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天发生的事。
……
那边，灾厄女神信徒的祈祷仪式也结束了。
黛娜送米兰达回寝室，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打开寝室门, 黛娜第一时间看向莉莉的桌上, 灾厄之花灼灼盛放。
……也许今天灾厄女神数次降临，是由她们与灾厄之花的缘分带来的？
这么一想也挺合理的。
黛娜稍稍松了口气，米兰达的注意力则在别的事物上：“莉莉，你哪来这么多好吃的？”
莉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分别是光明神从首都罗兰丁顿送来的皇家甜点、海神送来的煎烤鱼片、狩猎女神送来的烧烤和酒神送的几瓶果汁。
“是……”莉莉本想说是爸爸妈妈带给她的，但是转念一想, 复苏节又不是家长日, 说是爸爸妈妈突然给她送东西岂不是很奇怪？于是她话音一转，“是神明赠予我的。”
米兰达呆住：“神、神明赠予你的？”
米兰达的表情让莉莉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说：“对。”
神明会赠予信徒东西。
这点从莉莉小时候被允许进入爸爸妈妈的房间就了解了。
因为最初她跟着永生之神学习制作魔法药剂时, 有些已经被制作好的药剂是不允许她触碰的。问起来, 永生之神就会告诉她, 那是祂要赠予信徒的药剂。
同样的，其他爸爸妈妈也是。战神的兵器, 酒神的美酒，智慧之神的书本……
神明给信徒东西, 很正常啊, 莉莉心想。
米兰达说：“这么多？”
莉莉扭头看了眼桌上堆得满满的东西：“是有点多……可能是因为我信仰的神明比较多吧。今天我给我信仰的神明都举行了祈祷仪式，还挺累的……对了米兰达、黛娜姐姐, 你们要来吃一点儿鱼片烤肉甜点和果汁吗？”
……
复苏节过去了，但余韵仍在。
次日正常上课，从吃早餐开始，莉莉就听见大家都在谈论昨天那个神奇的复苏节。
光明社团的大鼻子社长威尔伯恩·英尼斯情绪高昂地描述着昨天被洁净之光照耀的感受，并宣称那是光明神看见了他的虔诚才洒下的光辉。
“光明神眷顾我。”威尔伯恩一脸骄傲地说。
米兰达被他的样子逗得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声，让本来还忍着的其他学生也笑了出来。
如果昨天是一个跟往常一样的复苏节，光明神降临洒下圣光，是值得威尔伯恩吹嘘的。
可昨天的复苏节不平常啊！
几乎没有人没被回应。
“被眷顾……哈哈哈，”一个男生笑道，“我才叫被眷顾呢！昨天我神降临，赐予了我召唤雷电的魔法，我能够使用十次！雷神大人告诉我，生物驯服考试时，我要是没法驯服那些生物，就在它们旁边劈一道雷，这样就能‘驯服’成功了！”
米兰达说：“是啊，真正被神明眷顾的信徒会被神明赠礼的。光明神那么眷顾你，你一定得到了神明的礼物吧？”
圆脸圆眼的女孩，笑起来时甜甜的，但这时望向威尔伯恩的目光，却让他感觉到了压力和羞辱。
只因为神明并没有赠予他什么礼物。
“关你什么事？”威尔伯恩咬牙说。
旁边的莉莉看了威尔伯恩一眼。
她喝了一口酒神金莱珂妈妈带给她的葡萄汁，一只手撑着下巴说：“可是，你刚刚不是在吹嘘光明神眷顾你吗？大家都想看看神明眷顾你的证明啊。”
威尔伯恩被噎住了。
莉莉不喜欢这个叫威尔伯恩的男孩，她知道米兰达也不喜欢他，甚至不喜欢整个光明社团。或者说，整个学院，除了光明神信徒以外的其他人，都会光明社团没什么好感。
社团里大部分光明信徒都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他们不光讨厌邪神信徒，连海神、智慧之神的信徒都不放在眼里。在他们心目中，光明神是唯一的真神，其他信仰都是异端。
就很烦人。
这时看他吃瘪，其他信仰的学生都觉得很心情愉快。
听到周围的窃窃笑声，威尔伯恩涨红了脸，说道：“洁净之光你们知不知道！那光芒能驱散黑暗和邪恶，能净化我们身上的病痛和肮脏！有些信徒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洁净之光的照耀，而昨天，光芒笼罩着我们，很久很久。这不是眷顾是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莉莉心中一动。
“洁净之光？”她轻声重复。
“是啊！”威尔伯恩突然想起来什么，对莉莉道，“你这种背叛了光明神的‘信徒’，肯定没有享受过洁净之光的照耀吧？不，你甚至不配称之为是光明神的信徒，你只是彻头彻尾的邪神信徒，被洁净之光照一下就会惨叫的那种！”
他几句话扫射了所有的邪神信徒，食堂里的笑声没有了。
威尔伯恩满意坐下：“阴沟里的耗子就要有阴沟里耗子的样子，这样闭嘴就很好。”
莉莉伸手在她的书包里一勾，一个白金色的圆环出现在她的小手里。
“你是说，这种洁净之光吗？”话音落下，圆环便绽放出了洁白灿烂又温暖的光芒。
威尔伯恩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光明神的信徒都知道这是什么。
是光明神会赐予最虔诚信徒的神圣洁净光环！！！
这个女孩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不，一定是假的！
威尔伯恩霍然起身，脸色难看道：“你以为用这种小伎俩就能欺骗我了吗？神圣洁净光环不可能出现在你这样的小女孩手上！就连神明最眷顾的圣子都没有！”
突然，一只纯黑色的小老鼠吱吱吱地主动跑到了莉莉桌前，瑟瑟发抖又在强大的魔法控制下主动地踏进了光芒里，几秒钟后，它两脚一蹬死了，身体也在光芒照耀下逐渐变成飞灰，再逐渐消散与无形。
“这是我昨天刚从我主那儿祈祷获得的魔鼠，”奥斯瓦德说，“这种魔鼠极其强悍，能够经受住各种实验，只有光明神的洁净之光才能彻底杀死它们。所以，那是真的洁净之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威尔伯恩咬牙切齿，还要再说，旁边的兰西尔忽然站了起来。
光明圣子的名头，大家听过。
但许多人还是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小男孩。他皮肤白皙，灿金色头发，长相英俊，有一种超出年龄的冷静。
兰西尔走到莉莉面前，低声说：“我可以看一下它吗？”
莉莉把圆环递给他：“看吧。”
兰西尔双手接过圆环，金属环身触及他手指的刹那，光芒涌动，兰西尔纤长的眼睫就颤了颤，似是恍惚两秒。很快，他把圆环还给莉莉，如海洋天空交汇之处的碧蓝色的眼瞳注视着她，肯定地说：“这是神圣洁净光环，散发的也的确是洁净之光。”
莉莉说：“当然啦。”
她笑了笑，收起圆环。
“兰西尔……”威尔伯恩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他也没法再胡搅蛮缠下去。还有什么比光明圣子的肯定更具有力量呢？就连社团里的光明信徒，看他的眼神也不对了。
“威尔伯恩·英尼斯社长，”兰西尔回身，淡淡地叫了他的全名，虽然他年纪比威尔伯恩小，嗓音甚至都未完全脱去童稚，但是严肃起来，依然让威尔伯恩一颤，“你还记得光明准则吗？”
“当然！”威尔伯恩大声道：“圣洁、温暖、真诚、友爱、切勿虚荣、切勿暴怒……”
越说，他的声音越小。
兰西尔说：“既然你还记得光明准则，那么就向莉莉道歉吧，作为你违背准则的补偿。”
威尔伯恩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憋了半天。
最终用蚊子嗡嗡大小的声音快速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扭头就走，饭都没吃完。
米兰达最看不惯这种：“浪费粮食！”
莉莉：“就是就是。”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讨人厌的人离开了，食堂里又重新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吃过早餐后，莉莉先去找奥斯瓦德道了谢。她知道那个小魔鼠跑过来肯定不是偶然。
“唉，那个社长真讨人厌，我看他对光明神一点都不虔诚……让你你损失了一只小魔鼠，真可惜！”莉莉说。
奥斯瓦德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眼睛很亮：“没事，昨天我主送了一箱小魔鼠给我，好几十只，专门给我做实验用，这都多亏了你允许我们与神明在人间的行走骨体握手。”
莉莉挠挠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奥斯瓦德顿了顿，又说：“对了，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莉莉：“你说。”
奥斯瓦德说：“你能帮我跟安妮·安德森带一个口信吗？其实……我是她的哥哥，但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关系也生疏了。复苏节之后，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我想约她今天中午在椴树下见面。”
莉莉说：“没问题！我会和安妮说的。”
奥斯瓦德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
莉莉和奥斯瓦德碰了碰拳，表示约定达成。
之后，她和米兰达离开食堂，前往教室。
今天早上第一节 课是魔法咒语课。不是那可怕的魔药课，学生们心情就比较轻松，陆陆续续进教室，有说有笑。
在上课铃打响前，莉莉复习之前学过的咒语，米兰达则趴在桌上补起了觉。
“莉莉。”
有人叫她，莉莉便回头。
兰西尔不知何时坐在了她后面的座位上，他清澈的瞳子里有一点犹豫不决，也有一点羞赧。
莉莉虽然讨厌威尔伯恩，但对兰西尔和其他光明信徒并不像米兰达那样反感：“什么事？”
兰西尔的记忆里，有一个从光里走出来的女孩。他不记得那是何时的记忆，不记得那个女孩是谁，甚至不确定那段“记忆”是否真实，他和母亲谈论过这件事，母亲说，小时候和他一起玩的女孩，只有几个公爵和伯爵的孩子，还有公主殿下。
但那几个公爵伯爵的女儿也好，公主也好，都不是光里的女孩，兰西尔笃定。
而今天早晨在食堂，透过洁净之光看莉莉时，她就好像站在光里，随时会走出来一样。
兰西尔张了张唇：“……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你？”