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崽的动作顿了一下，犹豫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智慧之神问：“莉莉崽愿意和爸爸妈妈分享莉莉崽摘的金莓果吗？”
莉莉崽抬起眼睛，琥珀色的瞳子清澈又可怜巴巴的，顾左右而言他：“莉莉崽记得……可是，可是……”
人类幼崽对金莓果的喜爱和对于分享金莓果这件事的不太情愿，众神都看在眼里，堕落海蛇说：“啧，就几个金莓果……”
智慧之神回头，镜片后的眼眸闪过一丝光：“嘘。”
堕落海蛇：“……”
堕落海蛇沉默了，欲望魔神却开口了：“为什么要‘分享’？这是莉莉崽自己辛苦摘的金莓果，就应该莉莉崽自己独享。”
智慧之神站起身，平静地看着祂：“分享是人与人交往中的重要课题，是莉莉崽必须要学习的成长课程。”
欲望魔神抱臂道：“我不这么认为。人类天性自私，纵观创世以来的历史，无私的人失去一切，自私的人拥有一切。你伪善的教育只会让莉莉崽在未来受到伤害。”
光明神拧眉：“欲望魔神，你想把莉莉崽教育成你的信徒那样，只会遵从于欲望行事，像是最愚蠢的野兽？”
“野兽不分聪明和愚蠢，”欲望魔神唇角翘起，“只有强大和弱小，有我在，莉莉崽就算是野兽，也只会是最凶猛最强大的野兽。”
“就是呀，”纵火之神讽刺笑道，“什么分享、无私、善良，都不过是骗局，只有力量才是真的。”
正神和邪神的教育理念，在莉莉崽的三岁半，爆发了巨大的冲突。
爸爸妈妈忽然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激烈，让莉莉崽吃饭的动作彻底凝固了，她琥珀色的眼瞳转了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情有些不安。
莉莉崽捏紧叉子，发现爸爸妈妈吵得整个房间都震动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听爸爸妈妈这样吵架，她有点想哭。
莉莉崽吸吸鼻子，虽然听不懂爸爸妈妈在吵什么，但有在努力地想该怎么办。
很快，人类幼崽脑海里出现了一条朴素的逻辑链。
爸爸妈妈不高兴。好像跟金莓果有关。
莉莉崽有时候也会不高兴。不高兴是很难受的。
怎么样才能高兴呢？莉莉崽跟小魔狗玩会高兴，莉莉崽吃到好吃的会高兴，莉莉崽吃金莓果会高兴。
莉莉崽昨天刚刚摘了这么多金莓果呀！
莉莉崽还不太会数数，她只知道她摘的金莓果数量是比爸爸妈妈多的，分给爸爸妈妈以后还能剩下一些莉莉崽留着自己吃。
莉莉崽不喜欢爸爸妈妈这样吵架……虽然不太懂，但她能感觉出来，这次吵架和以前不一样。莉莉崽想要爸爸妈妈高兴，这样莉莉崽也会高兴。
莉莉崽的小脑袋瓜转呀转，转呀转，想明白了。
她跳下餐桌，抱起装满金莓果的藤篮，走到神明旁边，拉一拉祂们的衣角，用软乎乎的安慰语气说：“爸爸妈妈，吃金莓果吧，吃完就会开心啦！”
神明们静了下来。
莉莉崽抱着藤篮一个个发：“霍格思爸爸一个。”
智慧之神双手捧起莉莉崽给祂的金莓果，低声说：“谢谢崽崽。”
莉莉崽：“梅丝琪妈妈一个。”
纵火之神怔了怔。
莉莉崽：“怀耶尔爸爸一个。”
欲望魔神抿唇沉默。
莉莉崽埋头继续：“瓦蕾里卡妈妈一个。”
黑暗神：“谢谢莉莉。”
莉莉崽：“阿贝克斯爸爸一个。”
光明神：“……谢谢莉莉崽，但是爸爸叫阿佩克斯。”
“噢！”莉莉崽知错就改，重新说道，“阿佩克斯爸爸一个！”
这样发了一圈金莓果，莉莉崽发现，看起来藤篮里的金莓果并没有少多少。
她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解决了重大危机，牺牲的金莓果也在她接受范围内，于是脸上又绽开了笑颜。
抱着藤篮坐回餐桌，莉莉崽重新拿起叉子，心满意足地说：“爸爸妈妈，和莉莉崽一起吃饭吧！”
第39章 幼崽社交
光明神殿内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前, 正神和邪神的关系不说融洽，但在对待莉莉崽的利益上是一致的，不管是否真的发自内心地喜爱人类幼崽, 有能够说抹杀神明就抹杀神明的系统在，众神也会按照系统的要求照顾好莉莉崽。
但是，前不久在关于人类幼崽“分享”一事的教育理念上爆发争论的正神和邪神，出现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这种矛盾在初初爆发时被莉莉崽分金莓果的行为压下去了, 但并没有消失。
神明们私底下仍然争吵过数回, 只是都默契地避开了莉莉崽。
在莉莉崽面前，爸爸妈妈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和谐状态。
只是偶尔会在某些教育问题上阴阳怪气和互相拆台。
这导致不论哪一方，秉持着怎么样的教育理念，都无法在对方的拆台下继续下去。
就这么卡住了。
不久，人界的寒冬过去, 又一个复苏节到来。这个复苏节早在几个月前就定好了要做什么——要让莉莉崽和人界的孩子进行交流。
因为教育理念的分歧, 在这件事上，正神和邪神也都互不相让起来。
光明神说：“莉莉崽跟我走, 我会把她放到奥利维亚的皇宫，让奥利维亚召见些孩子陪伴莉莉崽, 同时, 我的一尊金像化身也会一直陪在莉莉崽身边。”
灾厄女神说：“我的信徒艾琳有两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一个比莉莉崽大，一个比莉莉崽小一点, 刚刚好。而且艾琳做饭的手艺非常好，她做的几个菜崽崽都特别喜欢。”
战神说：“孤儿院里的孩子很多, 男孩女孩, 比莉莉崽大的、小的都有。院里每天都有各种安排，课程、游戏, 有助于莉莉崽学习与同龄人交往。”
“莉莉崽长这么大，除了一周岁生日宴，基本上没见过同龄的孩子，一下子见那么多，能够适应吗？”黑暗神淡淡道，“这一代黑暗使者，比莉莉崽大一岁，是个沉着、冷静、聪明，各方面素质都非常好的孩子，她会带莉莉崽玩得开心的。”
谁的信徒里没几个孩子呢？
光明神殿里，正神和邪神各有六位，在数量上势均力敌，导致几轮发言和投票下来，还是决定不了这个复苏节莉莉崽究竟去跟谁的信徒玩。
“死神不也有信徒么？”酒神金莱珂失去耐心，“让莉莉崽这次也跟死神去过复苏节吧。”
其他正神和邪神同时道：“不行！”
就算死神是伴随创世的自然神灵，就算祂实力强大德高望重，就算祂的信徒里有适龄的孩子，陪伴莉莉崽过复苏节的机会，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给祂！
恰好出现在众人身后、听到前后两句话的死神：“……”
金莱珂撑着下巴，喝了口酒，笑意浮上脸颊，一副漂亮又憨厚的样子：“那就让死神来选莉莉崽跟谁去过复苏节？”
神明们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死神对万物一视同仁，某种意义上，很公平。
在所有神明点头并再次阐述了己方优势后，酒神金莱珂又悠悠开口：“门诺，你看，刚刚我给你投票，但被祂们反驳了。现在你手握决定权，要不要把这一票投给我呢？”
众神：“……”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呢！
“你们正神，”永生之神翻了个白眼，“比我们邪神阴险可恶多了。”
金莱珂只注视着死神，真诚、恳切、充满期待。
一片混沌雾霭中唯一清晰的那双灰色的眼睛，眼帘缓慢垂下。
金莱珂生出不好的预感：“门诺，死神大人，我……”
死神开口：“光明。”
金莱珂：“……”
祂仿佛受到了重击，倒在地上，只好又给自己灌了两口酒。
但还是不服。
“为什么！！”金莱珂大声质问！
死神虽然说话的语调没有波动，但有一种莫名的真诚、恳切、略略歉意：“酒对人类幼崽，不好。”
想到自己的信徒和自己一样对酒热爱，甚至从小就会给他们的孩子品尝酒的美味，大酒鬼养出小酒鬼……金莱珂诡异地沉默了。
光明神起身，没给其他神反驳的机会：“那就这么定了。”
……
人界。
苏曼帝国首都罗兰丁顿。
辉煌的宫殿里，奥利维亚女王晨起第一件事，雷打不动地进入祷告室，向光明神祷告。
奥利维亚十六岁登基，如今已经过去快七年。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小女孩，而是如今端庄、美丽、威严的女王陛下。
端庄、美丽、威严的女王陛下，时隔许久，再一次收到了来自光明神殿的神谕，她立刻拎起裙角，推开祷告室的门，兴奋大喊：“快快快，把圣子和公主带过来！”
光明圣子，是当年一个侍奉光明神的侍女所生。本来按照规定，侍奉光明神的侍女和侍子必须保持纯贞，否则将会被处死。
但侍女生下孩子后不久，恰逢光明神降下神谕，要一碗乳汁，奥利维亚女王翻遍整个皇宫，找到了这个侍女和她的孩子，完成了神谕的要求。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侍女都要分一份母乳献给光明神。
这样一来，本该被处死的“不贞”，反而成了对神明最大的忠诚，同时也彰显出神明对其的偏爱与眷顾。
“这个孩子在这种时候诞生，是有理由的。”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个孩子的诞生，是正确的，是神圣的。
故而，那个孩子被奥利维亚女王封为“光明圣子”，他的母亲地位也从此不同往日而喻。
“兰西尔，”奥利维亚女王朝那个小男孩招了招手，又恢复了端庄，“过来。”
光明圣子兰西尔，今年也才三岁出头，金发碧眼，秀俊内敛。
兰西尔走路说话都较平常孩子晚一些，但会了以后就很稳。
他朝奥利维亚行礼，语句简短但口齿清晰：“女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