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源森林可以说是神界最阴暗的地方,头顶的天空乌云蔽日,流动的风似乎都是灰色的。
在人界,七月是阳光灿烂的夏天,在光明神殿,太阳也可以永远高悬,而在这里,阴冷黑暗潮湿是永远的主题。
莉莉崽今天穿的衣服也比平时多一点,神明们担心她怕冷或因此而生病,给她多裹了两件保暖的衣服。
除了温度,魔源森林里面还有很多雾障沼泽、昆虫蚊虫,许多都是有毒的。如果有普通人类误入此地,能够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莉莉崽虽然是个普通人类,但她的众位父母不同寻常。
有这些神明在侧,不管是什么毒物,都侵扰不了莉莉崽。
魔源森林非常大。
平时散落居住在魔源森林的邪神通常并不透露自己的住所,只有森林最中间的黑暗神城堡是明确而公开的居住点。
这一次欲望魔神和黑暗神带莉莉崽来魔源森林,选择的和其他邪神见面的地点就在黑暗神的城堡前面。
在那里,黑暗神的领域能够扩张笼罩大半个魔源森林,杜绝邪神们可能对莉莉崽造成的危险。
欲望魔神抱着莉莉崽,其他邪神和正神都跟着,往黑暗神的城堡去。
按照神明们的速度,他们完全可以瞬移过去。
但是今天的主题仍然是旅行,而魔源森林虽然和人界的一般森林不同,充满危险,充满诡异,拥有其特有的黑暗丑陋的部分,但也不失为一种体验。
所以神明们就带着莉莉崽在森林里慢慢地走。
周围不时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祂们知道,那都是来自于邪神。
对于“正神邪神一起养崽”的传闻太过好奇,难得能见到真容,许多邪神便忍耐不住,悄悄提前来看。
不少邪神看到这么一个豪华阵容,都忍不住脚步趔趄。
再看被欲望魔神极其宠爱地抱在怀里的人类幼崽,还有正神们皱眉护卫的样子,邪神心中不由大呼“可怕”!
“那个人类幼崽太可怕了!”
“传说居然是真的!我一直没有相信过,但居然是真的!”
“女神和魔神跟一群正神走在一起……天啊!是我编织幻境都不敢伪造的场景!”
“所以更显得那个人类幼崽恐怖了。”
“她怎么做到的?”
“能做到这种事情……不怪一开始杀戮魔王以为她才是邪恶之子。”
“嘘——”
“嘘什么?杀戮魔王背叛了女神,和那个邪恶之子混在一起,我们还不能提了吗?”
“别说,黑暗神和欲望魔神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这个魔源森林是谁的,还真不一定呢。”
人类幼崽莉莉并不知道她的出现引发了这么多的关注和讨论。
不过,莉莉崽也习惯了自己所到之处,不管是人还是神明还是魂灵,目光都会落在她身上。
莉莉崽正在好奇而专注地看周围的景色。
琥珀色的瞳子里映着魔源森林的景象,这里的许多东西,都超出莉莉崽的想象。
她没有见过。——实际上,莉莉崽见过。只是那时她还太小,脑海中也没有“正常”的概念,便也察觉不到这片森林有多异常,于是没在心里留下多少印象,很快就忘了。
莉莉崽想,她不仅没有亲眼见过,在图画书里也没有见过。甚至莉莉崽听的那么多故事里,似乎都没有讲到过有这样一种森林,不管是树是草还是花,都黑蒙蒙的。
里面还有很多奇形怪状似是而非的小动物、小昆虫和小鸟儿。
有的像兔子,但又不是兔子;有的像孔雀,但又不是孔雀;有的像蚱蜢,但又不是蚱蜢。
莉莉崽相信,这是完全是一个神奇的新世界!
伴随着莉莉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眼里流露出的好奇越来越重,黑暗神开始为她介绍。
黑暗神的声音缓缓,如同冬日溪流,有点儿冷,但不紧不慢,又有一种清澈温和。
祂为莉莉崽介绍魔源森林里的事物。
莉莉崽一开始听得很精神,但魔源森林太大,祂们走了好久好久,莉莉崽的小脑袋也记不住森林里层出不穷的新东西,听着听着就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靠着欲望魔神的肩膀睡着了。
再醒来,人已经到了黑暗城堡前。
莉莉再一次震惊了。
她揉揉眼睛,发出一句小声的:“唔哇……”
黑暗城堡前聚集了很多邪神,这些邪神的模样……全是莉莉崽从来没有见过的。
如果说魔源森林里的生物,是超出莉莉崽想象力的,那么这群邪神群魔乱舞般的本体,就是完全颠覆了人类幼崽的视觉体验和认知的。
无数的眼睛组成的圆球;蠕动的肉山;长着人类四肢的蟾蜍;腐烂团绕的肠子……
什么形状什么形态都有,而且如果这种邪神只有几个还好,但现场太多了,乌泱泱一片,莉莉崽震惊之余就是困惑——她根本看不懂眼前都是些什么,只觉得很奇怪,看得她眼睛都有点难受了,不由又抬手揉了揉。
“收起你们本体!”黑暗神喝了一声。
邪神们这才摇身一变,人模狗样的,笑眯眯和人类幼崽打起招呼来。
莉莉崽:“哇!”
很早之前学习的本体与化身的概念让莉莉崽理解了眼前的场景,她觉得也很正常,她爸爸的本体也是又怪又可怕,但爸爸还是爸爸,那么眼前这些也就没什么特殊的。
莉莉崽和对待其他神明和人类一样礼貌,一个个和邪神们问好。
“她胆子真大。”
“是我见过最胆大的人类幼崽了!”
“居然没被吓哭……有点可惜呢,真想……”
话未说完,欲望魔神的触手猛地弹出去,缠住那位说“可惜”的邪神的脖子,触手扬起猎猎风声,把祂扔出去上千米远,重重落在魔源森林的一块坚硬石头上。
该邪神痛得嗷一声惨叫,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魔神大人!”
欲望魔神这才松开触手,冷冷道:“没有下次了。”
“明白明白。”邪神说完,很快灰溜溜地回到黑暗城堡前,旁边的同伴劝慰他:“魔神出手好过光明神出手……你懂吧?”
懂。
这人类幼崽给这群神下诅咒了吧。
祂还什么都没做呢,甚至都没说什么,就遭到了如此惨烈的对待!
这时,忽然听见人类幼崽拍起手来。
“爸爸好厉害!”莉莉崽真心实意觉得好玩,“再来一次!”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欲望魔神带着笑意说了声好,然后那位邪神又被扔了出去。祂的身躯在森林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人类幼崽用力鼓掌的啪啪啪声,落进潭水里。
不是石头了。
感谢魔神留情之恩。
邪神狼狈地从潭水里爬起来,悄悄回去,没有再站到原先的位置,而是低调地隐藏在了邪神群里。
……
欲望魔神在黑暗城堡前准备了一场午宴。
午宴的内容是……邪神们自带干粮,欲望魔神抱着莉莉崽挨桌炫耀。
“这是莉莉崽,大名莉莉,今年四岁半了。”
“没错没错,我的女儿。你们没有女儿吧?唉,你们这些做邪神的,很难拥有这种漂亮可爱聪明无敌乖女儿了。”
“哟!好久不见啊‘万物枯竭’,最近过得怎么样?莉莉崽真的超级聪明,以前只会听故事,现在还会自己讲了,还要讲睡前故事哄我睡觉呢。”
万物枯竭:“……”
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怀耶尔你有病吧!”
“我要是生病了,”欲望魔神望着莉莉崽,“崽崽会心疼爸爸的,对吧?”
莉莉崽点头,抬手摸摸欲望魔神的脑袋——手太短碰不着,只触到了额头,但不妨碍她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不要生病,生病难受。”
欲望魔神笑容愈大,挑眉看向万物枯竭:“听说你前段时间被邪恶之子偷袭了,差点死在他手里,伤还好吗?疼吗?”
“……”万物枯竭气死,合着怀耶尔什么都知道,刚刚问祂最近过得怎么样是故意的!!
还没完,欲望魔神摇头叹息一声:“我要是受了伤,莉莉崽要心疼死了,你不知道,有一年我跟灾厄在复苏节因为信徒愿望打了起来,触手受了点伤,崽崽看见了,心疼得不行,捧着我的触手给我呼呼吹气,怕我疼,怕我难受……”
万物枯竭:“……你再不滚,你信徒就没了。”
万物枯竭的能力如其神名,能让花草植物枯萎,也能让心中的涌动的欲望被耗干,虽然万物枯竭并不如欲望魔神强大,但凭借祂掌控的领域,还是能给欲望魔神添添乱,搞搞破坏的。
“莉莉崽,不要怪这个叔叔,祂受伤了没人心疼,好可怜的。”欲望魔神说完,施施然抱着莉莉崽走过了这一桌。
万物枯竭还没松气,就听见人类幼崽软声重复了一句:“好可怜……”
万物枯竭:“……”
祂摸了摸喉咙上被邪恶之子咬出来的伤口,觉得血要喷出来了。
欲望魔神带着莉莉崽和每一位邪神说了话,把“莉莉崽呼呼受伤的触手”这段剧情说了超过五十次,炫耀得浑身舒畅心满意足。
吃完午餐,黑暗神接过了莉莉崽,带她进了黑暗城堡。
这座城堡的大小和光明神殿不相上下,风格则完全相反。
光明神殿的建筑是纯白的,而黑暗城堡的建筑是纯黑色。
神殿里到处都是窗户,采光极好,而城堡里基本没有窗户,也没有能够折射色彩的彩色玻璃,一切都是能够吸收掉光芒的用料。
莉莉崽进入城堡里的瞬间,下意识抓紧了黑暗神。
人类幼崽本能的有点儿怕黑。黑夜适合睡眠,但在清醒的时候,无孔不入的黑暗会激起人类的恐惧。
黑暗神垂眸,拿出一根蜡烛,举在莉莉崽面前。祂低声说:“莉莉崽不用害怕,这是妈妈的……家,很安全。”
莉莉崽点了点头。
虽然一切都陷在浓重的黑暗里,但黑暗城堡内部并非什么都没有,相反,不管是墙壁还是柱子上都有繁复神秘的花纹,有些讲述的是上古自然神灵的故事,有些则无法解读,但所有神明都能感受到里面浓郁的黑暗力量。
有了蜡烛,莉莉崽放松了很多,并开始观察城堡。
城堡里也有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