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可怜的侍女，如今已经成为了皇宫里侍奉光明神中最有权力的女官之一。她成熟、温和、淡然，心中充斥着对光明神的敬仰和爱，仅次于对她孩子的爱。至于兰西尔的父亲……当年他害怕奥利维亚女王严酷的责罚抛弃了他们母子，后来听说了“光明圣子”的事又悄悄回来了, 本以为迎来的会是情人与孩子热泪盈眶的迎接, 结果迎接他的是那个已然地位崇高的侍女的闭门羹。
“兰西尔的父亲？兰西尔没有父亲，他是为了光明神而降生的孩子。如果你敢假冒光明圣子兰西尔的父亲, 相信我，奥利维亚女王会将你送上断头台。”
于是那个男人就销声匿迹了。
兰西尔也习惯了他的生命中只有母亲。除了母亲外, 他并不缺少人陪伴, 他也不羡慕别的孩子。在他心里, 他一直把光明神当作他真正的父亲，虔诚地信仰着祂, 每天都会向祂祈祷，和祂说话。
兰西尔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 光明神真的就在这里。
莉莉左手牵着黑暗神妈妈，右手牵着光明神爸爸。
一边跟着老师们走向平时上课的教室, 一边脑子里都是米兰达的话，让莉莉不由地左顾右盼，想要印证。
莉莉看到了安妮和她的爸爸妈妈。
她想起吃早餐时安妮说的话，心里有了主意。
最先参观的是魔咒课的教室，老师叫了塞西莉亚和特拉维斯上台为家长们表演魔咒，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绚烂的魔法时，莉莉溜到安妮旁边，在她耳旁悄声问：“安妮，你的爸爸妈妈都来了吗？”
安妮说：“都来了呀！就在那儿呢！”
她指了一下，正是之前陪着安妮的中年男女，长相也与安妮有相似之处。
“你的爸爸妈妈没有去看你的哥哥吗？”
“没有……我能看出来他们是想见哥哥的，也许等到家长日的活动都结束以后会去吧。”安妮叹了口气。
莉莉眨眨眼说：“你这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小时候带你和哥哥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安妮虽然觉得莉莉说话的方式有点奇怪，但没多想，而是顺着说：“是啊！”
她又叹了一口气：“哥哥小时候也很好，又乖又聪明，还会带我到处玩，直到后来……祖母去世了，祖母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但哥哥已经很懂事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很忙，没法照顾我们两个的时候，会把我们送到祖母那里，哥哥和祖母的感情很深厚……”
莉莉听得有点恍惚，抿了抿唇：“所以……家里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真不容易啊。”
安妮点点头，又说：“也很正常，大家都这样嘛，而且比起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父母或父母中一个的孩子来说，我已经很幸运很幸福了。”
“噢……”莉莉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笑着说，“是啊。”
转身离开的步伐却是飘着的。
安妮真的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而且她还说“大家都这样”，还说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已经很幸运很幸福了。
天哪！！
莉莉的世界观几乎崩塌了。
但她还想再抢救一下。
参观完魔咒课教室，紧跟着就是魔药课教室。这次，艾伯特老师的得意门生莉莉被叫上去表演炼制魔药。
莉莉选择了“迷幻泡泡”药剂，搭配好材料，往咕嘟咕嘟的药瓶里一一投入，最后“嘭”的一声，炸出一朵粉红色的云。云朵慢慢消散，之后有一个个粉红色的泡泡从药瓶里飘出来。泡泡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在家长和学生面前破碎后，他们会吸入细小的水珠，让他们陷入短暂的迷梦。很短，只是晃神一两秒，但那也足够惊奇了。
莉莉赢得了满堂喝彩。
她笑了笑，拎起裙角鞠了个淑女躬，下台时却又毫不拘束地蹦蹦跳跳着，扑进自己父母的怀里。
过了一小会儿，莉莉抬头，看见了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克尔一家。
特拉维斯·克尔。一个苍白瘦削沉默寡言的小男孩。他的爸爸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手腕上有蛇的纹身，妈妈穿着干净的衣服，也能看出她仔细整理过自己的头发，但扎起来的头发还是有缕缕凝结在一起，似乎是常年没有清洗的结果。
他的妈妈和特拉维斯不同，她很爱笑，不管见谁都会露出那种近乎单纯的笑容，刚刚魔咒课特拉维斯被叫上台表演时，她笑容满面，眼里满是骄傲，表演完鼓掌都格外用力。
莉莉记得特拉维斯是堕落海蛇的信徒，他爸爸手腕上的纹身，也是堕落海蛇信徒的标记。
特拉维斯的妈妈注意到了莉莉的目光，对着她笑起来。
莉莉也回以笑容。
“好孩子，”特拉维斯的妈妈从兜里掏出一把彩色的糖，“要吃糖吗？”
莉莉说：“好呀！”
她拿了一颗蓝色的糖吃，糖果入口，莉莉呆了一下。她吃过这种糖！小时候智慧之神霍格思爸爸严格控制她吃糖，有时她馋得不行，堕落海蛇爸爸就会偷偷给她几颗这种小糖。
所以……就像灾厄女神妈妈的饭菜一样，当时的那些糖，来自特拉维斯·克尔家吗？
“好吃吧！”特拉维斯的妈妈笑着说，“我们渔村的孩子都喜欢吃这种糖，小克尔也是，有一阵太贪吃了，吃的牙齿都被虫蛀了。”
“妈妈！”特拉维斯恼羞成怒地打断她。
莉莉笑眯眯地说：“这很正常呀，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吃糖！”
不过幸好霍格思爸爸和其他爸爸妈妈不让她吃太多太多糖，不然她的牙齿也会被虫蛀的话真的太可怕了！
“是啊，小孩子嘛。”特拉维斯的妈妈仍然是笑呵呵的。
“不过我小时候爸爸妈妈看得严，所以我没有吃糖吃到蛀牙，”莉莉歪歪脑袋说，“你们家没有严格的爸爸妈妈看管特拉维斯吗？”
“严格的爸爸妈妈……”特拉维斯的妈妈困惑了一下，旋即笑道，“噢！我和小克尔的爸爸小时候太宠爱他了，没有成为严格的父母，确实犯了很多错误。那时我们生活也很辛苦，我和老克尔两个人住在霍丹渔村最偏僻的地方，那里环境不太好，要养活一个小孩真不容易……不过小克尔也长得这么大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小克尔宝宝时期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莉莉塌成断壁残垣的“一个家庭会有很多爸爸妈妈”的世界观彻底塌成了粉末。
家长日上午剩余的时光，莉莉旁敲侧击问了别的孩子，得到的回答从让她震撼不信到麻木果然。
到了午餐时间。
学校安排了美味的亲子餐。
“爸爸，妈妈。”莉莉端着餐盘坐下来，没有立即开吃，而是望着光明神和黑暗神，抿了抿唇，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发现，我的同学们好像通常都只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这正常吗？”
光明神：“……”
黑暗神：“……”
两神对视一眼，猛然意识到在过往对人类幼崽的教育中，居然缺失了这一环！
这正常吗？这当然正常。莉莉的同学都是正常小孩正常家庭，不正常的是莉莉崽这个特别至极的家庭啊！
莉莉眼巴巴地看着爸爸妈妈，想从最亲近最信任的父母身上得到答案。
光明神说：“是的，这是正常的。”
莉莉：“哪里正常了？！”
光明神说：“人类就是这样……”
“莉莉，听我说，”黑暗神打断光明神的话，神情淡而冷静，“莉莉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定义是什么吗？”
莉莉说：“知道呀！父亲和母亲，爸爸和妈妈，就是陪伴崽崽长大的最亲密的人！”
黑暗神摇摇头。
莉莉茫然了：“不是吗？”
黑暗神说：“并不是所有陪伴崽崽长大的最亲密的人都是父母。实际上，在人界，父母有更纯粹的定义，大部分情况下，它是指——”
“瓦蕾里卡！”光明神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
黑暗神坚定地说：“莉莉十岁了，我想她应该要懂得一些事情了。”
然后，黑暗神给莉莉上了一堂生理卫生课，并解释说明了婴儿是如何诞生的。
莉莉没有完全听懂，但也听懂了很多。
她大受震撼。
光明神扶额，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光明的教义里有“禁欲”这一条，别说莉莉才十岁，就算莉莉十六七岁了，这样的少年男女在光明神信徒里，也必须懵懂无知纯真无瑕。
莉莉：“所以……那样，才是……”
黑暗神点头：“对。”
莉莉低头思考了片刻。
不久，她似乎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接受了这样一个全新的知识点，心思逐渐活泛，开始兴致勃勃地探究新的问题。
莉莉抬头，看着黑暗神和光明神，认真地问：“那我是哪个妈妈和爸爸生的呀？”
黑暗神：“……”
卡壳了。
光明神：“……”
祂就说不应该这么早让莉莉知道这种知识点！！
第70章 碾压局
在人类幼崽的问题面前, 光明神和黑暗神表演了一场落荒而逃。
两神都借口“突然有事”，抱歉地说：“下午的家长日活动，让别的爸爸妈妈陪你吧？莉莉想让谁来？”
莉莉说了两个名字, 光明神和黑暗神说好，旋即离开。
“……”莉莉看着桌上两份几乎没动的餐盘，咕哝，“这么着急吗？饭都没吃完。”
不一会儿, 战神和灾厄女神到了。
“爸爸妈妈, ”在旁人眼里，莉莉这边一如往常，她笑眯眯地对眼前的父母说，“你们要把食物都吃掉，不能浪费哦！”
莉莉的话, 战神和灾厄女神当然都听。
神明不需要食物果腹, 但尝一尝也没什么。
灾厄女神吃完，评价道：“你们学校食堂的餐, 不如艾琳做的好吃。”
“艾琳就是米兰达的妈妈对吧？”莉莉说。
到了现在，提到这件事, 灾厄女神还是有点虚, 祂点了点头。
莉莉说：“那待会儿你们就能见面啦。”
灾厄女神说：“不过她能见到的只是我伪装的外表……莉莉知道爸爸妈妈的样子在你眼里和别人眼里是不一样的吧？为了不暴露我们的身份, 不论是哪个妈妈，都用固定的外形示人, 同样的，爸爸也是。”
“我知道我知道, ”莉莉已经不是以前的莉莉了, “我还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能暴露了。”
灾厄女神微微一惊：“为什么？”
莉莉说：“因为别的小孩一般来说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而我的爸爸妈妈有点多, 为了不显得特殊才这样的吧！我说的对不对？”她歪歪脑袋笑。
灾厄女神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