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妙空殿里再看不到那位小师叔的影子,红酥才推了一把老牛,埋怨地开口:“牛叔,好端端的你提牧姑爷干什么?看吧,给顾姑爷气的。”
“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吗?”老牛茫然。
“什么实话。”红酥抱起弥弥,摇摇头:“难怪一把年纪了都打光棍,这都看不明白。”
......
平阳镇到了夜里,总是分外热闹。
因太焱派就在姑逢山上,连带着山脚的平阳镇也比寻常坊市繁华。到了夜里,千灯万火,将天色映得亮如白昼,喝酒的、吃席的、听歌的唱曲的,把个平阳镇装点的月明花满。
画金楼里,气氛热烈。一到夜里,修士们换好了所需要的灵石丹药,常在此地休憩。老板娘金翡翠眼光极好,当初买地特意买在漓秀江畔,如这样的春夜,月光流满江面,春风入柳,笙歌不绝,再来一坛浓酒,实在令人心醉。
金翡翠站在柜台前,一边轻摇团扇,一边打着算盘。团扇是用金丝做的,薄如蝉翼,上面绣着玉堂富贵图,算盘是金算盘,拨动的时候,声音清脆,声声悦耳。
美人风情万种,拨算盘的动作却麻利又娴熟,世人刻薄,但凡女子表现的爱财些,总与“拜金”“铜臭”脱不了几分关系。寻常女子总是耻于行商,不肯开口谈钱,金翡翠却不同,就差没将“视财如命”写在脸上了。
她这样大方,男人们反而不敢说她什么。
今日亦是一样,她盘点完昨日的入账,一个小伙计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地上说了两句,金翡翠愣了愣,随即摆了摆手,合上账本,道:“我去看看。”
二楼靠窗的位置,珠帘遮蔽堂厅的欢歌笑语,一片热闹里,少年半个身子陷在铺着狼皮的软榻中,桌上一壶新开的绿酒,正抬眼看向江面。
两岸晚山,一江春水,少年心事。
“婴婴啊——”珠帘被人撩起,美人和香风一同扑了进来。
顾白婴嫌恶地抖了抖:“别这么叫我。”
“我与你娘是好友,按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姨,我这样叫你有何不对?”金翡翠在他对面坐下,不以为然道:“再说了,没旁人的时候,我不是一贯这么叫你嘛?”
少年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金翡翠的目光在桌上那壶开了的绿酒上顿了顿,好奇地看向对面人:“怎么还学会借酒浇愁了,难得见你有心事,跟姐姐说说,让姐姐开心开心。”
顾白婴:“我没有心事。”
“得了吧,连我们楼里新来的那位十二岁的小伙计都看出你心情不好了,你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和我说说。”
“不说。”
金翡翠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固执。”她换了个话头:“对了,我听闻这次你们去离耳国秘境,十分凶险,多亏玄凌子新收入的那位小弟子,诺,就是上回来画金楼里挑灵器的那位。当时我就觉得女修士用棍的极少,小姑娘很特别,如今看来,我果然很有眼光,”
“此等灵根气运,若是你们太焱派好好栽培,说不准日后成就不可小觑。你们宗门里,孟盈被月琴看得紧,极少下山,我看小杨姑娘性情要活泼多了。要是日后打好关系,做我这里的活招牌正好。我要不再送她一件什么东西吧,她平日里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顾白婴闻言,烦躁地抓起桌上的酒盏喝了一口:“她喜欢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金翡翠点了点头,随即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们好歹也同处了这么多日,纵然先前陌生,如今也相熟了。怎么不知道关心关心人家?”
顾白婴轻哼一声:“她哪里需要我关心?”
“怎么不需要你关心了?”金翡翠摇了摇团扇:“我听说她之前在平阳镇被未婚夫当着大庭广众退婚了,一个女孩子,多伤自尊心呀。如今你们太焱派下山的弟子又说,她苦恋玄凌子的另一位姓牧的弟子,你这个做师叔的,平日里也要多帮着撮合撮合......”
“啪”地一声,桌上的酒盏被人重重一搁。
金翡翠吓了一跳。
“撮合撮合撮合,怎么走到哪都让我撮合?”少年忍无可忍,“我是她管家还是她媒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周静寂。
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月色悬空,将江水映得皎皎明明。
金翡翠静静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粲然一笑。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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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牧姑爷......
小师叔:淦,被养鱼了!
给今天的小顾点播一首《孤单心事》(T_T)\(^-^)
第181章 修罗场(1)
画金楼里的绿酒,甘甜清冽。酒色是漂亮的浅碧色,盛在瓷白的酒盏里,青碧莹莹,如饮下一湾春日。
溅几滴在桌上,着实可惜。
金翡翠笑盈盈地伸手拿过酒壶,将面前少年的空酒盏斟满,再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低头浅酌一口,才道:“我这几百灵石一壶的绿酒,旁人想喝还喝不着,你倒好,白白糟蹋了人家的好东西。”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人:“酒又没招你,你拿它撒什么气?”
“我又不会不付钱。”
“我又不缺钱。”金翡翠不以为然:“说罢,我们那位小师妹,究竟是如何惹得你不高兴了?”
少年不说话,寒着一张脸看向窗外。
“我瞧她性情活泼大方,又懂规矩礼仪,做事亦是周全,听玄凌子说为人也很勤奋刻苦,怎么着,都不至于将你气成这样。”
“规矩礼仪?勤奋刻苦?”顾白婴气笑了:“自己说要学幻术,缠着我约好每日在出虹台见面,回头就把自己说的话忘了,日日往别人殿中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你说她规矩礼仪,勤奋刻苦?”
“我好心提醒她别忘了,她居然说日后有的是时间。”
金翡翠看着他:“你对她生气了?”
“她连我生气都看不出来!”
顾白婴说完,神情剧烈起伏。
或许,这才是最令人生气的。
“好啦,”金翡翠托腮望着他:“瞧把我们婴婴委屈的。你若喜欢她,直接告诉她就是,何必躲在这里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喜欢她?”少年见了鬼似地盯着对面人:“谁喜欢杨簪星了?”
“这还不明显吗?”金翡翠失笑:“你的每一句生气,每一句讨厌,都在说喜欢啊。”
顾白婴一愣,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结心铃响了没?”
“......”
金翡翠了然一笑:“有没有动心,你自己心中清楚,你执意要不认,我也没办法。不过婴婴啊,你娘送你的结心铃比你自己的嘴巴还好使呢,你下次见了她,仔细听听结心铃会不会响。要是响了......”老板娘两手一摊:“那你就别嘴硬喽。”
顾白婴恼怒地别过头:“这还用说,怎么可能响?”
金翡翠眨了眨眼:“既然没响,你心虚什么?”
顾白婴:“......”
“真是令人感叹呐,”金翡翠转头看向窗外,漓秀江上,夜里渔船亮出三两点星火,她声音轻轻地开口:“我们婴婴,也到了为情所困的年纪了。”
“喂,你不要乱说话......”顾白婴恼羞成怒。
“为情所困又不丢人。”金翡翠笑着举起酒盏:“不过小杨师妹苦恋自己师兄的事,连我们画金楼都传开了。婴婴你还得再多努力努力,小心人家名花有主哦。”
“都说了我不喜欢......”
“那既然不喜欢,就别生气了,或者换一个人喜欢,何必自己为难自己?”美人老板娘循循善诱:“人活得久了,所有感情都如露水朝花,颜色淡了,就会有下一个。没什么了不起,你如今喜欢她得很,以后,也会喜欢上别人。那还不如现在就喜欢别人,省得为情所伤。”
顾白婴忍了忍,放下一袋灵石:“我懒得跟你说。”起身离席了。
“不喝啦?”
“不喝了!”
金翡翠也不恼,望向窗外的江水,江水滔滔如练,缠着月光一同流向远方。
她摇了摇折扇,喃喃道:“究竟响没响呢......”
......
结心铃以前响没响,旁人不知道,不过,估摸着以后是不会响了,因为顾白婴施了一个缚音诀在铃铛上。
这铃铛三天两头出意外,要是被别人听到,那真是有嘴也说不清。施了缚音诀就安心多了,至于金翡翠说的话,顾白婴全当她是胡说八道。
毕竟他与杨簪星,一个是师叔,一个是师侄,若他对晚辈有非分之想,这与禽兽又有何异?
当然,他本来也不喜欢杨簪星。
然而操心他终生大事的竟不止金翡翠一人,金华殿外的小院里,玄凌子正与赵麻衣说话。
“你说七师弟还真是长大了,”玄凌子感叹:“七师弟性子惯来争强好胜,傲气得很,此次他们一同前去离耳国,小簪星得了青华仙子的传承,师弟居然能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件事,非但如此,还主动跑来询问簪星要不要修习幻术。你说,七师弟是不是长大了?”
赵麻衣神秘地捋一把小胡子:“你怎么不想想别的原因呢?”
“什么原因?”
“毕竟我们七师弟,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
玄凌子先是怔住,随即恍然:“你说的是湘灵派的蒲萄?”
赵麻衣:“啊?”
“就是湘灵派那个最小的女弟子啊!容霜掌门最爱的那个。”玄凌子低声道:“我听紫螺说,湘灵派有意与咱们派交好,蒲萄是容霜掌门最爱的小弟子,又是容霜掌门的亲戚,那头有心想和咱们七师弟结个道侣。他们二人年纪容貌身份都相当,说起来也是般配。七师弟脾气不好,较起真来,算是咱们高攀了。”
“什么高攀,”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那湘灵派的女弟子脾气也不见得多好,我看比我们孟盈要差得远了。还有,湘灵派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师父和容霜的婚约毁了,就要咱们赔她们一个婚约?父债子偿也不是这么偿的!”
“小点声师姐!”玄凌子急得剁脚:“等下被别人听到了。”
“你还知道怕?”月琴冷眼瞧着他:“怕你还在这嚼舌根!”
“我还不是好奇嘛,师父和容霜掌门见面,他二人都没什么反应,当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而今如此平静,怎么不叫人猜想?”
“你有那个闲工夫猜掌门的事,不如多管管你自己的徒弟。眼下整个太焱派都知道杨簪星苦恋牧层霄了,成何体统?”
“怎么就成何体统了?少年人,纠结于情情爱爱很正常。”玄凌子护短,闻言立刻反驳:“你们孟盈还不是一样?”
第182章 修罗场(2)
听闻爱徒的名字,月琴柳眉倒竖:“你说孟盈怎么了?”
“哼,”玄凌子哼哼了一声:“你自己平日里板着个脸,估摸着你们殿中弟子不敢当着你面儿议论,我们殿中可有风声传来,说孟盈和层霄之间,铁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