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了未来。
叶悠悠就那么平庸无奇地度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过去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背, 曾经娇嫩的肌肤,已经逐渐干枯。
没有天界的人爱一个没有灵气的精怪。
没有人爱一个即将老去的人。
她就像是没有根的树,踉踉跄跄走到最后, 终将枯萎。
直至某一日。
她的白发满头。
她的面容苍老。
她的身形佝偻。
午后,她躺在合欢树下小憩。
一片合欢花落在她干枯的眼皮上。
清冷寂寥的小院, 有人推开院门。
南宫青青回来了。
她霍然坐起身来,看着那依旧年轻的高大男子,复又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苍老的身躯。
她骤然想起,当年南宫青青与她和离,便离开了他们的家。
这么多年,她与南宫青青早就没有联系。
她应当知晓的,南宫青青是修炼的绝佳天才,他会有大好的前程,与她成婚,本就是不配的。
几十年后,她苍老至此,他依旧年轻如初。
合欢树下重遇,赫然变成了残忍的凌迟。
“悠悠……”
他看着她,轻声道:“我回来了。”
她扭过去头,慌忙地想要进院子。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这没有叫悠悠的。”
南宫青青挡在她面前。
高大的男子从她的身后,将她拥在怀中。
“我没有离开,我一直都在。”
“你的恐惧在于衰老,你认为衰老后,我便不会再喜欢你了,悠悠,你还是你,又有什么变化呢?”
他将她转过身来,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轻柔地抚去她浑浊的泪。
“若是爱人之表象,那岂不是谁都可以去爱?若是有更美的皮囊,便会马不停蹄地追寻更赏心悦目的,岂非一个糊涂人?”
“我喜欢的,始终是你这颗柔软的心。”
“那颗千疮百孔,却依旧顽强想要活着的心。”
叶悠悠不再恐惧她的老去。
她坦然接受。
如果衰老不可避免,她愿意与她的爱人一同走向时间的尽头。
他会陪着她。
高大的男子,抱着容颜枯萎的白发女子。
她与他相拥。
-
八苦第三苦,病苦。
叶悠悠十六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
那时,她的未婚夫晏良吉向她道歉,他说他有了更好的选择,他要去六重天成婚了。
他走的洒脱,叶悠悠唯唯诺诺点头。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晏良吉,他想要更好的前途,更美的妻子,更多的助力……她什么都没有。
那时,叶父叶母对她恨铁不成钢,责骂她怎么抓不到男人的心,后来几天,他们因为一些事情离开家,叶悠悠自己在家,生了一场大病。
她一病不起,高烧难退。
她病的快要死掉了。
叶悠悠艰难地给叶父叶母传讯,他们便说让她自己吃药,他们在忙。
叶悠悠哆哆嗦嗦在房间里,几乎要晕厥过去。
没有人陪着她,没有人将她当回事儿。
别人抛弃了她,反倒是成为了她的原罪。
叶悠悠的身体炙热,她昏昏沉沉地睡着。
只想要一杯水。
“水……水……”
她没有力气坐起身。
她不会死在这里了吧?
南宫青野出现了,他坐在她床头,给她倒了水,一点一点地喂她。
“好些了吗?”
她艰难地咳嗽。
“我没有药,我要去城中找郎中……”
她不敢抬头看他,眼睫垂下,忍着不泄露自己的无助。
“你能不能,陪我?”
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着城中而去。
他说:“我本就是来陪你的。”
-
八苦第四苦,死苦。
弑神台上,叶悠悠即将要死了。
她好害怕。
人族与魔族的军团已经收割了九重天,他们已经明白了天界的脆弱。
他们要将天界收服,让天界沉沦在他们脚下。
白鸾急切地想要叶悠悠心甘情愿地去死,她被禁锢在高台之上,她还不想死,她想要有人救她。
白鸾让她生的痛苦,大于死的痛苦,那时,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去死。
地上,都是她的血。
活着的痛苦大于死亡的痛苦。
叶悠悠终于绝望,她怯懦于死亡,又怯懦于痛苦。
周遭的一切俱都隐去了。
南宫青野将她从弑神台上放下,他的脸上,满是心疼与痛苦。
南宫青野说,对不起,当时我狂妄自大,我以为不必解释,却不知道你的心情。
他抬手,手腕上的青色手链赫然。
他将青色手链放在叶悠悠带血的手中,缓缓阖上她的手掌。
“其实那时……我去见过了司命神君。”
“司命神君说,此番为天族身化数神树之心,你的生机还在。”
“我才知道,在你与我诀别的时候,竟然用一半真魂,塑造了这条青草手链。”
“你那时隐忍的爱,我一直不知,却一直戴着这条青草手链。”
南宫青野:“以你一半神魂,铸我一半寿命,便可以助你重生。”
“我只想为天族赢得这一仗,不让天族之人沦为奴隶,让我的子民、信奉我的信徒,不至于流离失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我确实在等待你身化神树之心,待打赢了这一仗,便寻找你的生机,我本以为那便是神祇该做的事情。”
“我对你的死无动于衷,是我以为这世间有两全之法。”
“直至你死了,我的情丝深渊崩塌重塑,这才悔悟对于爱人来说,那是何等残忍之事。”
“我应该告诉你我的想法,我应当早早地与你商议如何去做,我不该……不该什么都没说,高高在上、理所当然、自以为是。”
叶悠悠明白了当年之事。
他轻轻地道:“所有的一切,以后我都会改。”
“我不配当你的神祇。”
“叶悠悠啊,你才是我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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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苦第五苦,怨憎会。
叶悠悠在幼年的时候,怨恨过无法去私塾,她羡慕地看着别人去读书,她只能去山中采药,然后卖点灵石,将这些都交给叶父叶母。
她想要离开这无趣而又一眼见到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