初的欲魔没死干净，苟延残喘下来，依附到他身上，一直以心魔自称，暗中活动，这黑锅自然扣的严严实实。

　　明玉心直口快，立马道：“难道是有漏网之鱼告诉你魔心种引术，栽赃陷害你？”

　　裴容：“那东西自称是我的心魔，曾经我对此深信不疑，关了九百年出来，我不信了。只能说倒霉，也怪自己太单纯，真信了这么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整天在我耳边唧唧歪歪的东西。”

　　明玉大吃一惊，随后立即戒备起来，“应该不会还在你身上吧？”

　　裴容：“我都不信了，当然不会再容忍它的存在，已经赶走了。”忽然，他顿了顿，“天庭下在我身上的血咒被那个东西带走，我的腿才恢复过来。”

　　其他的还只是猜测，血咒几乎是铁证了。

　　明玉目瞪口呆，想要拍拍裴容的肩膀，刚抬手，目光触及裴容似笑非笑的眼神，立马收了回去。

　　再倒霉，最大的坎儿已经过去了，伤害也已经造成。

　　这种无妄之灾，搁谁身上都会意难平吧。

　　明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它已经被赶走，又有血咒束缚，白玉京出现的那个欲魔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不忿被赶走，心生报复之意，向别人传授了魔心种引术？”

　　他刚想跟师兄吐槽两句，却陡然心中一惊，明月的神色凝重隐忍，好似在忍受莫大的怒火，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明月性格冷淡，鲜少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明玉忍不住问：“师兄，你怎么了？”

　　温如璧玩味的看了几眼，放下茶杯，语气温和道：“莫非真君想到什么？”

　　明月冷冰冰道：“无事。”

　　温如璧：“真君神色这样难看，可不像是无事。不过既然您不愿意说，在下也就不多嘴追问。”

　　明玉小心翼翼的偷看明月神色，思来想去，不知道是哪里踩到师兄的雷点叫他这么生气，首先肯定不是因为他自己。

　　他还在琢磨，明月站起身，对温如璧礼貌颔首，“今日多谢解惑。”

　　然后就干脆利落走人，连明玉都没理会，直接走掉。

　　如此反常，别说明玉，连黎画都瞧出明月好似不对劲。

　　眼神询问明玉，只见明玉一脸茫然，他这师弟都不知道，别人更不知道了。

　　明玉果断跟大家告别，匆匆追上师兄。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侍从惊恐的匆匆跑进殿内，噗通一声滑跪，“娘娘，打起来了！”

　　听出来了，至于谁打起来，大概这侍从也不知道。

　　黎画匆匆赶到现场，发现竟是如此的眼熟，赫然是新拨给曲素隐的宫殿，步上朝阳宫的后尘被打得七零八落，处处都是利剑劈过的痕迹，满地狼藉。

　　明玉声嘶力竭的大喊：“师兄师兄！住手啊！就算看他再怎么不顺眼，也不能一言而不合把人捅死！到底为啥这么生气啊，难道是因为裴陶那家伙？？”

　　“裴陶前脚刚死，后脚他就成了仙人法身，是凑巧了一点，但裴陶那种人难道还能有飞升的机缘不成，一看就过不了心魔劫！”

　　“放手！”

　　“我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你触犯天条！”

　　“放手！”

　　“师兄，我可就只有你了，你要是被贬下凡，我怎么办！你打他一顿，用力打，把他打成猪头，我们一起打，千万要冷静，别提剑！”

　　“闭嘴，放手！”

　　“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不然我绝对不放！”

　　“……师尊曾经算出，他应该还有第三名弟子，但在他准备前去收徒的时候，却突然没了，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昙花一现。如果是不幸身陨，也能算出前因后果，知道最后地点在哪里，事实却好似被抹去了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明玉不笨，领会的很快，当场痛哭流涕，“不，我才不要裴陶这种师弟，我怕他捅我刀子！”

　　“……蠢货，师尊眼没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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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只因在人群中看了一眼

　　明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也意识到什么，尽管还死死抱着明月，神色却呆若木鸡。

　　趁着这个空档, 曲素隐从废墟中站起来, 用力咳嗽两声, 吐出一口血，身上一片狼狈, 脸颊一道狰狞的剑伤, 血肉模糊, 看得出明月出剑有多狠，是冲着人命去的。

　　才经历了一番男女混合双打，还没喘几口气, 迎接明月的雷霆暴雨，曲素隐伤痕累累，面色苍白, 已经全然没有成功修得仙人法身的意气风发之色, 可谓是急转而下。

　　他艰难的轻轻拭去唇角血迹, 勉强撑着风度, “不知本君哪里得罪了真君, 惹得真君大发雷霆？”他又轻轻咳嗽几声, 喘气道：“真君果然法力高深, 剑法精妙，本君远不如。有此实力, 却自愿困于白玉京, 临阵倒戈, 着实叫本君不解。”

　　明月的目光冷极了, “巧舌如簧。”

　　挑拨离间, 诛心之言，三言两语拨弄是非，心思诡谲之辈惯爱用这种伎俩。

　　曲素隐好似没有听到，苦笑，“裴陶之死，本君的确推了一把，可追根究底却是他自己造下的孽。若把裴陶之死与本君修得仙人法身联系到一起，未免过于武断，莫非真君如此看好裴陶，认为他有飞升之资，遭了暗害惨沦落至此？”

　　明月不为所动，目光冷冷的注视曲素隐，却没有继续动手，好似在等待什么。

　　他的剑很长，几乎有他身高那么长，这样的剑极难练，使唤起来困难，握在明月手里却合适极了。身形瘦削挺拔，恰似一支寒梅傲雪凌霜，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剑气凛然。

　　“住手！”声音铿锵有力，紧接着一道人影跳入废墟，挡在曲素隐身前，直面满脸寒霜目光冰冷的明月。赤霄神君眉头紧锁，只是一眼便知道方才有多么凶险，对方下手干脆利落，几乎是往死里打，“到底是什么事情要闹成这样？”

　　明月：“既然都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这么一点小地方，藏不到哪里去。”

　　他抬眼扫过被动静吸引聚集过来的天官，虽说是被强行扣下的，并没有受苦，除了法力受限制。

　　“今天你们便做个见证。”

　　天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仙官大着胆子，硬着头皮问：“真君是让我等作何见证？”

　　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总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青元真君青华真君才联手强行把他们都扣下吧？

　　有什么事不能回天庭再说，非要私底下捅出来叫大家先知道。

　　还是当着鬼怪，和地官们的面。

　　是的，小鬼王没走，天官是被强行扣下的，小鬼王兴致勃勃，主动留下来。

　　这会儿全都围在这里，几乎都到场了，明月没有继续动手，估计就是在等人来齐。

　　明月：“一桩陈年旧案的人证，天帝问起时，将今日发生之事悉数告知。”

　　在场天官皆是一阵沉默，谁都没敢应下来，真君和神君闹矛盾，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陈年旧案叫他们打死打活。

　　小鬼王却啪啪啪鼓掌，义正词严道：“真君只管说！”

　　赤霄神君皱眉，“为何非要在这里说？既是陈年旧案，你们一个是真君，一个是神君，请天帝出面，自会秉公处理。”

　　明月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明玉松开紧紧抱着师兄的手，深吸一口气，“师兄，你说吧。”

　　裴容目光落在这对师兄弟身上，神色微微古怪，他素来聪慧，即便明月只起了个开头，还没详细说明来龙去脉，心中已然有几分猜测。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极了，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些茫然，有些无措，还有怅然若失。

　　明月明玉的感情真的好极了，师兄弟两人互相信任，互相依靠扶持，形影不离，谁不会羡慕呢。

　　明玉这样活泼开朗，明月这个师兄把他照顾的极好，承担身为师兄的职责，把师弟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受宠爱的孩子才有资格任性。

　　明月是个好师兄，明玉也是个好师弟，对师兄全心全意的信任，一起飞升，一起成为真君。

　　明月没有管后面来的人有没有听到前面的话，继续道：“师尊不愿放弃，多次推演，试图找出小师弟，却屡屡失败，好似彻底人间蒸发，毫无痕迹。窥视天机本就耗费心力，何况频频窥探，叫师尊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推演。”

　　“我对师尊发誓，必定找出真相。人间找不到真相，不代表飞升之后也不能，只要我还在，必定追查出真相，给师尊，也给素未谋面的小师弟一个交代。”

　　赤霄神君不解，“这和昭明神君有何关系？难道你怀疑是昭明神君暗害了你那小师弟？若当真如此，你那小师弟应该也是飞升成仙，众所周知，昭明神君下凡重塑根基，神官之路重在信仰，他可不是下凡转道改为修仙，是以神官之身重返天庭。即便现在修炼出仙人法身，时隔这么多年，还能与你那素未谋面的小师弟扯上什么关系？”

　　明月：“赤霄神君偏颇了，仙官是不需要信仰，但在凡间香火鼎盛深受欢迎的仙官并不少。如若最开始夺走的便是这份运势，借着不属于自己的运势重塑根基，重返天庭，然后继续图谋飞升机缘，妄图一朝摆脱神官束缚，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成为有仙人法身的神官。虽然顶着神官的名头，却与香火鼎盛的仙官有何区别？”

　　赤霄神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